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妈妈没听明白,再次向桓崇郁确认一遍:“您是说,觉得这幅是最佳的?可这一幅,破、破了个洞啊。” 桓崇郁唇角上翘,摩挲着玉扳指,冷笑道:“怎么,朕说的不算?” 管事妈妈怔了一刻,脸色骤然煞白,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侯府的贵客,居、居然是当今天子! 她哆哆嗦嗦道:“奴婢参、参见皇上。” 这还是在永宁侯府里见过世面的管事妈妈。 若换了别的年轻丫鬟,只怕话都说不明白。 永宁侯赶紧跟管事妈妈道:“既然皇上已经选出来了,拿了东西速速去回话。” 桓崇郁看了郑喜一眼,眸色沉冷地吩咐道:“你也去。” 郑喜微微一笑:“是。” 郑喜捞了管事妈妈一把,随后端着托盘,去了花厅里头。 听说今日薛姑娘戴着天子赏赐的南珠,很是出风头。 他这阉人也跟过去开开眼,见见这位天子“宠儿”的风光。 花厅里的人,没料到管事妈妈身后还跟了个男人进来,顿时全看了过去。 不少人都在猜测,这男人是谁。 有些有见识的,认得郑喜,语气紧张而凝重地说:“这是皇上身边近身伺候的大太监。” “老天爷,他怎么来了,还没穿宫装。不会连皇上也……” “嘘。” 莫说天子,光是郑喜,大家平日里也是能不提就不提,能避就避。 甚少有人敢直呼郑喜的名字。 有人见到郑喜却并不意外。 譬如薛芷语。 她只觉得高兴,皇上既然派了郑喜亲自过来宣布结果,大抵是因为喜欢所见的绣作。 那些绣作里头,拔得头筹的人,非她莫属。 郑喜正朝她走过来。 应该是来问安的,毕竟她也算是宫里的半个主子,应该的。 薛芷语眼中有些压不住的得意。 郑喜走到薛芷语跟前,笑了笑,盯着她脖子上的南珠,说:“这珠子怎么会在姑娘身上?” 薛芷语笑容一僵,闪烁其词:“我……” 若是今天以前,承认是太后赏赐,当然没事。 可现在所有人都以为,是皇上赏她的,她就不能承认。 郑喜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不疾不徐道:“姑娘年轻,压不住这珠子,还是取下来比较好。” 一伸手,直接粗暴地拽下了薛芷语脖子上的南珠项链,扔在脚底下,碾碎了。 满厅寂静。 永宁侯老夫人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都神色明显一变。 郑喜凭什么敢这么对待太后的侄女? 别无其他。 全是天子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预计这周六V,可能会有调整,到时候在文案上说明。 V之后肥章等你们~ 这章随机发红包。
第23章 薛芷语的脖子上,被项链勒出一道红印,破皮见血。 她皱着眉头忍痛,脸色顿时苍白,眼中委屈含泪,无地自容。 天子的爪牙,只有在天子身边蛰伏的时候才温顺。 其他时候,都有野兽的凶性。 满花厅的人,都被郑喜吓坏了。 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替薛芷语说话。 连薛明萱也吓傻了,呆愣愣地站在旁边,一动不动。 郑喜恍然不觉自己的凶狠,端着托盘神色如常,走到永宁侯老夫人跟前,照常一笑:“老夫人,您要的最佳挑出来了,最上面这一幅就是。” 老夫人堪堪回神,不敢怠慢,亲自去接。 她拿了托盘,低头一看,最上面那一幅是一条鱼,可是……鱼破了一个洞! 到底是老封君,遇到变故也神情自若,她笑着问:“今天谁绣的鱼?” 乌雪昭抬头。 阮娘子迫不及待替她答了话:“是乌姑娘。” 仿佛与有荣焉。 也是她身为双面绣集大成者的亲自肯定。 永宁侯老夫人点了点头,语气如常地说:“今日绣的最佳者,就是乌姑娘了。来人,把彩头送过去。” 丫鬟端着玉如意,走到乌雪昭跟前。 乌家的丫鬟赶紧接了玉如意,喜不自胜。 郑喜见状,满意地离开。 他踩过的脚底下,全是南珠灰飞烟灭般的齑粉。 这个结果,其余人也没有异议。 郑喜背后站着谁,明眼人都知道。 大家纷纷向荆氏道贺,称赞乌家女儿的绣技。 荆氏受宠若惊。 乌婉莹也情不自禁笑了起来。 她就知道乌雪昭会赢,只是薛芷语身上的变故,是她没有想到的。 这未来皇后的身份,水分也太大了。 扭头看过去时,不免眼神轻蔑。 薛芷语此刻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乎煞白到毫无血色。 居然又是乌雪昭! 怎么会呢?乌雪昭的绣作破了,皇上怎么可能选中一幅不完整的绣作? 而她的绣技并不差,牡丹一定能够入皇帝的眼。 到底是怎么回事…… 纵然思绪万千,薛芷语却不敢当众质问。 若她赢了,老夫人自会为了避免风波,隐瞒乌雪昭绣作破了的事。 偏偏乌雪昭赢了。 她现在的处境已经够难堪了。 如果众人闹着要看乌雪昭的绣作,简直是雪上加霜。 她暗暗祈求,永宁侯老夫人千万将此事压住。 薛家和永宁侯府,都丢不起这个脸。 永宁侯老夫人没有当众展示绣作,的确是有意压下此事。 这种事情发生在永宁侯府,并不光彩。 且天子心意难测,与乌雪昭的关系暧昧不明,她不敢贸然横生枝节。 薛明萱却突然跳了出来,不满道:“乌雪昭凭什么赢我姐姐?她绣的鱼拿出来给大家看看。” 她姐姐师从苏绣名师,女红出了名的好,怎么可能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六品小官之女。 她不服! 薛芷语脸色又是一变。 其实宾客也很好奇,乌雪昭到底绣了什么样的一条鱼,能比薛芷语的女红更好,还能入贵人的眼。 有人道:“老夫人不如给大家看看。” “就是,让我们也一起赏赏乌姑娘绣的鱼。” 永宁侯老夫人忖量了片刻。 郑喜这样过来打薛芷语的脸,就是不维护薛芷语的意思。 眼下事情闹到这个份上,不给大家看,只怕要起更多的风波。 永宁侯老夫人只好吩咐丫鬟道:“给大家看看吧。” 绣作一展开。 一片哗然。 居然是异色双面绣,在今日的绣作里,算是独树一帜,拔得头筹理所当然。 然而更刺目的是绣作上的大洞。 洞在鱼眼睛上。 都说画龙点睛,鱼眼都没了,整幅绣作已然失了神采。 薛明萱不满道:“就这破东西,还能评最佳?” 可不是么。 就这样还能评成最佳。 真够耐人寻味。 洞又是怎么来的呢? 厅里头议论纷纷。 “好端端怎么会破了个洞?” “总不会是乌姑娘自己扎破的吧?” “那怎么可能。我刚才看到侯府管事妈妈收绣品的时候,薛姑娘的丫鬟撞掉了绣作,你说巧不巧……”其中缘故,不难联想。 “这……也太下作了吧。” 那些声音虽小,听不分明。 可大家刀子一样的眼神却隐藏不住。 薛芷语唇瓣发抖,身体也摇摇欲坠,几欲晕倒。 已经说不出话了。 薛明萱跟着忍受这些指点,难受得要哭了,还想强辩几句,恨不得骂那“贵人”眼瞎。 薛芷语的丫鬟,慌忙捂住了她的嘴。 薛明萱不认得郑喜,薛芷语的丫鬟可认识。 事已至此,薛芷语自知丢人丢到家了,也只能尽量挽尊。 不能再落下个陷害人的名声。 当时人多眼杂,谁也没看清。 而且就是一瞬间的事,根本留不下证据。 无证可查。 她被丫鬟搀扶着站出来,走到老夫人跟前,颤声说:“还请老夫人查个水落石出。” 永宁侯老夫人便道:“薛姑娘放心,既然事情发生在永宁侯府,侯府一定会查清楚。” 众人却都心知肚明。 还有什么水落石出?侯府最多就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薛家扯一层遮羞布罢了。 永宁侯老夫人打发了宾客们继续去赏花、赏屏风。 又亲自带着人,将涉事的人,单独请去花厅后面的阁楼里,挨个问询。 薛家姊妹最先过去避风头。 薛明萱哭得厉害,几乎是被自家丫鬟拖走的。 阮娘子随后也去了阁楼接受问话。 不过她当时确实没看见什么。 毕竟谁也没想到,众目睽睽之下,有人敢在永宁侯府做这种事。 她照例回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就从阁楼走了。 心中既纳闷又庆幸。 ……不管怎么样,最后结果还是和她期望的一样,虽然着实波折了些。 轮到当事人乌雪昭时。 侯府的丫鬟也过来请她去阁楼。 乌雪昭刚起身跟着丫鬟走,花厅里宾客们的眼神也就一并跟了过来。 众人重新打量起她,琢磨天子为何会选她的绣作为最佳。 是偏袒? 肯定不是。 乌雪昭都不可能有机会面见天颜。 有人猜测:“只怕连贵人也看不惯薛芷语的下作手段,生了同情之心,才特意选了乌姑娘破了的异色双面绣。” 很多人都不认同。 若天子有同情之心,也就不可能在七龙夺嫡里站到最后。 他手上沾着看不见的血。 “我瞧着还是薛芷语自己作大死,惹怒了贵人。”所以天子偏不让她赢。 “绣作也未著上姓名,除了薛芷语在宫中待过,也许郑内侍认得她的绣技,其余的绣作贵人也不知是谁绣的,何谈偏袒?估摸着就是贵人随手选的。” “这最有可能了。” “贵人到底也没选错,乌姑娘的绣作若不破洞,当之无愧为今日最佳。” “也是,满厅就只有乌姑娘一个人绣出异色双面绣。那玉如意她不拿谁好意思拿?” “正是正是。” 总之,无人将天子与乌雪昭扯上男女关系。 在旁人眼里,他们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乌雪昭随引路丫鬟到了花厅后面的阁楼里。 虽只走了一小段路,可花厅与阁楼之间隔着假山流水、高大的树木。 一到阁楼附近,顿时安静了许多,丫鬟的气息都轻了。 永宁侯老夫人坐在阁楼一楼的小厅里等她。 她才走过去道了万福,不知管事妈妈进来在老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只见老夫人急匆匆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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