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看时,才发现那只金色的虫儿不知何时已飞到了她的身上,此刻正伏在她颈侧也不知在做什么。 “呵呵呵……” 黑暗中忽然传来阴笑声,在整个林子里盘旋回荡,幽缠不尽,刺得人耳鼓发痛。 “我道为什么半点用处都没呢,原来歪打正着真是伤了根基么?哈哈哈……” 那声音蓦然清晰起来,已不在那片昏暗之中。 既然有这虫儿在,秦恪帮她将衣襟整理好,双手拂了拂,站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望过去,就见半空里站着一个男人,黑发黑衣,在忽起的风中拂曳。 想起刚才萧曼的种种举动,堂堂罗天门的掌门竟然还要算计一个小丫头,当真是令人不齿。 他暗哼一声,淡然道:“我的事就不用尊驾操心了,再说了,有些事儿,你情我愿才好。” “明明吃不着葡萄,却还嫌葡萄酸,方才那丫头扑到怀里纠缠时,你敢摸着良心说半点不动情么?这些都是人欲,你连个味儿都尝不到,还在这里说什么你情我愿,真真是可笑。” 骆罡说到这里,不由嗤鼻一笑,望他上下打量:“不过么,你要是真心投效的话,说不定本尊便宽恩让你入门,说不定连你那伤了根基的症也得治了,可惜了,你就只能当当皇帝的狗,毕竟伤 * 了根基的人与那御座是无缘了。” 若在平日里,有人敢说出这种话,此时早已身首异处了。 但这回情势不同,论功夫,秦恪的确有十足的把握,但对方还是下毒用蛊的高手,这山林内定然早已被布置得机关重重,况且还有中了幻术的萧曼,还是先全身而退,回头再慢慢收拾。 他略想了想,故意缓下声气,先冲对方抱了抱拳,随即朝地上的萧曼一比手:“你也莫要动气,我今日来只不过是奉皇命寻个人,回去也好复命,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略顿了顿,接着又道:“若真说起来,我还有一言相劝。贵派自创立至今已有数十年,声势日大,从前也是颇有名望,但无论如何终究还是个江湖门派,若想再上一层楼便难了,尊驾远见卓识,不若就此投效朝廷,从此以官家为靠,那便顺风顺水,光大罗天门指日可待,我敢以性命担保,陛下定会下旨允准,如此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还请好生考虑。” 骆罡横着眼听完这番话,似也觉出其中服软的意思,唇角的笑终于忍不住呵出来。 “你秦恪是什么人,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所以你也不用费心思诓我。实话告诉你,我若是不高兴了,就是要了那狗皇帝的命,也不过是举手间的事,还稀罕当朝廷的走狗?正好在这里杀了你,相信很多人都会高兴,毕竟你在十多年前就应该死了。” 他说着,眸光一瞥,落在躺在那里的萧曼身上:“这丫头你也不必担心,她的命可精贵着呢,呵呵。” 说到最后那句话时,语声忽然一变,黑色的袍袖逆风一拂,就见两道青光从袖筒里疾速蹿出,直刺过来。 秦恪早有防备,眼见那两道光直奔面门和胸口而来,当即将刚才从萧曼头上拔下的花簪掰做两截,暗扣在掌间,纵身后跃,同时扬手掷出。 但听“嗖”响破空划过,四股劲气激撞在一起,爆出怪异的闷响,那两截断簪落在不远处,上面竟各自穿着一条青白色的三头蛊虫。 骆罡轻噫了一声,眼中略现惊色,眼见他身子虚影一晃,轻飘飘地又落回萧曼身旁,负手而立,昂然凛凛,毫无惧色,不免开始重新审视这个人。 “你……师父是何人?” “尊驾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这世上会用续命蛊的还会有谁呢?”秦恪眼中的冷意不觉又沉了几分,唇角却也勾起笑来。 “嗯,这倒也是,世间上除了我师兄,已经没人用续命蛊了,瞧来当年就是他用续命蛊救下了你。不过么,这些年生不如死想必你也是受够了吧,现下可好,也算你运气好遇到了我,我这就送你安心上路吧!” 骆罡一笑,袍袖陡然乍起,鼓胀如帆,内中各色幽光森然跃动。 这下便是真的杀招了。
第67章 不是他,是他 秦恪知道这下是杀招, 要想接住必然不会像刚才那般容易了,正寻思如何抵挡,猛然就听到一声若有若无的闷响从对面传来。 他不由一怔, 果然见骆罡神色大变, 鼓胀的袍袖蓦地落下来,双手紧捂着脸, 浑身也不自禁地颤抖起来。 很快,就看脸皮慢慢从上头剥落,沿着十指的缝隙就如凝脂一般融掉了下来。 这下猝然而起,事先没半分征兆。 这景象任谁瞧着都会觉得诡幻无比,难以置信, 偏生又近在眼前,真真切切。 若说原先自身便有隐疾,似乎不大可能。 莫非是什么外因所致么? 秦恪挑着眉眼瞧着,心念微动,一转眸, 瞟向躺在旁边的萧曼。 骆罡半伏在地上, 已无力撑起身来, 那张脸也不是先前的样子, 双眼此刻却目眦欲裂,泛着血红, 几乎要喷出火来。 果然不出所料, 因由便出在萧曼身上, 只是秦恪想不明白,这丫头在失去“理智”前究竟做过什么。 本来还没想到该怎么应付好,谁知一转眼形势便来了个逆转,倒是省去了一番功夫。 秦恪不由一笑, 移身挡在萧曼前面。 “骆千户可瞧见了,现下这位可还是你父亲骆罡?”人么,都是只有一张脸皮的,这骆罡可不得了,居然还有两张。 一直在暗处的骆忆川此刻也是失了神,刚才那一幕久久都都在脑际中挥之不去。 先前掉了的那张脸皮是他的父亲骆罡,现下这个……是他不曾见过的。 想起之前萧曼冲他喊的那句话,整个人就恍如坠入冰窖。 秦恪半真半假的唏嘘,叹声摇头:“你认贼作父,令尊若是泉下有知,不知会作何感想,虽说骆家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但能在京中立住脚也是不容易,你在锦衣卫当值,做好了,往后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也不是不可能,现下 * 因为这贼子,落到这步田地,虽说怨不得旁人,但也是可惜了。” 骆忆川望着那“骆罡”,目光中满是怨毒:“你为何要害我父亲!要害我骆家!” 他咬牙切齿,干哑着嗓子叫得声嘶力竭,像要将人囫囵吞下去似的。 秦恪微斜着眼看他,目光中毫无悲悯。 那“骆罡”似乎这会子才回过神来,像是恢复了两分力气,神色间也沉定了些, 秦恪内劲已凝在掌心,正要动手将对方毙了,只听骆罡忽然又道:“啰啰嗦嗦这半天,居然还有工夫跟我说这些,也不瞧瞧她怎样了。” 秦恪心头一凛,随即察觉失策,暗叫了声“不好”,脚下一弹,身子已腾在半空里,调集内劲布满周身要穴。 垂眼回望,就看几条青色的怪虫已爬上了萧曼的衫裙,那丫头却仍闭目安详,浑然不觉。 依着他心细如发的性子,行事原不该如此大意,竟真以为对方伤及根本,无力还击了,哪曾想这么轻易便被瞒过了。 只是明明有那只蛊王在,为何这几条虫子还能近她的身? 况且就算没有蛊王在,就她自身,蛊虫见了也会退避三舍,眼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呵呵呵,先头还嘴硬,现下怎么样?”骆罡望他狞笑,“你功夫再好,打得了这几只,也防不住成千上万,早晚也是死在这里,跟她做一对同命鸳鸯。” 他话音未落,数不清的虫子随即从树木草丛,石缝间窜出,大半如洪水般朝场间涌聚而来,其余的在半空里结成数丈宽的一片,黑云般沉压到头顶上方数尺的地方。 “骆罡”张口大笑,催促着虫群进击,双目几乎突出眼眶,扬起的手抖颤着,长长的指甲犹如钩镰,虚空抓挠着,仿佛要亲手将对方撕碎。 秦恪却好像没看见铺天盖地的虫群,又像胸有成竹,仍旧昂然立在那里,漠着脸淡笑,全然不为所动。 眼见那一站一卧的两个人就要被“洪水”和“黑云”淹没,虫群却像中了定身法似的,疾奔之势忽然一止,堪堪就停在距他们几尺远的地方。 “骆罡”也是一愣,随即连连呼喝,虫群却丝毫不为所动。 他惊骇不已,还待要再催逼,刚张开口便顿在了那里,双眸直直地望着前方。 秦恪不由挑开了唇,也不去看“骆罡”的脸色如何难看,拂身一转:“醒了?” 站在那儿的人正是萧曼,此刻她双眸虽然瞧着明亮,但是内中的神采却是凝滞的。 她没开口说话,甚至连唇也没动一下,就这样站在那里,不知接下来要做什么,也不知现下在想什么。 只觉脑际间昏沉得厉害,正想 * 抬手拧眉的时候,便听有个声音说道:“可还记得自个儿是谁么?” 她滞眸愣了一下,才迤迤地转过头去,望向秦恪。 闹不清是什么缘由,只觉眼前这人生得极是好看,虽然刚才那句话让人有些不舒服,但声音也是如冰雪初融一般。 秦恪没再出声,只望着她打量,那张艳绝天下的脸仍是寻常该有的平静,但看着自己的目光却像极了初见时那般。 瞧来鲜家的摄心术确实非比寻常。 “曼娘。”秦恪轻唤一声,然后盯住她的眸子,起初煌煌如炬,渐渐淡下来,如日暮西天,江川到海。 最后归于沉寂时,她的目光也开始迷离涣散,只剩轻波微澜的潺动。 他靠近了一些,侧过头在她耳边轻言了两句,萧曼愣愣地点头,然后抬起手,便见一道金光飞落在她纤白的指尖上。 她的手指轻轻从那金色的甲壳上抚过:“叫它们都回去。” 话音刚落,那金色的虫儿便绕着她的指尖飞了一圈,然后飞入黑暗中。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一次是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半点虫鸣。 很快,秦恪的护卫就领着大理寺的衙差过来,以重任擒着“骆罡”和骆忆川,一脸喜气洋洋。 正询问秦恪是不是直接回大理寺,他皱着眉,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大事:“方才你们过来的时候,可曾见过赵王世子殿下?” 众人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皆是一脸懵然。 “这可就怪了,赵王世子殿下方才昏过去了,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昏过去了…… 就刚才那么多的虫子,还能怎样? 所有人都变了脸色,一个个都噤若寒蝉。 “你们先押人回去吧,我去瞧瞧世子殿下。”秦恪这口气,仿佛世子只是沉醉山水,这会子不知去哪儿闲逛了似的。 说着,他也不管其他人,直接就带着萧曼转身走了,两人没走多远,便瞧见了坐在树下的高慎。 这么大一个活人,他们怎么就能没瞧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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