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求人怜惜的话,可眸里尽是阴狠算计。可惜晏绥看不到,只知道林家那小子碍他的事。 “初八你我成婚,届时林家也会到场。林之培一副懦弱相,毋说娶妻生子,就是走仕途,也走不长远。”晏绥说道,“日后你是诰命夫人,后院没人敢惹你。桥归桥,路归路,自然是见不了面。” 安着崔沅绾的心,也是在威胁她。 崔沅绾看清了晏绥的心思,到底是苍穹之上的雄鹰,草原之上的野狼。平平淡淡几句话,竟把她与林之培都威胁了去。 * 原行遮有何用意,崔沅绾尚不清楚。方从晏绥的车上下来,便叫秀云匆匆忙忙地送到了大娘子屋里。 正好是午后,来的不巧,王氏正午睡。 养娘见了,竟也不急,居然叫崔沅绾立在门前稍等片刻。 “大娘子是等的急了,见二娘子竟还未回来,眼皮上下打架,这会儿已经歇了片刻了。”养娘解释道,一面叫崔沅绾往前走几步,走到阴凉地等着,一面又使眼色叫几位小女使拿着蒲扇扇风。 “既是歇下了,为何匆忙叫我来?”夏日本就叫人心烦气躁,如今又吃了闭门羹,崔沅绾语气难免冲了些,对着秀云,胡乱撒气一通。 秀云一脸无辜,道:“是养娘吩咐,叫我把您赶紧接过来的,不曾告知我大娘子歇下了。” 养娘嗤笑一声,“是大娘子的意思。大娘子见您成婚在即,怕您这脾性到夫家得罪人,这才想灭灭您的傲气。大娘子早便睡去了,眼下时候就快要到了,您等也等不了多久。” “既是我阿娘的意思,那等便是。”崔沅绾呼了口气,挺直身子,不再多言。 须臾,门便开了来。 “可是二姐来了?”王氏的声音遥遥传来,似是刚醒,话还有些含糊。 崔沅绾说是,随即进屋去。见王氏掩嘴打着哈欠,便递了盏茶叫她漱口。 “是才回来罢?天这般热,你和晏学士在东湖里走这么久,也不知出了多少汗。赶紧喝口茶润润嗓子罢。”王氏说道。 “阿娘也知道,我这身子,平日里若是不跑不跳,再热的天,都不会出汗。”崔沅绾隐去了在门外苦等的事,说道:“东湖树荫多,恰有风吹来,倒是比院里还凉快。” 王氏点头,“那便好。你与晏学士前脚刚走,晏家的聘礼便送了过来。男女双方都不在,来的是素与晏老交好的庆国公。晏家重视这门婚事,聘礼摆满了后院。礼单也送了过来,光是清点聘礼,都花了我一上午时间。” 崔沅绾听罢,心有疑惑。婚事本就来得匆忙,议亲更是直接被省了去。按说下聘要新郎与新娘都在场才是,可晏绥偏偏就挑上午给她邀去了东湖,游玩许久,竟半句未提下聘的事。不过想也正常,明日男家便要来崔家送礼,聘礼也只能今日下。 “故而我才这般乏累啊。”王氏叹气,“为你的事忙了一上午,连慕哥儿的功课都忘了去抽查。” 崔沅绾笑笑,“叫娘费心了。” 日日围着慕哥儿转,慕哥儿肠胃不好,就是整日腹泻,她娘也未曾抱怨过一句。不过是清点聘礼,数着一箱箱金银珠宝,就叫她娘满腹抱怨。 “你知道就好。”王氏顺着话往下说去,“你要时刻记着,你是转胎丸都打不掉的好孩子,你的命好着呢。” 王氏说着刺人心的话,却全然不知。 崔沅绾却不想再附和下去,回道:“娘,如今我就要嫁人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就别再说了。” 王氏见崔沅绾罕见地顶嘴,脸顿时拉了下去:“为何不能说?你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身子骨弱,我费了多少心思才把你拉扯大。如今是要攀高枝了,要成为诰命夫人了。怎么,我这个老娘还说不得你?” 话说罢便觉不妥,何况王氏也别有所图,又补充道:“崔家人少,本来这些话原本都该说给你大姐听的,若不是她走得早,我又何苦呢。” 王氏说着,眼便含了泪:“二房嚣张跋扈,你一走,不就剩我和慕哥儿娘俩了?你是晏家的人了,可我崔家也不欠你的。也不盼你婚后顾念娘家,只要你肯帮衬帮衬慕哥儿,我也就心安了。” 一句句都在往崔沅绾身上扎着刺,喉头也似被堵住一般,叫崔沅绾觉着说句话都艰难。 “阿娘,先前晏慎庭已经说过,到了年龄,慕哥儿便能去太学读书。太学何其难进?人家都开过后门了,往后都看慕哥儿自己的造化。您还想要什么?”崔沅绾说罢,将那凉茶一饮而尽,心头火中烧。 “这便够了?”王氏瞧她一副倔强模样,也拔高了声:“我是想叫慕哥儿做个穷书生么?就算进士及第,也是从小官做起。又不是人人都是聪明绝顶的晏学士,没人有他那般机遇。” 王氏想到什么,赶忙握着崔沅绾的手,一脸激动:“崔家不能止步于此。不说做第二个晏学士,好歹也得升为京官罢?” “阿娘,你以为有谁能弱冠便做京官呢?从九品官到三品往上,多少人一辈子都没成功。慕哥儿又不是文曲星下凡,当官已是不易,一步升为京官更是难于上青天。”崔沅绾一时语噎,不曾想自家娘是如此偏袒不成器的胞弟,又恼又气,语无伦次。 王氏见威逼利诱不成,又换了语气,柔声道:“我也是太心急了。二姐,为娘的哪有不盼儿女好的?这几日忙过了头,才说了这些话,你别往心里去。眼下你的事最要紧,先不说旁的了,这两日你要把养娘交代的事都记好,往后到了晏家不受委屈。” 崔沅绾说好,也无心再待下去。随意编了个理由,便欠身退去。 * 回了屋,书才翻了几页,大纸上落下的笔墨还未干,养娘便过来讲着新妇要行的礼,要操持的事。 一番接待聆听,天昏昏黑,养娘才意犹未尽地走出屋去。 不过躺在藤椅上歇了片刻,崔沅绾蓦地想到一事,赶忙把秀云叫了过来。 “我且问你,嫁妆里有处地产,就在矾楼旁边。那处附近,是否有间卖冷饮的吴家铺子?” 秀云仔细想了一番,点头说是。那铺子里的冷饮好喝,小女使常借着采购物件的缘由去偷吃一番。 “吴家铺子,是否由一小娘子操持着?”崔沅绾又问道。 秀云说是,虽是不解,可也尽心答着:“那便是吴娘子,年纪轻轻,接下了老父的铺子,越干越好。” 崔沅绾听罢,叹口气,便把秀云去催小厨房的酸梅汤去了。 今日,晏绥只听到原行遮那句冒犯的话,却并没有听见先前二人说的话。 原行遮把“隐情”二字重复了两次。 “镜中花非水中月,故人未尝不是眼前人。隐情,隐情。” 随即,给她指了间铺子。未解之事,见了吴娘子,一切可知。 作者有话说: 专栏有两本预收,都是强取豪夺文,可以去支持一下-3- 换了新封面(和文名),下一更在1号0点,么
第14章 十四:拦路虎 初五,卯时刚过,晏家便派人催亲来。 崔发昨晚歇在张氏屋里,一阵翻云覆雨,动静都能传到王氏屋里。王氏本就与崔沅绾不欢而散,心中郁闷,想着睡一觉就好了。谁曾想,刚沐浴过歇下,便听见张氏那狐媚子的吟哦声。 张氏的声音动听,只是长了不讨好人的嘴。尖酸刻薄的话从她嘴里吐出来,威胁之意也会少几分。这般灌了蜜的嗓子用到房事上,便能把屋顶掀翻天。 王氏一夜无眠,想着崔发早起上朝,自己能贪睡会儿。谁知这晏家的人来得这般早。 家里两位儿郎有出息,仆从也傲气。为首的几位养娘端来一盘盘的珠宝。 “这三金昨个都送来了,怎的今早又送了过来?莫不成送重了?”王氏眼下乌青,心还在床榻上,身子就不听使唤地在清点礼单。瞧见托盘上的金钏金镯金帔坠,还以为是看花了眼。 “夫人再仔细看看,这可不是昨日的三金。”养娘开口解释,“这是晏学士特意吩咐要送来的三金。金银云纹臂钏、金镶玉如意、赤金璎珞项圈,不同于昨日送来的聘礼。昨日是实打实的金,今日送来的还掺着银玉。晏学士觉着二娘子一向不喜重金,便特意寻了最好的匠人来打造。” 王氏听罢养娘的一番话,脑里也清醒过来。再睁眼一看,果真是别样的三金礼。晏学士细心,还照顾着自家小女的心思。 “两家联姻,新娘的婚服也不是寻常俗物。这身婚服是给二娘子量身定做的,用的图纹也都是二娘子素来喜爱的。”另一养娘递上托盘,沉甸甸的,上面盖着红布。 王氏听罢这话,疑惑不堪。晏学士只是见过自家小女几面,怎会对小女的事了解得如此透彻?养娘的话一出口,倒显得她如后娘一般,从旁人口中听着女儿的习惯喜好。 “物件都送到了,也不多做打扰了,这便退去。”养娘见礼都交到了崔府人手上,心也就安了下来。 王氏点头道好,招来几位老养娘,把晏家的人给送走。 “夫人,二娘子尚在屋里睡着呢。方才晏家人来得匆忙,奴只把您给叫起来了。这人一走,才想到二娘子。”老媪跟在王氏身后,路过崔沅绾屋前,才猛地想起这事,赶忙出声提醒来。 “不妨事。”王氏摆摆手,“昨晚后院里不安静,约莫二姐也没睡好。不过是催亲罢了,无需新郎新娘到场。事后把礼单送到她屋里,过过目就成。” 老媪顺着她的话,想到张氏昨晚的模样,替她抱怨起来:“这二房果真是没眼力见。眼下府里都忙着二娘子的婚事,谁都不敢出个什么差错。她倒是窜了空子,整日琢磨着勾引家主的法子,恨不得一下就能怀上。” 王氏嗤笑一声,“她进府多少年了?这样的事发生多少次了?有一次怀上么?旁人不知道,我还不清楚她的手段么?你当她屋里点的是什么香?是行首常用的催情香!” 正好走到了屋里,王氏也不再顾忌。叫老媪关紧门,听她一番抱怨。 说到催情香,王氏眼眸一亮,赶忙把老媪拉到身旁,小声说着话:“我听那帮安人说,这催情香本是粉末,无味,掺到檀香里,一燃效果立竿见影,也没什么坏处。也不知是不是这般邪乎。” 老媪也吓了一跳,“若真这般神,夫人不如试试?” 王氏听罢,面色一僵。早先生慕哥儿时,身子大伤,肚上的纹消不下去,松皮也多,她自己都觉着瘆人。谁愿意碰这样一副难看的身子?且她也上了年龄,再生育这条命都玄。 张氏年轻,又没生育过,她想生,那就生。不过王氏到底是不想叫她生便是了。 “我不用,没这心思。”王氏摇摇头,又道:“不如给二姐用?不用张氏屋里这般低廉的,寻个上好的香,给她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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