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表兄骆忆川的父亲,她的姑丈骆罡! 萧曼有一瞬的怔懵,脑际里响起的却是秦恪曾经说过的话:“曼娘,萧寺卿和我,这些日子都在查骆罡。” 钳着自己下颌的手紧了两分,蓦然间药碗一倾,里面尚有五六分烫的汤水灌进口中,腥咸的怪味立时激得她浑身一颤,熏得人几欲昏去。 她拼命抵紧喉咙,不让那汤水流下去,岂料肩上忽然一痛,引得颈间肌肉一松,喉关大开,那些药汤当即滚滚而下,顺着食管落入腹内。 萧曼只觉其中还有些大小不一的硬物,也不知是尚未煮烂的虫尸,还是别的什么东西,心下惊骇无比,却又阻止不得。 转眼之间,那碗药便涓滴不剩地被她尽数喝下。 “这……” 那人又略作端详,这才满意地松开紧扣的五指,随手将那只药碗一丢,像是毫不在意。 “一个秦恪而已,你怕个什么,还是说你在他手底下当过几天差,就真觉得他是你主子了?” “爹……我……” “放心,我不会要了你表妹的性命。” 萧曼此刻哪里还顾得上听他们说话,只伏在地上咳得胸口发疼,心想那东西才喝下去,这时吐还来得及,趁他们不备赶忙去抠喉咙。 可指尖还没探进嘴里,就被对方一把攥住了手腕。 “长者赐,不可辞,你没学过这规矩么?”那人双眼逼视着她,冷哼道,“趁早收了这心思,药多得是,你吐多少,我就喂你喝多少,咱们有的是工夫。就算秦恪找到这里来,外头那些蛊虫就够他受得了,呵,也多亏了你,他身体里已经没了蛊虫,现下到了这虫山虫海,他就是饲料。” 他笑意依旧,语声和目光中的寒意却不像话里那般有耐性的。 危急之下,萧曼反而沉静下来了,又觉那药落腹之后,身子似乎并没什么异样,想来应该暂时并没什么大碍,于是也不再挣扎,望着他点了点头。 “不用相逼,我听话就是,你究竟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呵,连姑丈都不叫了?不叫就不叫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骆罡轻轻颔首,却没答话,只是俯着她端详,半晌又抬手抚着她的脸,轻轻摩挲。 那只手上面仿佛生满了 * 茧子,拂过肌肤便是一阵又刺又痒的痛。 萧曼极不舒服,但为了保全性命,又不敢触怒了对方,只得强忍着不吭声。 渐渐就觉那手在脸上磨蹭的地方越来越大,倒像是在替自己抹着什么,心头愈发疑惑不解。 过了好一会子,骆罡才收了手,望她一笑:“这小脸盘生的,跟你娘年轻时候居然不怎么像。” 萧曼心中纠蹙着,却有很多想不明白的事。 首要的一件便是骆罡既然是鲜家的叛徒,那么母亲当初又怎么会应下自己与骆忆川的亲事? 除非母亲认识的骆罡并不是眼前的这个骆罡? 毕竟鲜家奇异的绝学甚多,谁知道会不会有出人意料的事情。 忽然间,她想起了这两日所读过的东西,心下狂跳,攥着的手心里也沁汗来。 “你……究竟是何人?” “你这孩子该不会是被吓傻了吧。”那人微微一愣。 萧曼却是往后挪了挪,忽然大声喊道:“表兄!这人并不是姑丈,你仔细想想……” 她的话还未说完,脖颈就已被人紧紧扼住。 “小丫头,想挑拨离间?”他嗤笑一声,“川儿,瞧见了么,这女人无论何时说的话都不能信。” 一旁的骆忆川垂着眼,并没有说话,只过了一会儿,瞧了瞧萧曼那张因为被掐住脖子而弄得胀红的脸,犹豫了下,终于还是没开口。 萧曼有一瞬间真以为自己要被人掐死了,就在眼前开始变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掐在脖子上的手终于松开了。 “小丫头不要乱说话,若不然只要我手上稍稍多加一分力,你这脖子可就会断了。” 骆罡又笑道:“反正么,我也离开鲜家了,从前的那些恩恩怨怨,我也不想与你们鲜家人计较,不过,该是我的东西,也应该还给我。” 他一个鲜家的叛徒,还有脸理直气壮来要东西,是欺负自己无知么? “我连我娘的身份都不晓得,更不晓得你要的东西在哪。”萧曼正说着,猛然就觉丹田间生起一股热力,疾速上窜,顷刻间传遍四肢百骸,浑身热烫无比,脑中也酒意上涌般昏沉起来。 “呵呵,这药的力道还过得去吧?稍时包保你没半点痛楚,知不知道,不是你说了算,而是我,懂么?” · 秦恪站在一处土丘上,双眸微微狭起,遥望着逃命般溃散下来的衙役,脸色又阴沉了几分。 护卫矫捷地从慌乱 * 无主的人群中蹿出,一路疾奔到他面前,平素淡定自若的脸上兀自带着惊愕,单膝跪地抱拳道:“主上恕罪,小的们已换了几遍地方了,还是进不去。” “都瞧见了。”老管事心中焦急,又问,“娘子留下的那些药当真一点用都顶不上?” 那护卫一躬身:“也不是无用,先前在外围都没出什么意外,可到了里头,那些毒虫便七窝八代地出来,也不怕药了。人一沾便倒,咬死一个便传向后面,再好的身手也躲不过,小的们实在抵挡不住,只能先退下来,再请主上吩咐。” 老管事抽脸吸着凉气,只能回身转向秦恪:“状元公,这么下去不是个法儿,就算把人都交代在这里,只怕也喂不饱那些虫子,不如先叫人都撤了,另想别的招进去吧。” “能有什么法子?”那护卫忍不住反问了一句。 那两道目光蓦然斜瞥过来,寒浸浸的,只把护卫吓得一哆嗦。 不过,原本就是顺口一说,可老管事却好像真想到了个法子,他在秦恪耳边轻声道:“大理寺牢中押着不少人,反正到头来都是见阎王的命,不如全拉到这里来,赶着他们走在前头,咱们的人跟在后头,就算喂不够虫子,好歹也能铺条路出来,咱们的人兴许便能闯进几个去。只要手脚干净,回头收拾利索了,谅也不会留下把柄。” 秦恪闻言反倒是多看了那老管事两眼。 瞧着憨厚老实的人,怎的会想出这样的主意来,这真是萧家的管事? 似是看出了他眼中的疑惑,老管事又压低了声音道:“主人和状元公为人正直,自然是瞧不惯这种做法的,可是……有时候光明正大的法子,并不好使……” “萧夫人还真是用心良苦了。” 老管事听他这般说,似被勾起了伤心事,暗自一叹,点了点头:“我们夫人真的是很了不起,真的是天妒红颜……” 秦恪还真没想到这样的老管事竟是萧夫人扶出来的,不过么,想从前师父说过,她就是下一任当家人,自然也是不寻常的。
第65章 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 秦恪并没有拿那些囚犯来当虫饵。 大理寺的囚犯能有多少?就算再加上东厂锦衣卫各处羁押的, 也不过才千把人,瞧着挺多,可用来当虫饵确也是杯水车薪。 “用不着拿人命去填, 也别说不会落下把柄, 这种事儿只要做了,就一定瞒不住, 回头陛下那是真的难以交代,咱所有人都落不着好去。”他说着忽然想起件事来,“上回验官从王晋云那取来的虫子可还在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虫子,娘子 * 从衙门里拿回来的东西一般都放在药房,平日里也不会有人去碰。” 老管事努力回想着, 脑子里闪过些东西,当即又继续道:“老奴想起来了,娘子有次拿回一个用药泥封好的罐子,但并没放在药房,而是锁在了旁边的暗隔, 还特意嘱咐过打扫的人绕开那间屋子。” 秦恪微微颔首:“那应该就是了。” “那老奴这就去取来。”老管事自告奋勇, 眼中的神光都亮了些, “状元公别看老奴年纪是大了些, 从前跟着夫人,也学了两手, 拿个药泥封好的罐子自是没有问题的。” 能跟在萧夫人身边当心腹, 连萧用霖都能瞒过去的人, 肯定是有几分手段。 他话音刚落,背后蓦地里,一个冷沉的声音森然哼道:“倒是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大理寺丞竟然可以差遣得动禁宫侍卫,不知可有圣谕?” “赵王世子殿下……” 那身绯红色的锦袍从面前闪过, 不用看也知道是谁,老管事登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朝秦恪身后缩了缩身子。 不声不响,不迟不早,偏偏赶在这个时候来,也不知是怎么得的信儿。 秦恪暗地里冷哼了一声,转向他躬身行礼:“臣自然是得了口谕的,不知世子殿下驾临,未曾迎候,还请殿下世子恕罪。” 他面上恭恭敬敬,一开口便暗指对方才是未奉诏便私自行事,不守规矩,无法无天,为所欲为,只不过仗着是王世子,无人敢管罢了。 高慎果然面色一变,凛眼瞪着他,可被这话头一噎,也不好揪着先前那事儿了,鼻中轻哼,当下把手一挥:“眼下以大事为重,秦寺丞不必告罪,平身吧。” 秦恪见把他气焰压了下去,面色也缓和了些,直起身来,却没走近,仍旧站在原地故意道:“世子殿下突然来此,可是有什么吩咐么?” 自己这边已松了口,他那边却还咬着不放,居然敢这么没遮没拦地问。 高慎脸色愈来愈不好看,可又不能当面发作,牙关磨蹭了两下,冷然道:“兹事体大,秦寺丞可有空闲借一步说话么?” “谨遵世子殿下吩咐。” 他接口便应了,却仍没有半点要随他去的意思,不着形迹地冲旁边丢了个眼色。 老管事立时会意,快步走了。 见老管事离去,秦恪才重新转过身,微挑着唇做样恭敬道:“世子殿下有话只管吩咐,臣在此恭聆。” “既然已经没有人了,秦寺丞也用不着如此遮掩着说话了吧?”高慎斜着他那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眼中尽是不豫。 明明是自己惹出来的祸,居然还叫别人直言不讳。 秦恪忍不住好笑,面上却一派平和,冲他微倾了下身子:“世子殿下这话可就叫臣惶恐了,要说起来,臣委实不知萧家娘子为何会被川南鲜氏余孽盯上,莫非世子殿下知道因由 * ?若是如此,还请世子殿下赐示,兴许臣这趟差也好办些。” 秦恪不紧不慢,当真像随行似的跟着,两人一前一后,径直向前,不片刻间,前面的情景都看得一清二楚。 四下荒草间横七竖八伏满了倒毙的衙役,仿佛血战过后的沙场场景,每个人脸上都是五官扭曲,皮色怪异,依稀带着死前的惊恐和痛苦。 再往前走,尸首越来越多,甚至堆叠在一起。 飞蛾般大小的虫子聚在上面,爬蹿咬噬,有些尸首已被啃去了大半,森森白骨都露了出来,单只是瞧着便叫人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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