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商量的早就和自己人商量过了,他本来就打算亲自去找谭禹亮私谈,谁知道谭禹亮先过来找他。 谭禹亮跟着起身,从门口侍卫手中拿回自己的佩刀,在上城楼的时候,问桓崇郁:“殿下,藩王收到的诏令是皇上还是……” 桓崇郁没避讳地说:“是我。” 是他假传诏令。 谭禹亮:“……” 殿下不光敢做,还真敢跟他说。 他打量了眼前年轻人一眼,彻底刮目相看,那个哑巴殿下,已经一去不复返,现在站在他眼前的,是已经准备好登上龙椅的年轻帝王。 桓崇郁披着猩红的披风,上了城楼。 夜幕降临,兵士们越来越困乏,却也不得越来越打起精神,生怕对方突袭。 寒冬的子时,人最困乏的时候,城外许多兵士实在熬不住了,刚睡着,哆嗦着被冻醒。 而城内的士兵们,还有火堆可以取暖。 子时正。 城内一声令下:“开城门!” 一队精锐骑兵,从城门风驰电掣一般跑出去,城门又立刻关上。 外面藩王的军队,看到城里居然有军队出来,吓得一激灵,险些乱了阵脚。 消息传到两位藩王耳朵里,老四老七对视一眼,心里大觉不妙。攻城时,破城门最难,桓崇郁这时候还敢开城门,只有一个原因——背后可能还有军队要来围剿他们,到时候得腹背受敌了。 “七弟,先撤吧!” “四哥,你别急,万一他诈咱们。我听说十二现在不哑巴了,这种诡诈的人,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可、可万一是真的,我们连跑都没机会跑了。我不管了,你不撤我自己先撤!” 老七跑出帐外,看着城楼上的烽火,心有不甘,一咬牙,也只能准备撤了。 然而撤退也不是那么好撤的,若背后真还有敌人,趁着他们忙乱的时候过来,真是插翅难逃。 谭禹亮站在城楼上,盯着千里眼里的动静,笑着说:“殿下,他们真的撤了。” 这一招果然奏效,若撤回通州,还有人等着他们。 然而,在两位藩王撤退之际,他们背后的天空燃起一道信号弹,接着就是大片的火光——又有一支军队来了。 谭禹亮心一沉,喃喃道:“他们援军到了?” 借千里眼观察半天,却发现,新来的军队将藩王团团包围。 藩王凶多吉少,难逃一劫。 不知过了多久,藩王驻扎之地有人冲藩王的兵士们高声喊道:“主将已死!降了吧!降了吧!” 主将已死,城内摄政皇子传令,降者无罪。 藩王带来的兵士们,很快就降了。 谭禹亮看着朝城内进来的军队,瞠目结舌地问桓崇郁:“殿下,您不是说,只是诈一诈他们吗?怎么真的有军队合围?” 桓崇郁收起千里眼,淡淡地说:“没想到他们真的会准时赶来。” “……” 谭禹亮又从千里眼看合围的主将,却看到自己的老友。 “……” - 雪昭在国公府里等待。 为了安危,大家都待在国公府正院大厅。 国公夫人闲下来之后和谭若贞、雪昭一起去偏厅里敬香。 线香袅袅,雪昭打了个喷嚏。 谭若贞敬完香,将雪昭抱进怀里,跟她说:“别怕,别怕……” 雪昭闭上眼,说她不怕。 她真的不怕。 殿下说过,以后以后要一直一直送她,今天又下雪了,殿下要为她撑伞,一路送她。 打仗和收拾战场,加上处置皇宫里的宗室,很快就到了天亮。 桓崇郁出宫赶往晋国公府的时候,天上鹅毛大雪,雪花一点点融化在他眼睫,冰冷的唇瓣,却融不掉他眼中的炽热。 谭禹亮放心不下家人,撂下手里的事,也带着亲信,骑马赶往家中。 晋国公府的人,在胆战心惊中浅睡,又被大街小巷里,夹杂在暴风雪中的锣鼓声、呼喊声吵醒:“逆贼已死!逆贼已死!十二殿下靖难!十二殿下靖难!” 前院的护院们倒是听到了十二殿下靖难成功的消息,正要去正厅通禀,有人敲响大门,还有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何武康跟管事,忙不迭吩咐人爬梯子上去,却看到十二殿下带兵站在外面。 不远处,谭禹亮也带兵跟过来了。 何武康做主让管事开门。 桓崇郁身着戎装,猩红的披风,手里拿着一把伞,大步进来,脸上的血洗净了,但衣裳还沾染了一些,颜色深一片浅一片。 国公夫人带着女儿和孙女出来,也在正厅廊下看是怎么回事。 桓崇郁坚定炙热的目光落在雪昭身上,步伐越来越快。 国公夫人和谭若贞,顺着桓崇郁的眼神,正要将雪昭护在身后,雪昭已经提了裙子,朝桓崇郁跑过去。 “雪昭!” 国公夫人和谭若贞同时喊到,但少女似一阵风,抓都抓不住。 既如此,国公夫人便立刻吩咐仆人们纷纷回避。 冰天雪地里,雪昭扑进桓崇郁怀中,扑了满怀,她声音都在颤抖:“殿下……殿下……” “雪昭。” 桓崇郁抱着怀里的少女,在雪地里转了好几圈,最后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才松开手。 晋国公夫人和谭若贞瞠目结舌,何武康也愣在雪地里。 “殿下,您哪里伤着了?” “哪里都没有。” 桓崇郁撑开伞,打在雪昭头顶,淡笑着说:“我送你回去。” 雪昭微微一笑,点头和他齐肩并进。 他从来没有,光明正大为她撑伞遮风挡雨。 晋国公赶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拍了拍何武康的肩膀,让他一起回去。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情复杂。 家里就这么一个待嫁的小姑娘,以后……一个都没有了。 诸事未定,桓崇郁就赶到晋国公府,意思也很明白——皇兄们都死了,侄子们该死的也死了,不该死的……生死也是他定。 现在,他要娶雪昭,做皇后。 雪昭的婚姻大事,说到底拿主意的就是谭禹亮。 谭禹亮将桓崇郁叫去了自己的书房。 他身为雪昭祖父,他有他的担忧,雪昭若不爱男子便罢了,嫁得体面就好,若心中有爱,要求不一样了。 为人臣子,肝脑涂地是肝脑涂地。 但不代表他就要将自己的孙女送去皇宫,简而言之,他不是很赞同这门婚事。 桓崇郁淡淡地道:“我有的是时间,等您松口。” 目光已开始有一个帝王应有的气势。 谭禹亮为之一震,随后说要问雪昭自己的意思。 不过也不必问了,他回来就知道,这事不由得他定了。 桓崇郁离开谭禹亮书房的时候,看到外面有一抹开溜的身影。在他眼中,雪昭端庄温和,规矩乖巧,不是会偷听墙角的人。 他出去逮住她,问她:“担心我?” 雪昭虽然羞涩,还是红着脸承认了,塞了个暖手炉到他手中,便转身回闺房。 谁让她少女怀|春的年纪,爱上了殿下。 她是有些害怕祖父不同意她嫁。 - 腊月初,桓崇郁登基了。 太后拿出来的一则诏书,说嘉延帝生前已知桓崇郁装哑,特传位于他。 其中真假,不得而知,总之太后与先帝多年夫妻,都站出来说这个话,藩王们也死绝了,宗室谁人敢出头?十二殿下不继承大统也不可能。 腊月底的时候,嘉延帝、藩王、皇孙们治完丧,京城渐渐恢复平静。 还有顺王未被处理。 自宫乱之后,他一直被囚禁,到现在没见到过冬天的太阳。 谭禹亮进宫为顺王求情,大皇子就这一个嫡子,且以顺王的性子,造反也难。 桓崇郁问谭禹亮想他怎么处置顺王。 谭禹亮觉得顺王无过,保留王位,发落远点儿,可留新帝仁名。 翌日,谭禹亮就听说顺王离京就藩的消息。不过出发日期,是三天之前。在他去找新帝求情之前,新帝已经放过了顺王。 谭禹亮不认为新帝心慈手软,思来想去,大抵根源在他孙女身上。 雪昭当然也不想顺王死,听说顺王平安离京,她给桓崇郁送了一件礼物进宫,附带一封信。 是补给他的弱冠礼物。 而今她脖子上戴的,则是桓崇郁以前悄悄送给她的及笄礼。 - 新帝要守制,原不该立刻成亲,只是他年纪不小,无一房妻室,意味着中宫无后,朝臣们都上奏,请新帝封后。 皇后人选无他,唯雪昭而已。 谭禹亮却不想孙女那么快进宫,和新帝商议取一个折中的时间,一年之后再让雪昭入宫。 帝后大婚,礼部准备一般要两年,一年时间,都算仓促。 桓崇郁还是答应了。 她毕竟年幼,身子纤弱,在娘家再长一年也好。 一年后,嘉延改元为临泰,同时临泰元年也是帝后大婚的一年。 这一年里,雪昭长高了很多,也丰腴了不少,看着自己胸口的两团,想到要嫁给他,羞涩难当。 幸好,新婚之夜,难捱的不止她一个,但两人的难捱,根本不是同一种。 雪昭不知新婚之夜会是这样羞人,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 桓崇郁遍||吻她的肌肤,觉得她胸上的一颗小痣都极度可爱,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两人成婚一段时间之后,恰逢齐宁回娘家,又嫁进京城,进宫来见雪昭。 齐宁暗暗咋舌:“看不出来,皇上还挺爱笑的。” 不过也仅限于在雪昭面前。 雪昭也纳闷呢,以前他没有这么爱笑的,虽现在笑得也淡。 她晚上和桓崇郁说:“不知你竟也是个爱笑的。” 桓崇郁缓缓地笑着问:“我以前难道不爱笑?” 雪昭摇摇头,以前甚少见殿下笑过。 两人亲昵入眠。 - 春日正好。 郑喜下值,从宫道上走过,一旁的徒弟盛福问他:“师傅,您今日缘何这般高兴?” 雪白的猫儿,悠闲地在宫道上漫步,看到郑喜,走到郑喜脚边,蹭了蹭。 郑喜干脆把猫儿抱起来,也不嫌猫儿身上脏兮兮的,笑着回答徒弟:“你看这宫道,看这猫儿,看天上的太阳,看看老天爷,不觉得好吗?” 盛福没觉着哪里好,和从前明明都一样。 他提醒郑喜要按时吃御医开的治老寒腿的药,还说是皇上亲自下的命令,一顿都不许差。 郑喜抱着猫儿,说他知道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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