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的李幼如正看着车窗外的景物急速朝后褪去,心神也许久难以平复。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她所感受的情绪,躲在萤卓山上的日子里每一日都很平静,但却一直活在随时会被发现行踪的恐惧之中。可自从与阿敛相遇之后,她就愈加会被许多情绪所牵动着,心中也不再只怀有仇恨。 但想要到彻底放下那一日,她究竟还要经历多少人与事呢。 “姐姐~你在听我说话吗?!” 微生元雅吵嚷的声音在耳畔没有停歇一刻,但李幼如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仍旧沉思在自己的思绪中。 和光殿中已经亮起了数不清的烛火,将殿内照得亮如白昼,而侍女侍卫们都噤若寒蝉般站着,丝毫不敢出声。 帕尔木走至他们面前问:“王上在哪儿?” 侍女悄悄抬眸看向一旁,细声答:“在侧殿。” 不在漠北王应该待的主殿,而是侧殿吗。帕尔木还记得,那孩子安排的侧殿,应当就是阿游公主在和光殿中所住的地方。 只不过那孩子应该十分生气吧,气自己居然擅自将人送出了宫门外。 他推开侧殿的门,往殿内一直走,果然见到了达慕沙的身影。 对方应该早就听到了自己来的声响,只不过背对着自己,并不转过身来。 帕尔木唤他:“臣见过王上,阿游公主已和微生公子离开了。” 可达慕沙并没有回应他,只是站立在殿中,视线缓缓扫视着这个安静又透露着诡异静谧的屋子。 直至看到了桌面上有几个瓶瓶罐罐所盖着的几张纸。 达慕沙上前一把推开那些罐子,将底下写着字的纸拿起,发现上面写的是新的药方,往后几张也只不过是同样注释着被自己所推到那些瓶瓶罐罐的用量。 他紧捏着那几张纸,泄恨般将其揉捏成一团后丢到了地上。 “父亲,你为何要这般做?”达慕沙终于看向来人,“你明知那是我唯一的妹妹,也是漠北唯一的公主!” “臣有罪,此事全因我的一念之差,臣受罚也绝无怨言。” “我问的是缘由,你并非是会违背我命令的人。” “请王上降罪于我。” 达慕沙闻言立刻冲到他面前,手提着他的衣领,咬牙问:“为什么?” “达慕沙。”帕尔木叹息着,而听到这个称呼的达慕沙却是一怔,自从他登基为王后,父亲便再未这么称呼过他。 “…你母亲当年,本有机会可以出宫的。” 帕尔木闭眼讲起了深藏于心中的往事,“是我断送了她出宫的机会,因为我暗中倾慕于她,便叫她一生困于漠北王宫之中。” 达慕沙闻言只是睁大了双眼,眼中划过茫然和讶异,最终皱眉道:“她最后留在宫里的原因是什么?” “因为她是漠北的公主,从小到大的责任感使她无法抛弃漠北王室,扶持着先王上位后,便毅然答应了与我成婚,而后没多久我们便有了你,达慕沙。你应当明白漠北王室中必须要有一个继承人长于王宫之中,所以当年她若选择出宫,就必须要把你作为替代,送进王宫中长大。” 这件事情达慕沙是第一次听说,从小到大他都生活在王宫之外,只有少数时候才会进宫来。 “…而隼姬公主生前发病时,都是哭喊着向宫门处跑的。”提及这些往事,帕尔木神情难得出现了一种名为痛心的悔恨,“清醒的时候,则从来不提她心中真正渴望的事物。” 达慕沙愣愣地看向他,许久才松开手。 “难道都是孤的错吗?” “我不知道,只是在那一刻,我选择了帮助阿游公主。” 这份错究竟是从何开始,又何时会结束,谁也无法说清楚。只不过是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不再做令自己后悔的事情。 达慕沙长叹一口气,苦笑着说:“父亲,你好像并不讨厌阿游,我一直以为你面上没有表现,心里应当多少有所芥蒂。” 所以才这么长的时间内不让他们在宫内碰面。 帕尔木说:“既然当年选择与王族联姻,后面所发生的事情我都早已接受了,而且阿游公主虽容貌并不相像你们的母亲,但是她待人时流露的真诚却很像隼姬公主。” “罢了,我若再咄咄逼人下去,倒是跟我自己过不去了。”达慕沙假装大度般冷哼一声,转身便要离去时,被帕尔木喊住了。 “阿游公主有一句话让我转达,她说,等她的好消息。” 达慕沙面上一瞬空白,而后才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好消息,我才不信。”说完便立刻收起了笑容,冷声朝外面的侍女下令,“进来收拾一下,把东西都拿到孤的殿内去。”
第85章 晨曦之前, 离开王都城门后,在官道上疾驰的马车终于来到观星台处。 驾马的车夫低声朝车门内的人说了句话,而后才跳下车, 将车凳提前布好。 微生元雅先踩着车凳走下马车, 站定时则望着那高耸仿若要伸入云端的观星台,“姐姐, 你确定观星台的人能欢迎我们这种不速之客吗?” 紧随其后的李幼如则回答他:“不速之客也分等级, 恰好我就是他不得不见的那类。” “那我呢?” 李幼如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次,“不好说, 可能会被赶出来。” 微生元雅说:“你这话该不会是在报复我没能安排好事情吧,你可是住在和光殿里面, 这么短时间内我能赶走一半人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凡事总不能太苛刻。” “凡事总有意外。”李幼如频频点头, “所以才不好说。” 在他们斗嘴的时候, 观星台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一侧, 从里面缓步走出一位祭祀。 祭祀恭敬地朝他们两人行礼,并道:“公主请随我来, 那位公子暂且在此等候。” 李幼如朝微生元雅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仿佛在说果然如此。 吃了闭门羹的微生元雅则冷哼一声,目送她离去的时候,眼底晦暗却想起刚刚李幼如在马车上时所说的话。 他虽然表面上压抑住了内心震惊的情绪,没有摇着对方的脑袋问是不是疯了, 可始终有所疑虑。 若娄旭当年真的弑君,一手挑动漠北这么多年的局势动荡,其他世家就必须要出面表态了。 而微生家会成为第一个维护漠北王室的世家, 风险也愈加大了,若是在这场斗争之中输了, 娄旭迟早要对他们动手清算。 微生元雅轻摇着纸扇,哀叹道:“唉,这辈子没玩过这么大的赌。” “公子,什么赌局呀?”车夫凑过来问。 “什么都不知道也是种幸福。”微生元雅啧啧两声,合了扇敲敲车夫的头,便悠哉走回马车内休息了。 李幼如重新踏入观星台的路上,虽然她并没有提前知会过自己要来观星台,但是对方却仿佛早已知道自己会来。 没有任何阻碍,在祭祀的带领下很快便到了国师平日修行的地方。 那透出阴冷寒风的屋门此刻大开着,在李幼如端详看着眼前的建筑时,带路的祭祀不知何时便消失了。 她也有些习惯了这里人神出鬼没的方式了。 而眼前就是她想要知道的真相所在,也许只要往前走入这间屋子,那些被掩藏多年的过往就会浮出水面。 李幼如在外静站了一会儿后,忽然间转身朝着道路另一边走去。 她还记得这条道路通往的哪里,是只有得到允许之人才能进去的主殿,供奉着神灵与历代王族的牌位的所在。 空无一人的大殿之中,李幼如记得自己曾经在此睡过一夜。 往里继续走,按着先前的印象之中,她找到了那被反转藏于最深处的牌位。 她凝视着手中的牌位,上面一尘不染,似乎被人日日精心擦拭过。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李幼如忽然开口道。 曳长的衣摆与冷清的地砖相碰撞,摩挲声替代了来人的话语。而那淡薄如雾般随时可能消散的男人,沉默地看向眼前的红发女子,以及她手中的东西。 李幼如见他不言,便自顾自说:“你很确定我会来,你让阿敛传的话也不过是诱饵,如果只是要见我一面,你大可以去王宫。无论是以慕容听云亦或者国师的身份,没人会阻拦你吧?” 国师也即慕容听云说:“我不能随意离开观星台。” “骗小孩子的说辞。”李幼如毫不犹豫戳破了他话语里的说辞。 他只淡淡回答:“公主,修行者是不能说谎的。” 的确,按照他们所谓修行者的规矩,甚至于国师都是不能说谎。但这也就代表了,只要他愿意就能离开观星台,只不过他不愿这么做。 李幼如眸光微抬,冷笑着。 “既然要帮我,又不肯离开观星台,为什么?”她的目光重新落向手中的牌位,“因为她吗?” 隐晦藏在主殿之中的,仅有王族和国师才能出入的地方,也就基本不可能会被人所发现。 这个男人不仅一开始便知道自己的来历,更是当初一手促成自己离开漠北的事实。 慕容听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来观星台,不是想要知道当年他们所做的事情。” “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这儿谈话吗?” 李幼如厉声说:“我发现也许在这里,你才有可能说实话。而我讨厌你那个黑漆漆的屋子,光是站在外面便令人毛骨悚然,死气沉沉——” 她讨厌对方总是一副明明知晓全部,却非要操纵自己一步步让自己去探知,而妄图置身事外的模样。 若是辛夷是为了医谷存活的谋划,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又是为何? “你说得没错,这里对我而言是特殊的。”国师将烛台上一盏将要熄灭的烛火剪短,而后重新点燃了新的烛火,在火光摇晃之中,他注视李幼如的神情也稍微多了一抹复杂。 这倒是比她想象的更加快就承认了。 李幼如深吸一口气,也恢复少许冷静,“然后?” “我大约能猜到你知道了什么,当年你如何被送走的,而我又在其中帮了医谷门主。” “辛夷说过,当初隼姬公主拒绝了他要极乐引的要求,所以极乐引是你给的。” “是。”慕容听云爽快承认了,“虽然这是漠北秘药,但观星台仍然有资格持有。” 李幼如深深凝视手中牌位喃喃道:“你深受其害,所以才不愿意将来有人会遭受相同的痛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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