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哥儿困得早,眼皮子刚打架,谭若贞就抱着他回去睡了。 晋国公夫妇和何武康一起商议事情。 雪昭在一旁自己和自己下棋。何武康怕她无趣,陪她一起下,这些年为了和妻子有更多的话说,更多的事做,他一个大老粗也会学了下棋。 父女两个手谈,晋国公夫人在旁边说:“最近好几个皇孙的内眷都上门来拜见,我都称病没见,让贞儿去见的。” 谭若贞在府里待了这么多年,自然也知道该怎么装傻糊弄,一切只装作家里父母亲当家,她什么都不明白。 那些巴结的人来了,也不过是碰一鼻子灰罢了。 谭禹亮无奈道:“过段日子,来的人只会比现在更多,先就这么应付着,什么话都不要应。” 这个不必他嘱咐,国公夫人心里都清楚,她下意识想嘱咐家里人也都谨慎着些,眼睛一扫,家里哪个不是老实的?最后只和雪昭说:“你常常出入宫中,自己也提防着些,你不动心思,难保别人不动你的心思。不论是谁,私下里你都离得远远儿的。” 雪昭点头,轻声道:“孙女知道。” 聊着聊着,事情就便严肃了,谭禹亮正面提及了立太子之事,何武康都抬起了头。 雪昭收了棋盘,不和父亲下棋了。 谭禹亮为人光明磊落,以他一贯的做人准则,不管皇子皇孙怎么夺嫡,他都没兴趣参与。只希望真出了乱子时,乱子小一点,朝廷里人心不要散,百姓们少受点儿侵害。 不过,这都是他自己的祈愿,事到临头,恐怕不由得人选。 晋国公夫人问谭禹亮:“真逼不得已了,您怎么办?” 谭禹亮垂了头,忖量许久,抬起头极度无奈地说:“顺势而为。” 观遍皇子皇孙,偏偏十二殿下不能说话,也无子嗣,实在只能随大流了。 夜深了。 雪昭从祖父祖母院子里离开,脑海里还想着祖父的话,心里惦记起十二殿下。 殿下敢争。 自然就是有把握的吧。 她相信殿下。 - 入夏之前,一道坏消息入京。 顺王——也就是曾经的大皇子,去世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大皇子和嘉延帝,既然两人都病重,立太子诏书未下,自然还是大皇子先死更好。 嘉延帝竟有些老来悲,着实落了几滴真情之泪。 儿子、孙子围在跟前劝慰。 当下哭得最厉害的,就是顺王的嫡子,顺王世子。 世子还不到弱冠,比雪昭略大两岁,他母亲过门十年才生下他,因此头上好多个庶兄,父亲一死,他身在皇城,和祖父、皇叔们都情感淡薄,可以说无依无靠,一个不好就是万劫不复,他也实在想念父亲,哭得很是撕心裂肺。 嘉延帝看着皇嫡孙,心中悲痛,打发了一众人,包括桓崇郁,最后只留下了顺王世子,还有雪昭。 雪昭其实在偏殿,只有顺王世子真正在嘉延帝跟前儿。 至于嘉延帝和顺王世子说了什么,谁都不知道。 最后嘉延帝放顺王世子出去之后,将雪昭单独叫到了他跟前。 雪昭是姑娘家,还是别人家的孩子,嘉延帝防心没那么重,话说得很直:“雪昭丫头,你觉得顺王世子好不好?” 雪昭摇摇头,温声道:“皇上,臣女不敢非议皇孙。”微顿片刻,道:“但您的皇孙,自然是极好的。” 一个没及笄的小姑娘,嘉延帝也不会刻意为难她,他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说:“朕所有的儿子和皇孙加起来,都比不上他忠厚孝顺。” 雪昭跪在地上,低着头,没说话。 嘉延帝喃喃地说:“只有他……只有他……只能是他了啊……” 雪昭等没了声音,悄声退了下去。 外面内侍与皇孙们,各个都打量着她,好像恶鬼看见了饭食一般。那赤|裸的眼神,收拢得也快。 雪昭照常出宫,谭禹亮当然也听说了宫里的事,按捺住急切,等到天黑了才回家问雪昭,嘉延帝在宫里留她说了什么。 雪昭全盘托出,包括嘉延帝对世子忠厚老实的评价。 嘉延帝的意思不难明白,只不过他年轻时候心思诡诈,不管做了什么,说了什么,旁人总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深思前因后果,才敢相信他言行举止的真假。 谭禹亮不知忖量了多久,才点着头道:“皇上应该是真的属意顺王世子。” 雪昭知道的事情不如谭禹亮多,便问祖父:“为什么呢?” 谭禹亮笑了笑,言简意赅地道:“因为顺王世子登基以后,一不会改当今施行的旧制,二不会议论当今的半分不是。” 只有忠厚懦弱、孝顺不逆的皇孙,登基以后,不敢大动干戈,依旧能够延续先皇的意志,维护先皇的尊严名声。 嘉延帝就是死,也要让自己在大业朝消失得慢一点,体面一点。 雪昭觉得有点儿寒凉。 那个躺在床榻上的病重老人,就算快死了,也让人忌惮。 在他面前,连眼神都错不得。 谭禹亮虽然也担心雪昭常在御前行走,会有湿鞋的时候,到底还是什么都没多说,脸色如常地让她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雪昭入宫越发频繁。 但这回嘉延帝不再留很多皇孙,而只留了顺王世子。 顺王世子就在京城守孝,常常穿一身素衣,日渐消瘦。 等到顺王过了三七,顺王世子也举行了世袭仪式,成了顺王。 时候特殊,嘉延帝病好之后,就让孙子暂不守孝,在朝中参与政务。 此举无疑透露了帝心。 但是诏书却一直没立下。 众人也猜不明白,嘉延帝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秋雨如酥。 嘉延帝提起笔,始终不能落下。 立?还是不立? 他困惑地问桓崇郁:“十二,你说父皇现在到底该不该下诏书立太子?” 桓崇郁没说话,他不能说话,站在旁边,像一个木桩子。 嘉延帝恰恰喜欢木桩子。 他根本不要桓崇郁的回答,自顾低头,撂了笔,自言自语:“不急,朕不着急……” 万一有了诏书,皇孙或者皇孙身边的人,撺掇他起事,皇孙耳根子又软,他这个当皇祖父的,就太被动了。 宫人进来禀道:“皇上,雪昭姑娘来了。” 嘉延帝顿时神清气爽,笑道:“让那丫头进来。” 又看了桓崇郁一眼,桓崇郁自觉退下。 殿宇门前,桓崇郁和雪昭打了个照面,雪昭淡看他一眼,仿若不曾相识,规规矩矩地福一福身,便转身进去。 桓崇郁离殿之后,路上碰到了小顺王,对方朝他拱手:“侄子见过十二皇叔。” 顺王等不到皇叔叫自己起来,就看到皇叔的衣角与自己擦肩而过。 他转身看着皇叔背影,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没想明白为什么皇叔懒得搭理自己,难道是他刚才礼仪不周到吗? “皇上传召您你,小王爷,赶紧去!” 顺王也顾不得多想,往乾清宫快步走去。 桓崇郁走出皇宫,上马握住缰绳时,才光明正大地攥住了拳头,朝骑射场去,找人陪练。 顺王到乾清宫的时候,和雪昭一起陪着嘉延帝鉴赏了一幅画。 两个适龄的孩子站在一起,金童玉女一般。 嘉延帝赏了半天,精神头都好了不少,时不时从殿内传出哈哈大笑声。 等到午时,还留了两人用膳。 不过皇宫御膳,吃不饱,也吃不好,雪昭和顺王两人都是吃了个三分饱而已。 嘉延帝乏了,先打发了雪昭,留孙子继续陪自己。 顺王搀扶着嘉延帝回后面的寝殿,说:“皇祖父,您小心脚下。” 嘉延帝看着乖巧老实的孙子,眉目含笑地问他:“你觉得雪昭给你做王妃怎么样?” 顺王脸一红,说:“父、父皇不在了,孙儿婚事全凭祖父做主。” 嘉延帝哈哈大笑,说:“待你出了孝,朕立刻为你定下婚事。” “孙儿谢皇祖父。” 嘉延帝又嘱咐孙子:“对小姑娘好点儿,她祖父晋国公你也要多多敬重,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谢皇祖父提点,孙儿省得。” 顺王本来性子就憨厚老实,又有嘉延帝提醒,他待雪昭更好了一些。 两人常常出入宫闱与东、西御苑,外人都道,好一对金童玉女。
第133章 “顺王呢?” 郑喜代桓崇郁问宫人, 顺王宫里的人说:“顺王殿下用完午膳就去西苑了。” 郑喜一琢磨,听说晋国公的孙女也入宫去了西苑,莫非两个人又在一处?这小王爷, 才接触政务多久,怎么就开始沉迷美色了, 十二殿下正有事找他呢。 “殿……” 一抬头,哪里还有殿下的踪影? 郑喜忙跟了上去。 天空下起瓢泼大雨, 桓崇郁骑马去了西苑。 西苑,临漪殿附近,零星有几个海户乱跑避雨,再没有多余的身影。 与临漪殿相隔数里的紫光阁前, 顺王在廊下焦急地张望。 他等了好一会子,还不见半个人影,隐隐约约看到烟雨中有两个娇小倩丽的姑娘过来,一眼认出,大声招手喊道:“谭姑娘, 谭姑娘, 我在这里。” 丫鬟和雪昭说:“姑娘, 顺王在紫光阁里,估摸着是没有伞, 咱们要不要过去?” 已经避不开了。 雪昭说:“去吧。” 到了廊下, 丫鬟收伞。 雪昭福身问顺王:“王爷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顺王让她往里面躲一躲, 雨势实在大, 雨都飘进来了, 又红着脸解释说:“……我进来随便逛逛。”其实是他就是来找雪昭的,但是找了一个多时辰都没有碰到,正准备返程, 下了半天的雨,只好来紫光阁避雨。 却又遇到了她。 雪昭只是淡淡一笑,问道:“我刚才听王爷声音焦急,是不是有急事?” “没,没有……” 顺王支支吾吾,还是老实承认了,说:“皇上让我申时之前去找他议事。” 但是雨这么大,怕是要误了时辰。 雪昭看了一眼天色,说:“还来得及。” 转身吩咐婢女,将伞递给顺王。 顺王忙推拒着说:“不着急不着急,雨这么大,我迟些去也无妨。怎么好把你的伞给用了。” 雪昭的声音,像溪水一样轻缓地流淌着:“这场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王爷若不先回去,天黑都不一定能回去。” 要迟那么久吗…… 顺王想到嘉延帝严厉起来的样子,心中有些犹豫不决。 雪昭从婢女手中拿过伞,塞到顺王手中,说:“王爷,快回去吧。” 顺王接了伞,也不好意思再还回去,便撑开伞说:“谭姑娘,你在此处等一等,我顺路去找马车先来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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