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如轻笑一声,说知道了。 她安静吃完了桌上的饭菜,两人没有再多言语,等到都收拾完之后李幼如忽然朝微生敛说:“我想沐浴,你能让小二送些热水上来吗。” “……”微生敛脚步一顿,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山里的时候条件不够,沐浴也只能草草了事,夏天时至少还能去河里清洗身体。 李幼如需要热水来缓解腿上的疼痛症状,眼下正好有机会,她也乘机享受一番了。 满满一大桶热水就这么被小二抬进了房间,虽然热水来了,可是自从阿敛出门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看到他了。 她问帮忙抬热水的小二:“和我同行的男子去哪儿了?” “噢,你问这个啊。”小二神秘一笑,仿佛早就看透了他们,“那位公子说他借另外一处沐浴,这里就留给姑娘你了。” “多谢了。” 李幼如等关上门后才褪下身上层层布衣,她自然是知晓阿敛为了给自己腾个地方才特地不回来的。 解开头顶缠绕的布条,一直被藏于脑顶的发丝就这么散落披在身后。 她望向镜中的自己,这便是她为什么不能轻易让他人看到,只能藏起来的原因。 不同于常人乌黑亮丽的青丝长发,李幼如天生的发色就是如朝霞一般瑰丽奇特的红棕色。 殷红的颜色衬得她脸上愈加白净,甚至觉得这个颜色不够张扬一般,发尾末端处呈现微微卷曲,贴着面颊的发梢也是俏皮蓬松生长着。 如果之前除去头发,她的面容还能糊弄说是萤卓人。 可若让人看到这头张扬的长发,必然是轻易就能看出异常来,也躲不了这么久。 镜台前盛放着一柄锋利的剪刀,李幼如上前拿在手中,默默注视了许久。 她想起了今日在街道上遇到的孩子,连孩童都能感觉她的奇怪,更何况是已经成年的人。只是这种服装的怪异的注视很快就会忘却,而这个不寻常的红褐色长发却不同。 而当时自己的回答却也不完全是谎言,她初来萤卓的时候便是剪去了这一头长发。 长今城之中谁人会不知道李家的四小姐是何等张扬容貌,特别是纵马疾奔在街道之中时,随风扬起的发丝仿佛可以勾走注视其中人的心魂。 年少气盛的时候只有长今城中的一处天地,心比天高,摔下来时也跌得更加重。 为了逃离长今城,她自己剪去引以为傲的长发,连发端也用剃刀刮了个干净。 李幼如抬手在发丝上比划了一下,回忆着当时自己的心情。 她凝视着镜子中的身影,视线里女人脸上露出了迷惘的目光:“现在我究竟是谁。” 待到了夜深人静时,在外面吹了许久冷风的微生敛在房间门外打转。 他始终没有下决心进去,自己和女子独身共处一室甚至要过上一夜,若是放在长今城之中,添油加醋隔天便能传得满城风雨。 思索良久,微生敛还是靠在门边的墙上,选择在这儿站上一夜。 他在这里见过的人不多,却也能感觉这边民风并不太在乎这些条条框框,可他自己心里却过不去这道坎。 “怎么了,公子,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路过的掌柜见到他站在门外边,不知是否联想到了什么过往,悄悄走过来压低声问:“闹别扭了?” 微生敛双臂环抱于胸前,斜眼一瞥他,冷着脸并不回答这个问题。 “公子,我也是过来人,这也没什么不好说出口的。不过你也年轻,脸皮薄很正常。” 没有得到回答,掌柜仍然不失去热情,“我和我家那位当初也这样,但是女人嘛,哪能跟她们斗气呢,得哄着疼着才行。” “你在这胡说什么!” “对对对,我当初也是这么反应的。你听我的,我有一招百试百灵……” 微生敛气急,想让对方赶紧离开就是,可偏偏越是这样对方就越是来劲。 两人争执不下时,里头隔着门却传来一道女声:“让掌柜看笑话了,我让他进来屋内就是了,我们私下会好好说的。” 掌柜一听这话便哈哈笑着,连连道明白。 待人离开以后,微生敛便听到屋内接着说:“阿敛,你进来罢。” “孤男寡女,怎可如此。” “你若不进来,只会显得我们更加可疑。” “……” 微生敛深吸一口气,才闭眼推门直入。 李幼如在里头坐着,见他一脸如临大敌进门来,不由得就笑出声来。 听到她的笑声,门口处站定的少年面容更加严肃了。 微生敛正色问:“你笑什么?” “我笑阿敛胆子小。” “胡闹!” 李幼如起身踱步到他身后,将门关上,“我衣服早就穿好了,你别怕。” 微生敛问:“我若是看到什么不该见的,你不会揪着不让我走吧。” “嗯~不好说呢,不过我想了两个法子可以避免这个情况。你就这么蒙上眼睛,或者我把烛火灭了。” 也许很难抉择,微生敛思虑很久才选择了后者。 李幼如将烛火吹灭,屋内没了光亮,只余窗外朦胧的月光洒在地板,一切都显得并不真切。 “阿敛,你可以睁眼了。” 微生敛睁开眼的时候便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在前面坐着,虽然他从内心感觉这种方式有点欲盖弥彰,但比起失去视线让自己彻底落入下风,他更愿意接受现在的状况。 周遭逐渐安静下来,这间客房内只能听到两人平缓气息。 微生敛问:“你的腿没事了吗?” 李幼如本想点点头,下意识才反应过来对方应该看不到,开口回答他:“已经没事了。” 或许是互相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们之间的谈话没能进行下去,而李幼如开始有些困意了。 她起身摸索着走到床边坐下,回头朝角落里的人和蔼道:“阿敛也过来一块睡下吧。” 这句话几乎触碰到了少年理智的底线,他立刻驳斥了李幼如的提议:“绝对不可!” 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丝毫质疑。 李幼如只好说:“这儿没有多的被褥,你若睡在地板上会着凉的。” “那我就去找掌柜多要一床被褥。” “这样反而被人怀疑我们的身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来的清静。” “那我就去找另外的客栈。” “阿敛你有钱吗?难道这间客房不是也用的我的银两?” 李幼如陈述的事实又刺痛了微生敛心中那已经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他哑口无言的呆在原地,感觉自己又被这个女人的话绕进了一个怪圈里。 可是自己却偏偏一时间难以反驳,好像顺着她的话语去做才是最简单正确的道路。 微生敛磨着后槽牙道:“我说我如果跟你借钱,你一定会借机延长我劳作的时间。” 李幼如欣慰的表示:“是的,所以阿敛会怎么选呢。” 顿时那一瞬间,微生敛心中涌出一股不服气的怒火,他冷哼一声坐在板凳上,如同守城将军誓死捍卫最后的城池。 “我宁可一夜不睡!”
第8章 事不过三,李幼如见他这般坚持也不再说些什么。 昏暗的房间里她平卧在床榻上,视线漫无目的落在头顶上方,直到眼皮逐渐沉重酸胀不知何时就这么睡了过去。 或许是白天发生的事情令她心神难安,也可能是陌生环境的缘故,梦中她又再次见到了长今城中的那些人。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李幼如回过头却没有见到拍自己肩膀的人影,出现在眼前的是李府悬挂在府门前的匾额。 门大敞着,里头陆陆续续走出了许多眼熟的容貌的女子,她们穿着羽纱长裙,头戴金钗玉簪,却仿佛没有看到自己一般,一行人就这么与自己擦肩而过,逐渐走远了。 当她以为这场梦即将结束的时候,忽然心神一震,门后却快步走出了一个面容俏丽,眼神之中满是光亮的少女。 少女红褐色的长发高高束之脑后,张扬的颜色配上身上的赤色骑装却出奇的合适,仿佛这个颜色就是为她而生。 李幼如即使知晓自己在梦境之中,却没有预料自己会骤然梦见当时仅有十五岁的她。 李府的夫人小姐们约好了要去寺庙之中礼佛上香,而她却独自跑去了郊外的平原遛马,而后在回城路途中遇到了大雨,下马避雨不及的时候却猛然撞入了一个男子怀中。 当时的她并不认识眼前的男子正是御前红人,宁国公府的世子宁石清。 对方面容俊美之程度令当时的李幼如惊为天人,在自己心惊之余,对方却将手中唯一的伞留给了初见的她。 李幼如不免对他感到了好奇,甚至在雨停以后对方提出将她送回府都没有拒绝。 当时对感情只是懵懂的李幼如来说,一种未知名的感情从心中发芽,逐渐热烈演变为了难以自拔的迷恋之情。 而在梦境之中的李幼如只是远远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不再有那种炙热得仿佛疼痛的情感,仿佛已经葬送在了那场荒唐又充斥阴谋的婚事里。 谁能猜想到人称玉公子的宁石清暗中却早已筹谋着与外族联合,要将李幼如作为礼物送给当时漠北的重臣。 而知晓这件事情的李幼如首先是不相信,她不愿意相信心中爱慕的男子竟是如此龌龊的人。 可怜她当时日日盼着嫁到宁国府去,嫁给自己早已倾心相许的心上人。梦醒了,她将那大红的嫁衣彻底烧了干净,带着金银细软连夜策马飞奔离开长今城。 逃亡的日子想起来仍旧是一片狼藉,她整日整夜不敢入睡,困极了只能躲在马棚里偷偷眯上一会,睁眼便是在赶路。 直至最后连马都不堪重负累死了,摔下马的她边哭边拖着腿在地上爬行,就这么到了萤卓。 伤到的筋骨再也无法恢复,如同一种摆脱过往的代价,她作为李幼如时最喜爱的骑马再也不能够做到了。 如今想来,十年眨眼而过。 “!” 如同平地惊雷般李幼如被话语声吵醒,立刻睁开了眼睛。还未弄清楚眼前黑暗之中发生了什么事,便又听到一串气息不稳的低语:“不……不要。” “阿敛?” 李幼如辨认出了这是阿敛的声音,可是自己唤他却没有反应,黑暗中不断传来他压抑的话语:“不要,不要。” “阿敛你怎么了?”李幼如起身摸索着到放置烛台的桌上,将灯芯点燃了后才能看到屋内发生了什么。 微生敛不知何时已经躺到了地上,他紧锁眉头,嘴唇微张,神情扭曲万分仿佛正在经受折磨。 见情况不对劲,李幼如忙凑过去仔细看他的脸色,伸手把上少年手腕上的脉搏。 脉搏急促,而呼吸混乱且口中时时呓语,倒像是梦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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