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愈合力就那么多,耗尽了自身防御后,剩下消耗的就是命。 “力气大的又准头的,直接把头颅割下来。若无法近身,就多伤他。再强悍的死士也是人,是人就会死。”晏绥冷言说道。 炔以常跟在晏绥身边办事,早先也跟着他一起去过南疆,见识过这蛊毒的怪异之处,眼下却慌乱无措,弯腰向主子询问法子,难免叫晏绥以为,这厮一昧沉溺情爱,连过往事都记不得。 晏绥摆摆手,“来的不多,相信你们能处理好。” 一说相信,那便是不容人失误,何况他们守在深山老林里,也没法失误。背后就是万丈深渊,掉下去便再也爬不上来了。炔以觉着肩上担子重,也听出了晏绥的话外之意,肃声说是,冲出门外奔向远山杀敌。 晏绥本是想邀崔沅绾一同待在山林里,站在山峰看这场闹剧。调戏夏党,俯视众人出丑,纵览乱象乍起又被平定,得势的小人朝夕坠落深渊,打脸、惊艳、报复、出气。 无论如何,他都想叫崔沅绾留下来。站在无人注意的最高处,看这份献上来的礼。 他知道,崔沅绾受过很多委屈,查清楚后,直接间接都是由夏昌引起。处理夏昌固然是官家要求,也是他私心作祟。 不惜策划牵涉全国上下各方的局,做戏将夏党一步步拐进局里。他用这混乱的天下博崔沅绾一笑。接着幕后把天下平定,挣得外面的名誉,又讨了崔沅绾的欢心。 这是他原来的想法,他想好一切,却唯独忽略了崔沅绾的感受。 崔沅绾扯着他衣袖的手在颤抖,她很怕夏昌,也很怕夏党。 她不愿意接受他的赠礼。
第93章 九十三:造反 内城。 崔府, 夏滔滔随意诌了个理由,到崔发身前诉说,不曾想他竟半点不曾怀疑, 顺顺利利地放了她走。 来时只带着几件去了风尘气的衣裳,今晚要走, 也只带着一件厚斗篷而已。崔沅绾先前吩咐过,钱庄那处什么都有,她想要的, 那里都有。 前院后院都异常安静,夏滔滔请求悄悄地离开, 崔发也点头允诺下去。府里仆从没听到信儿,自然各忙各的事。临近年关,置买衣裳, 添置年货, 都够他们忙一阵的。 他们不知道夏滔滔会在这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永久离开,于是谁都没注意, 也没怀疑,她会去大房院里探望。 院里冷清萧肃, 前天下的雪一层层堆在屋顶上,瞧起来能把这屋顶给压塌。王氏这院里的墙也透着几个洞, 冷风呼呼窜进去。 这样显落魄的院, 不说是家里大房的, 还叫人以为是哪个苦命的婆子常居在此。 王氏坐在屋门外的小马扎上, 靠着门扉,拿着手里大姐的旧衣裳念念叨叨。发髻胡乱松散着, 脸色被地灯映照得愈显苍白。 夏滔滔心头一颤, 她进府不过数日, 竟亲眼见证了王氏从精明到痴傻的模样转变。 走近,王氏也只往抱进沾血衣裳,死死揣在怀里。 “夫人,我今晚就要走了,日后再也不见。” 原本夏滔滔只是来走个过场。毕竟这是崔府,崔家于她来说也算有恩,王氏是主母,按礼按辈,她都要上前行礼。说罢转身,谁知王氏猛地拽住她一群下摆,借力径直站起身来。 夏滔滔微愣,“夫人,还有什么事么?” 王氏细眉纠着,面露犹豫,复而又显决绝。思忖半刻,臊眉耷眼地把说衣裳推进夏滔滔手里。 事到如今,王氏想着破罐破摔。瞒了这么多年,她就快被逼成真疯子了!眼见崔沅绾与她愈来越远,王氏怕日后没指望,只想讨好崔沅绾,求个心安。 “劳烦小娘子,把这衣裳送到二姐面前去。”王氏握着夏滔滔的手,殷切说道,“她不愿意见我,我也没脸面见她。小娘子切记亲手送到,不能假手他人。” 王氏的请求更像是命令。她就算再卑微,也有意无意地端着贵妇架子。纵是个纸老虎,也比花楼里出来的脂粉强。 好在夏滔滔没多计较,她做事从不拖泥带水,认定了就一定要做到。握紧手里的衣裳,正欲往后退时,又被王氏拽了回来。 王氏似是蓦地开窍,后知后觉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道:“劳烦小娘子也把这封信交给二姐,就说里面有她想知道的事。” 王氏客客气气地称夏滔滔为小娘子,态度可比对张氏的好太多。今时不同往日,若夏滔滔是个有野心的,她自会拿出那时的一套整人法子,叫这花楼里出来的小贱人尝尝爬人家床的滋味。 只是夏滔滔年纪与崔沅绾相差无几,在府里从不作妖,不给人使绊子。王氏别的长处没有,却对崔发尤其上心,连带着对崔发身边的人也上心。她能看出,夏滔滔到府里来做姨娘,是为了旁的事。夏滔滔心里并没有崔发,至于那事是什么,对王氏来说不重要。 没有威胁的人,王氏自然不屑多花心思。何况早先她有一次无意窥见,夏滔滔与崔沅绾走得极近,想两人之间定有什么纠缠。 王氏被晏绥警告多次,也被这女婿整过多次,心里发憷,再不敢惹崔沅绾生气。 “小娘子一路走好。”王氏说道。 夏滔滔觉着这话听起来,倒像是给亡故人说的祝福一样。忙着赶路,来不及多想就转身告别。 想着有崔沅绾相助,去钱庄的路总该是顺畅通达才是。推开府门,面前停着一辆马车,那气派样式,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崔沅绾派来的车。 车夫虾着腰伸手请她上车。 夏滔滔刚迈开脚,蓦地想到一事,忙问着车夫,“你可知,崔娘子现今在何处?” 车夫支支吾吾,过了半会儿,猛地拍拍脑袋,说自己把这事给忘了。 “家主家母二人去京郊一处园子里游玩,昨晚刚走,怕还有几天才能回来呢。小娘子找家母有什么事,可是很急?” 车夫是一位暗卫军缩骨易容而扮,见夏滔滔打听崔沅绾下落,又想到先前晏绥的吩咐,多出一个心眼,话里满是防备。 夏滔滔走的时候把那旧衣裳和书信放到了背着的包裹里,见车夫存疑,忙把包裹解下来,往前一推,坦然道:“这里有夫人给崔娘子的信和物件,我想娘子也需要这些。既然她回不来,那我就先去钱庄等她罢。” 夏滔滔淡定自若的样子叫车夫放轻了戒备,崔沅绾先前确实提过夏滔滔去钱庄的事。车夫没再说话,邀夏滔滔上车赶路。 马车走到轩礼门,出内城去钱庄的最后一道关卡,被迫停了下来。 “是在查什么东西。”车夫扭头说道。 夏滔滔心里困惑,大半夜的,内外安宁,要查什么东西?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 悄悄掀开车帘,出门排着长队,前面的马车都被拦截下来,一辆一辆查搜着。到他们这辆车,约莫就拖到了宵禁,哪里还能出得去? 夏滔滔总觉着今晚要出什么变故,惴惴不安地坐着,不禁抱紧怀里的包裹。 正等着,骤然听见一道马鸣声撕破夜空的静寂。 “夏昌反了!” 一道声音从后面传来,是骑马赶来的小黄门。 紧接着,漆黑五指的夜乍然冒出光亮星火,一簇簇地投向四面八方,有一簇火投到了夏滔滔这辆马车的车辙上。 黑马扬蹄嘶鸣,马车被拖着向前走。夏滔滔赶忙从颠簸要散架的车里跳了下来。 这才看清,车辙上哪里仅仅是一簇火,分明是火箭! 再一眨眼,无数只火箭朝轩礼门射来。城门被造反的贼从堵上,女墙危楼上,原本驻扎在此的军队早被夏昌派来的人诛杀殆尽。楼上架着无数火炮弓箭,随着站在楼上的首领一摆手,炮火连天,弓箭齐发。 “咚!” 这道沉闷的响声是报信的小黄门被射落在地的声音。马脱缰而出,一呼百应,前面的马匹疯了一样四处逃窜,把正在逃窜的百姓给碾死在蹄下。 哀嚎声,冲天的炮声,弓箭嗖嗖射出的声音,都叫夏滔滔觉着心颤。 “就是现在,弟兄们,都卸下伪装!” 车夫对着前面几辆马车大喊一声,原来前面的马车载的竟都是暗卫军! 只见那车厢瞬间被顶破,几十暗卫从里杀了出来,手提□□大刀,迅速解决伺机杀进的反贼。 身后也有一群人冲来的响声。夏滔滔躲在路边的货物旁,被身后的响声吸引。扭头一看,来的是几百甚至几千禁卫军! 乌压压的人群袭来,他们好似并不贪战,只有一个明确的目标——取夏昌这狗贼的命! 夏昌在哪里?夏滔滔抬头一看,原来城楼上躲在众多反贼身后指挥多方叛军造乱的,正是夏昌! “他爹的狗蛋。” 夏滔滔气得呼哧呼哧喘着大气,学着花楼里不讲究的汉子,骂着这老贼。 屁的亲爹!手握军权,不是为官家为百姓谋事,想的竟是这般大逆不道诛九族的坏事! 夏滔滔逼着自个儿冷静下来,仔细想想,夏昌蓄意谋反,晏绥何尝不是提前料到做防备了呢。前面的马车不是过路人,而是晏绥特意调来处理这乱象的。 难怪在这大冷天的,非要去荒山野林里住,为的就是置身事外,与崔沅绾多享受些好日子罢。 夏滔滔抱紧包裹,蹲在这处不敢动。 她听到妇孺的哭声。在繁华的汴京城,叛军冲破内城城门,奸杀妇女,杀死孩童。佝偻的老汉被他们剖出心来,健壮的汉子备逮住活生生刺死。 不是最阴险的辽军入侵,而是百姓信赖的京官起兵造反,自相残杀。一个时辰前,这处还说着过年的事,而现在,干净的路面血流成河,断肢人头到处都是。 夏滔滔心里把这种种惨象放大,生在太平年间,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战争的残酷,一些事根本来不及思考,眼下头不敢抬,呼吸放缓,生怕头与身分开。 她惊惶无措,自然没注意叛军除了急着攻到里面去,还在向夏滔滔这处靠。 “小娘子小心!” 刀剑摩擦声穿过夏滔滔耳边,她慢慢抬头看,那露出真面目的车夫挡在他身前,与另几位暗卫护着他。车夫砍死了杀她的贼从。 形势紧急,车夫一把捞起夏滔滔,将人护在身后。 夏滔滔与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一位不重要的外人而已,为何这群反贼有意杀到她身边呢。 冷寂的月色被一簇簇火烧得升温,火烧得夏滔滔的脸也红了起来。暗卫硬朗的面容,矫健的身姿都叫她分神。 都什么时候了,小命差点不保,居然还在想这事。夏滔滔晃晃头,忙问道:“他们要对我做什么?” 车夫一边指挥暗卫冲破敌人防备,脑里一面飞转着。 “他们……怕是想要小娘子怀里的包裹罢。” 夏滔滔惊得呼吸一滞。 大姐,崔沅绾,夏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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