云芝关上寝殿门,隔绝了李酉与勺红的视线。 她跟着蔚姝走到榻边,忐忑的问:“小姐,万一温九真的不是掌印,到时来乐明宫的是陛下,小姐可怎么办呀?难不成小姐真要侍寝吗?” 蔚姝吓得连连摇头:“不、不想。” 她垂着脑袋,紧张的绞着手指,唇畔抿了抿,抬头看云芝,虽然心里仅存着了无的希望,可嘴里说出来的,仍是确信:“我觉得,来的人不一定是陛下。” 这一天蔚姝都待在寝殿没有出去过。 到了晚膳时,谢秉安从承乾宫回来了。 他走进寝殿,见蔚姝坐在椅上,安静乖巧的吃着晚膳,见他进来,倒是不如早上那会对他冷冰冰的态度,一如往常,朝他笑语嫣然道:“温九,过来坐。” 谢秉安搭下眼皮,遮住眸底冷佞的笑。 他没有拆穿蔚姝的伪装,坐在她边上,依旧为她布菜,等着她先开口。 蔚姝看着碗里的菜肴,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嚼着,时不时的瞥一眼温九,唇畔翕合间,愣是没有说出一句话。 谢秉安:…… 他还以为她胆子有多大。 原来还是猫儿一样的胆子。 寂静的寝殿里只有咀嚼食物的声音,蔚姝几次想起头,可话到嘴边,又随着食物一并咽下去,把边上的云芝看的干着急,嘴巴快一步的对温九道:“温九,小姐有事要告诉你。” 谢秉安道:“娘娘要说什么事。” 蔚姝被云芝架上来,索性不再退缩,她抬眼看向温九冷俊深邃的凤目:“我想好了——” “娘娘。” 谢秉安伸手擦去蔚姝唇边的水渍,漆黑的眸凝着她,摇曳的烛火在他的瞳仁里跳跃着火苗:“吃完饭再说。” “不,我现在就说。” 蔚姝的头往后仰了下,避开对方的触碰:“我要侍寝。” 她盯着温九的反应,没有预想中的翻脸,生气,反而是她意料之外的平静,一如她最开始认识他时一样的平静,好像无论何事也不足以牵动他的情绪。 蔚姝抿紧唇畔,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难受,疼痛,各种复杂的滋味涌上心头,让她几乎绷不住,险些在温九面前哭出来,她愤然起身:“我要睡了,你们都出去罢。” 蔚姝快速转身走入屏风内,不让自己在温九面前哭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纠结什么,甚至觉得自己可耻的卑鄙,可又不忍不住的确定,温九就是谢秉安,她就是想逼他现出真实身份,可她又怕,怕温九真的现出身份,那她这几个月与温九共同经历的一切不仅都是一场欺骗和笑话,且还有她被蒙在鼓里,困在他的股掌之中,跟个跳梁小丑一样,被耍的团团转。 云芝气愤的跺脚:“温九,你倒是说句话啊!” 谢秉安收回手,拢起掌心,掀起眼皮看向屏风后那抹纤细单薄的身影,冷白的薄唇轻抿着,久久未言,沉默几息,他起身:“娘娘既然乏了,就先歇着吧。” 看着温九离开的身影,云芝险些被气到吐血。 她跑到殿外,冲着温九的背影怒喊:“枉小姐对你一片真情,你竟然默许小姐去侍寝,你良心都被狗吃了,你你你不是个好东西,小姐当初就不该救你!” 云芝骂了好一通,尤不解气。 李酉与勺红站在边上,大气不敢喘一声。 乐明宫外没了温九的踪影,云芝才愤愤收回视线,看了一眼李酉与勺红,转身“碰”的一下关上殿门,她一开始还觉得小姐是胡乱猜测的,温九怎么可能是掌印,可看到温九方才无情冷血的一面,竟是与掌印如出一辙。 难怪小姐会怀疑。 活该他被骂! “小姐。” 云芝走到屏风后,看见蔚姝坐在榻边,低垂着脑袋,两只纤细的手搭在膝上,用力的绞着手指,她走过去蹲在蔚姝脚边,抬头便见小姐已经哭红了一双眼。 “小姐,温九就是一个狼心狗肺的太监,不值得小姐为他哭。” 她握住蔚姝冰冷的柔荑:“温九不值得小姐用清白去试探,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小姐应该知道的,若是落入陛下手里,小姐岂能全乎着回来。” 蔚姝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儿,可她就是不死心。 不亲眼看见谢秉安的脸,她如何也不能安心。 她让云芝退出去,翻身躺进榻里,这一晚蔚姝想了很多,想到惨死于东厂手里的杨氏一族,想到临死前还对她记挂的娘亲,蔚姝在睡梦中悲伤哭泣,她愧对于娘,愧对于杨家人。 她一直不敢承认温九是谢秉安,就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心,更不敢面对杨家的列祖列宗,更无法去想,外祖父他们泉下有知,知道她心悦的是杀害杨氏一族的仇人,他们怎会原谅她。 就连她也不能原谅自己。 翌日一早。 蔚姝用过早膳,便让云芝给自己梳妆打扮,勺红待在边上,心里焦急万分,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娘娘,您这是要去做什么?” 蔚姝如羽的眼睫轻颤两下,明澈的杏眸是笑语嫣然的坦然:“我要去承乾宫找陛下。”在看到勺红紧皱的秀眉时,跟着又补充了两个字:“侍寝。” 勺红:…… 云芝一脸愁容,她跟着蔚姝离开乐明宫,一路上心惊胆颤。 她害怕温九不是掌印。 害怕小姐进了承乾宫就出不来了。 一旦踏进那道门,就等于迈入了万劫不复之地,小姐将来要承受陛下怎样的屈辱都是未可知的,云芝着急的绞着手指,走到承乾宫时,四下仔细的看,都没发现温九的踪影。 真是的,关键时刻找不到人! 他真是愈发的不靠谱了! “小姐”云芝咽了咽口水,望着承乾宫的殿门,拽住蔚姝的袖子:“奴婢求你了,我们回去吧,一旦进了这扇门,小姐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咱们不要去管温九是不是掌印了好不好?” 蔚姝抽回被云芝捏住的袖子,冲她摇头:“我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她垂下眸,遮去眼底氤氲的潮湿水雾,挺着单薄脆弱的脊背踏上承乾宫的长阶,云芝站在她身后,哭红了一双眼,有那么一刻,她觉得小姐不是在赌温九是不是掌印,而是她去往了一条赴死的路。 云芝转身看向来时的路,眼底的泪朦胧了视线。 温九,如果你真的是掌印,当真会眼睁睁的看着小姐踏进承乾宫,任由陛下欺辱吗? 如果不愿,那你就出来啊!
第47章 天雾沉沉的, 天边起了风,吹起蔚姝的长发,连带着披帛朝一边飘曳。 廉阜守在殿外, 看见蔚姝走来, 捏紧了手中拂尘,蔚姝道:“廉公公,我要见陛下。” 廉阜缓声道:“回娘娘,陛下去李道长那了, 不在寝殿里。” 蔚姝垂下眼睫, 声音娇软,却异常坚毅:“那我就在承乾宫里等候陛下。” 言罢, 她走上前, 吓的廉阜慌忙往后退开两步。 蔚姝推开殿门, 进去时转头看了一眼廉公公,唇畔翕合间, 问道:“公公每晚来乐明宫取血, 为何不亲自看着李酉对我动手?廉公公就不怕我们用别的血冒充吗?” 廉阜:…… 他捏紧拂尘,鬓边冷汗直流,面上却从容不迫的回道:“娘娘说笑了,李酉一个奴才, 怎敢做欺瞒陛下的蠢事,再说了,娘娘的血若是有问题, 又怎能瞒得过李道长的法眼。” “是吗。” 蔚姝抓着殿门的手指微微收紧:“廉公公日日唤温九来承乾宫, 可我瞧着, 承乾宫清冷的很,他每日都在做些什么?” 廉阜:…… 他垂下眼, 不敢去看蔚姝的眼睛:“自是做些侍候陛下的差事。” 回答的当真是天衣无缝。 可蔚姝却觉得自己的头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她觉得廉公公不过是在为温九开脱,为他找借口罢了,她走入寝殿,不等廉公公跟进来,便转身关上殿门。 被隔在外门的廉阜皱紧眉头,对一旁的小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待小太监离开,廉公公才松了一口气,好在一切都在主子的计划中,一清早便让李道长支走陛下,就算娘娘在承乾宫待上一日,也不会见到陛下。 寝殿内弥漫着一股药味,是皇帝常年以往服用所残留的气味。 蔚姝走到窗牖前,望向外面的禁卫军,拢在袖中的柔荑始终都没松开过。 温九,你会过来吗? 还是会冷眼看着我侍候陛下? 外面起了风,不久便飘起了雨点。 淅沥的雨声溅落在青石砖上,将来往的太监衣摆下溅起大片湿润,小太监走入玉宫殿,看到站在殿外的东冶,上前低声道:“东公公,姝妃娘娘去承乾宫了。” 东冶:…… 他颔首:“下去罢。” 小太监应了一声,转身步入雨中。 玉宫殿内,皇帝躺在倚榻上,手里拿着一瓶雕刻着山水画的葫芦瓶,里面飘出袅袅白雾,皇帝将瓶口搭在鼻子上,又深深吸了一口,靠着倚榻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李道长,朕每次闻了你这个神药,第二天都觉神清气爽,雄风不减当年。” 皇帝愉悦的笑着,心里想着的都是宫里那些不断献进来的美人儿。 谢秉安慵懒的靠在圈椅上,手肘搭在扶手上,手中端着茶盏,轻轻摇晃,涟漪的茶水倒映着一双清冷凉薄的凤眸,垂下的长睫下遮住冷冽的阴鸷。 他轻呷茶水,掀起眼皮乜了眼如死狗般躺在倚榻上的皇帝。 那一张脸,透着如同死人气色的白,眼睑下一圈乌青,瞧着已是油尽灯枯的相貌,却觉得自己还一如年轻时那般健朗,谢秉安垂下眼,唇角抿着一丝冷佞的弧度。 李醇览的药,不愧是‘奇药’。 裴立象既然这般喜欢李醇览的药,那便让他好好吃个够,过不了多久,也该和裴氏一族在底下团聚了。 李道长将丹药一颗颗放进药瓶里,回头瞧了眼好整以暇的坐在圈椅上的谢秉安,冲他挑了挑眉,似是在说:够他睡一整天的。 谢秉安只凉凉的乜他一眼。 李道长:…… 这个没有人情味的臭小子。 东冶走进殿内,看了眼在倚榻上飘飘/欲//仙的皇帝,俯下身在谢秉安耳侧低声道:“主子,娘娘去承乾宫了。”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0 首页 上一页 71 72 73 74 75 7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