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这顿膳食吃得索然无味。晏绥见满桌辣菜,而崔沅绾满脸愁容。本想叫膳房多加几道菜,奈何是在岳丈家里,也不敢随意造次。只是在碗里用清汤把菜上的红油反复涮了几次,才挑到了崔沅绾面前的小碗里。 一家人,王氏顾着慕哥儿,崔发顾着张氏。晏绥旁观这出景,愈发心疼身旁坐着的人。 崔沅绾说没事,那定是在逞强。 想着赶紧回去补偿一番,晌午头,晏绥便抱着崔沅绾回府上去了。 崔沅绾觉着身子不适,先去沐浴。待到回屋后,见晏绥满脸阴沉地坐在床头,严肃凝重地盯着她。 看他这般样子,不知怎的,满腹怨气竟顷刻间消散开来。 “慎庭哥哥,谁又惹你了?”崔沅绾笑着走过去,在他身前站定。 “谁欺负你了?”晏绥拽着她的手腕,抬眸问道。 “谁能欺负我啊。”崔沅绾俏皮地眨下眼,“你怎么整日空想呢?我哪是忍受旁人欺负的性子?” “是么?”晏绥问道。 “我要是不问,你是想把昨日宴上的事闷在心里了?”晏绥将崔沅绾拽入怀中,见她手腕处被握出了一片红,触目惊心,赶忙揉着。 “疼不疼?” 晏绥朝她手腕吹着气,热意侵袭到腕下血脉,无端泛起一阵痒。 “不疼。”崔沅绾在晏绥怀中颇为乖巧,一动不动,任由晏绥拿捏。 “你这身子骨倒是娇气,捏一下便会泛红,碰不得。”晏绥叹道,“可你的心却似一堵石墙一般,谁都穿不过去。” “不过是小事而已。你又不能把我栓在身边,总不能时时刻刻都看着我罢。”崔沅绾清楚晏绥许是知道了昨日福灵公主为难她的事,诚实说着心里话。 “怎么不能?我恨不能建个金屋,把你藏进去。脖颈,脚踝,手腕处,都要戴上锁链。这样,你就只能看我,再不能想旁人了。”晏绥低声说道。 方才还在安慰她,这会儿又在吓她了。果真是狗脾性。崔沅绾一阵腹诽,却仍开口劝着:“福灵公主是痴情人,所作所为都是为着原行遮罢了。公主于我而言,倒像是少不经事的妹妹。这样的妹妹,容易惹事,心机都写到了脸上呢。” “确实如此。”晏绥道,“不过那帮纵容公主惹事的安人更可恶,安人的郎婿也可恶。” 崔沅绾默不作声,可万万没想到晏绥又把话引到了她身上来。 “为何总有不要命的男郎往你身边凑呢。”晏绥低头看中怀中美娇娘,她的眼里此刻只有他,可她的心呢? “不如明日就搬到丰园住罢。”晏绥哄着,满腹心机。 丰园数百亩,遍布晏绥的眼线。 若真住到那里,崔沅绾毫不怀疑,晏绥会彻底发疯,真把她给锁起来。 作者有话说: 下更17号0点5分
第28章 二十八:修罗场前奏。 晏绥本想在七月便移到丰园居住去, 毕竟回门后没什么礼要做的。他本不是重礼之人,否则也不会夺他人之妻这般罔顾伦理的事。 何况他先前与林之培也称的上是疏远好友。圣人言朋友妻不可欺。他倒好,不仅把人家夫人给抢了过来, 还时常携崔沅绾出游,每每碰上林之培一行人, 可劲炫耀。 中旬,天闷热,时有暴雨雷电落下。可这雨水恰也滋养了汴西湖的莲。那片莲花开得甚是惊艳, 又离大内皇城近,常有下朝的官员直奔汴西湖去, 不光是赏数亩娇莲,也是想觅得哪家秀气的小娘子。 廿二,相国寺开门。只是这日天朗气清, 游人都游湖了去。 崔沅绾正躺在亭内, 悠闲躺在藤椅上,柔荑细软, 纤纤玉手被绵娘托着,拿蔻丹给她小心染着指甲。 一方小亭内四边放着冰盆, 案几上摆有一冰叶扇,扇叶一圈圈摆着, 冷气便吹到了亭中央去。 “娘子, 吃口冰杨梅罢。”秀云挑起那刻冰灵的杨梅, 递到崔沅绾口中。见她仍阖目静默, 不禁说道:“这杨梅是千里加急从儋州送来的。官家给圣人和几位贵妃送了一些,旁的都赠给姑爷了。姑爷疼娘子, 这小半箱杨梅都给娘子冰着, 解娘子口头之馋。” 崔沅绾听罢, 轻笑一声。 “我嫁来不过半月,他竟把你俩都给收买了去。日日在我面前说他的好话,说来说去,都是叫我多疼疼他。可我还能怎么疼?我把自个儿给献了上去,还能给他什么?” 绵娘笑笑,“娘子,人不重要,重要的是这颗真心啊。” “是么?”崔沅绾睁眼,低头看着一脸认真的绵娘。绵娘长得幼,脸颊肉肥肥嫩嫩的,肤如凝脂,瞧起来像个水蜜桃一般。笑起来会看见梨涡,偏偏语气也似她人这般软,叫崔沅绾都不忍说句狠话。 崔沅绾左手得闲,百无聊赖地摇着蒲扇:“你大可去问问他,他是想要我的人,还是想要我的心?” “我自然都要。” 一道轻愉的声音自前方传来,正是从兆相那处归来的晏绥。 “姑爷安好。”秀云绵娘见状,赶忙欠身行礼退了下去。得亏指甲刚染罢,不然崔沅绾也只能把手滞留空中,起来不得,又躺不得。 不过她知道自个儿在晏绥心里的重量,起不起身并不重要。何况晏绥瞧得如此放松自在心里还偷乐着。 “真是太惯你了。”晏绥弯腰,将崔沅绾拦腰抱起,将她小心放到一旁的长竹榻上,紧挨着她坐下。晏绥摸着崔沅绾脚踝处围着的铃铛银环,觉着心痒。不禁挑起那精巧的一对铃铛,绕在指甲转。铃铛声音清脆,余音久久不撒。 不过再向上望去,他叫崔沅绾戴着的手镯、璎珞金丝项圈、金臂钏眼下都没出现在她身上。手腕处只系着一条红绳,是七日前去灵隐寺求来的。 崔沅绾身上只披了件薄衫子,修长的脖颈毫不设防地展现在他面前。亭下阴凉,也正叫他看得认真。 “怎么只戴了脚环呢?难不成是我送你的首饰不合身?”晏绥脸上愠怒,一下便将崔沅绾拉到自己身上,挑起她的下颌,低声问道。 “都是金银珠玉的,这般热的天全戴上,岂不显得死气沉重。若都是红绳还好,可你送的那些可都是沉甸甸的物件。戴在身上一会儿,便叫我这身上的肉一片红。”崔沅绾松松环着晏绥的腰,妙语讨好着。 这倒也是真话,不过却不是她拒戴的缘由。她戴一次,晏绥便会再送她一批。这也算罢,就当他财大气粗。可每批都要比上一批小不少。最开始送的那条璎珞项圈,能垂到她锁骨以下。这后来送的璎珞项圈,愈来愈短。就拿他昨日送的翠玉项圈来说,那松紧度哪里是给人戴上的,分明就是给猧儿带的。 晏绥待她,从来不是当一个人来对待。从初遇到成婚再到眼下,一举一动,都是把她当一只猫,一条狗,一只娇莺来对待,或是说养。 晏绥想干涉她的自由,可心里又知眼下她不会轻易屈服,于是便用这“怀柔”之术,慢慢灌输他偏执的思想,他在驯服她。 正是巧,崔沅绾也在驯服这匹不听话的狼,或是烈狗。 “你瞧,除却这沉重物件我不曾戴上,你送来的其他物件我可都好好用着呢。”崔沅绾伸手捻起一颗杨梅便往晏绥嘴里塞。 “是么?”晏绥嚼着冰冰凉凉的杨梅,觉着凉牙。 “你要是真有那么听话就好了。”晏绥敛眸,低头看着胸膛前仰头示好的美人,心里软得不成样子。 “陇西那片乱了许久,官家不堪其忧,叫夏长史派武将前去平定。陇西郡有你族人,我叫手下把人接到临安去了。临安安宁,你也不必担忧。”晏绥嗅着身前若有若无的发香,只觉这香味叫他轻易沉沦下去,不愿再头脑清醒地出来。 崔沅绾蹙眉,话里尽是不满:“那处族人原本与我家不近,都是远的不能再远的亲戚罢了,何苦费心费力去接应?” “你这话怎么与岳丈同我说的大相径庭?岳丈下朝后找到我,千叮万嘱,说那片亲戚原先起家时帮过他,这恩情万不能忘。”晏绥将崔沅绾揽在怀里,忽视她轻微的挣扎,将头放在她的肩上,无意狎昵。 “纵是再远,只要是与你相关,无论如何,都是要帮的。”晏绥捻着崔沅绾的指腹,欣赏她这染了玉红色的指甲,愈看愈觉喜欢。 崔沅绾叹口气,“既然你今日无事,不如同我一起出去走走罢。自打陇西的事传到官家那处,你是整日早出晚归,我起来时身侧无人,我睡前身边依旧空荡。好不容易得了闲,说什么也得同我多待会儿。” “我这不是在陪着你么?偷得浮生半日闲,我在府里好好陪你,怎么陪都行。” “这不算!”崔沅绾娇嗔,“你歇,家舅家姑也歇,外室也歇,养娘女使汉子也歇。偌大的府上,哪处没有几个人?走到哪儿都被人看着,与监视毫无差异。这样的闲日子,不要也罢。” 见崔沅绾同自个儿置气,晏绥便清楚她的心思来。 “你想去哪儿?”晏绥问着。 崔沅绾没吭,依旧玩着他的玉带钩,在他胸膛上画着圆圈。 “那就让我说。听三司使说,汴西湖景色正好。你不是爱赏花么,泛舟游湖,便能进那莲池仔细观赏。”晏绥说罢,乍然想到什么,又慌忙改口:“不过是湖罢了,不如去相国寺,去矾楼,去州桥,总比游湖好。” 崔沅绾听罢他这番打脸的话,“噗嗤”一声,笑得张扬明媚。 “难不成慎庭哥哥是怕再遇上不速之客?” “好妹妹,你这不速之客是说谁呢?原行遮?林家两位哥?”晏绥想到他们直白的眼神,心里便不爽。 “都不是。”崔沅绾想逗弄攒着怒火的晏绥,哪处不该提偏偏要在他面前反复诉说。 “我是在说,总往府上跑的小叔子。”崔沅绾低头,在晏绥握紧的拳上胡乱点着,似是在弹乐曲一般。 “晏与孤竟这般大胆?又去找你借砚台去了?” 原先晏昶与家里争吵过多次,放言要断绝关系,跟着晏老去京郊别院住去了。谁知在崔沅绾住进晏府后,三天两头往府上跑。开始是说,读书有不明白的地方,想请教晏绥。可晏绥常把崔沅绾带在身旁,晏昶便钻着空子偷瞄她几眼。 后来晏绥把名贵砚台都送到了崔沅绾手下,晏昶便趁晏绥不在府,常来向崔沅绾讨一方好砚台用。 赶在晏绥回来前,他又出府赶到别院去。天长地久,自然叫晏绥发觉其中苗头。 “你是他的嫂嫂,他放肆,我会训他一番。你也当自觉离他远些。”晏绥心里想了一番,索性由着崔沅绾的意去。 “罢了,不是想去游湖么?那便去罢。” 崔沅绾面上带喜,好话还未说出,便叫晏绥下面说的话给弄得不愉快来。 “汴西湖设有雅间,把床头的匣盒儿与药膏带去。美景当前,自然要做些有趣的事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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