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怪就怪乌雪昭自己命不好,命数里注定了脱不了“低微”两个字。 几圈牌打下来,金乌西沉,乌婉莹也该走了。 她起身辞了老夫人和荆氏。 荆氏也领着茵姐儿回去,路上教训她:“在你堂姐跟前怎么说话的,脾气怎么都这么的冲了。” 茵姐儿下巴一抬,脖子一扭,倒耍起脾气来了。 她就是不喜欢乌婉莹。 大家打小就在一块玩儿,就算从前有些小矛盾,同在屋檐下,乌婉莹虽是养女,茵姐儿隔夜也就忘了。 嫁了人之后却要摆起长辈谱儿,明明只她儿几岁,一口一个“小孩子”,还爱炫耀、说空话。 茵姐儿又正是长了心气儿的年纪,自然格外不爱听。 再有爱屋及乌的缘故,茵姐儿亲近乌雪昭,自然也讨厌乌婉莹一些。 这厢乌婉莹离开了乌家,也没急着回去,而是先去了一趟林家。 林二夫人还是照常迎她,听说是想打听请封的事情,便答应帮这个忙。 过了几天,林二夫人给乌婉莹指了一条明路:“永宁侯府不是要办花宴吗,你只要进得去,这事就有法子了。” 乌婉莹喜滋滋回去告诉忠勤伯府的人,如今陈家人都一门心思钻营着去永宁侯府的花宴。 林二夫人怡然自得地在家里嗑瓜子,让丫鬟打着扇子,笑得合不拢嘴。 她给乌婉莹指的路子倒是没错。 若是忠勤伯府跟人家永宁侯府本身旗鼓相当,或者有交情,那也能去得。 否则要是没有乌雪昭,永宁侯府的花宴她乌婉莹还真就去不了。 作者有话说: 茵姐儿,本文嘴替! 林二夫人:吃瓜看戏。
第11章 (修) “陈姑奶奶又过来了。” 灵月从厨房里提了些绿豆汤、瓜果回蘅芜苑。 灵溪接过她手里的伞,收了起来,靠在墙角边,也感到奇怪:“怎么又过来了。上次来时,还是前天吧。” 灵月哼了一声,道:“这是要长在咱们乌家了,他们陈家也不管管,什么规矩!” 灵溪笑:“你这嘴也太狠了些,她既能回来,婆家自然就是允许的。她回她的,咱们姑娘不过去凑热闹就是了。” 灵月咧嘴笑道:“这回还真不用咱们姑娘过去,隔壁的林二夫人过来了,加上陈姑奶奶,凑一桌打叶子牌刚刚好。” 乌雪昭在屋子里听到这话,也就安心地继续低头给自己做护腕。 乌老夫人院里。 牌桌已经搬出来了,四个人凑了一桌,除了那两个之外,还有一个荆氏。 乌雪昭的继母蓝氏从来不打牌。 三夫人如今孩子还小,离不得她,若非找人凑数,一般也不找她。 大家抹好了牌,按顺序依次起。 乌婉莹知道乌老夫人可能会担心她回娘家太频繁,上手刚摸了第一张牌,就先解释道:“这回是我婆母打发我回来的。” 乌老夫人心下了然,那必然是带着任务到乌家来了。 坐下家的林二夫人也听说了忠勤伯府请封世子的事,兀自笑了笑,只一瞬,就把笑给抿掉了。 她等的就是这件事儿。 第一圈儿牌打得很安静。 除了出牌的声音,屋子里没有人说话。 出了几轮,大家心里都有了数,约莫知道自己上下家手里要什么牌、缺什么牌。 乌老夫人打出一张牌,开口问乌婉莹:“忠勤伯府那边,怎么说?” 老夫人都问了,乌婉莹也就不扭扭捏捏,直言道:“公爹和婆母说,他们也在四处走动,叫我回娘家这头也问问,有没有什么路子可走。若是有,乌家能帮着牵线搭桥就成,余下的事陈家自己来解决。” 忠勤伯府有些家底。 一来什么也不干都能领朝廷的俸禄,二来祖上基业不小,家里无人败家,再过二三十年也吃穿不愁。 但陈家两代的子弟都不曾挣过什么功勋,早和朝廷里真正掌实权的权贵们疏远了。 说白了,忠勤伯府不缺银子,就差点儿人脉。 在乌婉莹眼里,人脉和银子既然只差一样,那就等于有一大半的成功机会。 她便先将丑话说在了前头:“若是能去永宁侯府的花宴,我便带茵姐儿过去。” 言外之意,就不肯带乌雪昭。 桌上另几个人,也听出了这弦外之音。 牌桌上静了一会儿。 乌老夫人打出一张好牌,打破了沉默的气氛,然后笑吟吟看着下家的林二夫人,等着她出牌。 林二夫人瞧着牌桌上那张好牌,挂着一张笑脸,自然而然地接了话头,说:“这张牌老夫人打得好,白白便宜我了。” 乌老夫人笑而不语。 荆氏和乌婉莹也都有些迫切地望着林二夫人,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林二夫人看着自己手里的牌,笑道:“要说门路,我们林家也高攀不上永宁侯府。不过我倒是听说过旁人如何进得永宁侯府去做客的。” 乌婉莹年轻,一听这话就跟见到宝贝在跟前似的,忍不住问道:“怎么进的?” 林二夫人出了一张牌,顺手就吃了乌老夫人刚出的那张牌,笑道:“永宁侯的老封君年纪大了,偏她有个特别的喜好,什么金银珠宝都打不动她,只有两样——才女、美女。若是谁家养出来的姑娘的的确确二者有其一,费些心思递张帖子进去,永宁侯府就会正儿八经下帖子邀请这户人家去做客。” 她饶有深意地笑看着乌婉莹,道:“这应该不算难事儿吧?” 有才有貌……能够得上永宁侯府老夫人眼的才貌,那必然得真正的拔尖儿。 整个忠勤伯府和乌家的人加起来,除了乌雪昭还有谁敢说自己是大美人? 乌婉莹脸色一白,唇都在发僵,说不话来。 合着,她最不想带乌雪昭去,如果没乌雪昭,她甚至想去都去不了? 乌老夫人和荆氏也都说不出话来。 林二夫人抿着唇,尽力克制自己的笑。 午睡的茵姐儿起了床,从内室出来,眨着眼问乌婉莹:“婉莹姑奶奶,那你是有才还是有貌?” 林二夫人这才没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 茵姐儿这张巧嘴儿,真叫人痛快。 荆氏赶紧让丫鬟把茵姐儿给拖走了。 乌婉莹脸色难看至极,脑子都一片空白。 牌都忘了出。 还是乌老夫人沉住气,淡声地催她道:“出牌吧。” 乌婉莹才随便抽了一张,一手好牌拆得稀烂。 叶子牌打到散场,林二夫人起身想告辞,面带笑容地跟乌老夫人说:“日子可真好打发,今儿就除了替我们家老爷裱一幅画,旁的什么也没干了。” 乌老夫人随口就问了:“裱的什么画?” 林二夫人身边的丫鬟,把那画幅展开,是一副马俊如早期的花鸟画。 马俊如是当朝工笔画大家,如今在宫廷之中画御画。 他的画,便是粉本都有人争先恐后地收藏。 林二夫人手里的这一幅,入手时,价格不贵,到如今也很值得些钱了。 她笑道:“前儿拿出来晒时,发现裱的过于素净,重新拿去裱了下。” 乌老夫人欣赏着花鸟画,发自内心地夸赞了几句。 她出身,句句都说在点上。 林二夫人不如乌老夫人,反正她家老爷喜欢的,自然不会差。 乌老夫人扭头就吩咐大丫鬟:“去把那幅《登溪山寻松》拿过来,正好给林二太太凑一对。” 林二夫人眼睛一亮,这可也是马俊如的画,而且还是近几年的,比她手里这幅还值钱! 连荆氏和乌婉莹都睁大了眼,觉得老夫人太舍得了。 乌老夫人倒不觉得心疼似的,大大方方送了出去。 林二夫人推辞一番,到底还是笑纳了。 她替乌家打听永宁侯府的消息,那也不能白跑腿儿。 走之前,还很客气地跟乌婉莹说:“姑奶奶还有什么用的上的,只管来找我。” 乌婉莹笑都笑不出来,硬扯了扯嘴角,目送人走了。 林二夫人一走,女眷们聚在堂内,又是一室的静默。 乌婉莹自知要低头求人,却实在是拉不下脸去求乌雪昭。 就等着乌老夫人替她开口。 乌老夫人活到这个岁数,心里哪儿能不知道乌婉莹那点小心思,便跟她说:“你先回去瞧瞧,如果忠勤伯府真找不着门路,林二夫人说的,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眼下别的都不重要,最要紧的是替你夫婿把世子之位保住。否则忠勤伯府的荣华富贵,也就到头了。” 乌婉莹也很清楚,没了伯爵之位,陈家会沦落到什么地步。 她低了头,乖乖道:“是。天气热,老夫人多注意身子。孙女告辞了。” 乌老夫人淡淡地“嗯”了一声,抓了一串佛珠在手里捻。 乌婉莹走后,丫鬟递上来一杯茶。 荆氏接了,奉到老夫人跟前,道:“这下也好,雪昭姑娘若要跟着去,婉莹姑奶奶也没什么意见。”她又忍不住说:“这婉莹姑奶奶,自高嫁去了忠勤伯府,越发不知天高地厚,挑剔雪昭姑娘不说,也不知怎么的把林二夫人也给得罪了,我瞧着林二夫人似乎存了心看她的笑话。” 乌老夫人喝了茶,叹了口气,说:“她年纪小,又没什么见识,高嫁之后飘飘然也是意料之中。” 她也懊悔,当初觉得只是个庶女,懒得管教。 蓝氏历经丧子之痛,又宠溺这女孩儿,乌婉莹从前装得也还算乖巧,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若知道一个养女有这番造化,乌家也会好好教养。 如今想教,乌婉莹已经听不进去,得等她自己摔得头破血流了才知道疼。 婆媳两个一合计,乌老夫人最终道:“婉莹要再过来,就让她自己开口去求雪昭。” 至于林二夫人那头,她们并不担心真的有隔阂。 家族相交,利字当头,那些小龃龉算不得什么。 - 仁寿宫是太后的寝宫。 她命人请了天子过来,代自己的侄女薛芷语,给桓崇郁赔罪。 “这丫头让本宫给宠坏了,有些不知分寸,皇帝你稍稍担待一下。” 太后招招手,薛芷语上前一步,按照太后教的话,福身道:“臣女无知鲁莽,着实不该探听圣踪,请皇上大人大量,饶恕臣女……” 殿内铜兽香炉里,幽香袅袅,熏得人觉得有些倦。 太后和薛芷语还在絮絮叨叨。 桓崇郁坐在太后身侧,微敛凤眸,耐心不足地听着两人做戏。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在人群里都不说话。旁人不停地出声,只会让他觉得聒噪。 就像现在这样。 桓崇郁想起了安安静静的那个女子,让他觉得格外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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