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意识 后来发觉,自己脚步不轻,穿过庭院时,他竟然头都不抬,分明刚才的虚情假意通通做不得数。 闷闷地换了衣衫,好好打扮了一番,特意涂了红唇,描了眉,簪了步摇,迟疑了一会,丢下了鸢尾簪。 重新走到庭院处,见洛玉瑯坐着的姿势依然没有变,仿佛书中真有颜如玉,值得他全神贯注,两耳不闻窗外事,气得如同烧开了的瓦罐,气鼓鼓上了马车。 马车一停,她就冲了下去,守门的兵士愣在那里,呐呐地说:“这位娘子,公主外出了。” 穆十四娘也愣神了,人一倒霉,连喝凉水都塞牙,罢了,反正一时半会,她是不想回去的。 知道一旦回到马车上,那些护卫定然会将自己送回洛府别院,于是扭头就往河岸走去。 夏日的绿草,因为临水,依旧油绿绿的,踩在上面,如踏在云端,始终浮于半空,穆十四娘停在桂花树下,绿荫浓厚,正好赏景。 河岸的风吹起了她的浅绿色的襦裙,银色丝带翻飞,带来的凉爽让她展了笑颜,也让她突然了悟。 为何要自己生闷气,她这半辈子,受的闲气还少吗? 又不是菟丝草,非要攀附于谁才能存活。 而今的自己,高兴与否,全在自己。 她的神采让洛府的护卫有些紧张,家主不在,沿岸又不时有人走动,于是悄悄吩咐婢女前去劝劝,让夫人早些归府。 穆十四娘回头望着忐忑说话的婢女,“沿岸不知有多少娘子走动,为何偏我就走不得?” 逆反心思一起,扭头又朝前走去。 这场战火,江宁府内外狼藉一片,这里倒是如世外桃源一般,没受丝毫的影响,小河中依旧有画舫游走,声声丝竹入耳,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路上的行人,一个个也是悠闲自在,毫无奔逃之像。 穆十四娘边走边感慨,不由得想到,后周早晚都会指向吴越,不知到时会如何? 头顶突然阴凉,抬头发现有伞遮住了已近正午的艳阳,洛玉瑯低头望着她轻笑。 平常看着极为欢喜的笑颜,今日却十分刺眼,“你来做什么?” 洛玉瑯毫不在意她不善的语气,“见你久久不归,怕晒坏了,故而送伞来。” 穆十四娘却知道是敬职的护卫通风报信的后果。 “那你将伞给我,再回去读你的书吧。”穆十四娘握着伞棍,因为洛玉瑯并不肯松手,她使了劲也没用。 知道武力不是对手,干脆松了手,有人愿意效劳,何乐而不为,没等她摇曳地走多久,洛玉瑯就直接攀上了她的肩,同时为自己解释,“莫走出去了,晒得很。” “大庭广众,你庄重些。”穆十四娘侧了侧肩,见甩不脱,直接两个大踏步,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洛玉瑯重又跟上来,低声问她,“我到底哪里惹你了?” “我哪知道?”穆十四娘心里气得要死,光天化日,问这个问题,难道她难还当众回答不成? 洛玉瑯重重叹了口气,惹恼了她,停下脚步,回头望他,面如寒霜,“你不愿,没人勉强你,装给谁看。” 洛玉瑯举着伞,看她说完重又气鼓鼓地朝前走,一点闺秀之气都没有。 他向来是个小气之人,路人对穆十四娘的打探让他极度不爽,上前牵了她寻了僻静处,皱着眉问道:“你倒说个明白。” 穆十四娘自嘲地笑着,“我不明白。所以才会生气。” 洛玉瑯四处望了望,凑近了,低声问她,“昨晚明明好好的,怎么一觉醒来,就好像我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一样,我可以不在意,但你也得让我清楚明白。”如此近距离地看她,怎能让他忽略她的娇艳的红唇,再者又谈到了昨晚消魂之事,“我好知错能改啊。” 要怪就怪他最后那句知错能改,刺中了穆十四娘的隐痛,她最大的魔障,就是别人的轻视。 冷冷一笑,“家主何来之错?若说错,便是十四娘自认不足,恐怕难以趁家主的心意。” 洛玉瑯想破了脑袋都不晓得,这争端从何而起,佳人再近在咫尺,他也没了调笑的心思,“我昨晚睡着前,你明明已经睡着了,然后就是今早,你无端地发了脾气。我纵然是神仙,也猜不透啊。” 穆十四娘僵在那里,这人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睁着眼就可以说瞎话。 “你不认,没关系,我也没打算与你斤斤计较,因为在洛家主眼里,十四娘出身低微,自然可以任你凌辱。”说完,猛得一推,推了毫无准备的他一个踉跄,抽身而去。 走在路上的她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回吴越,离开洛府,去公主府找母亲,找十五郎。 洛玉瑯呆呆站在那里,穆十四娘方才的话一遍一遍在他脑海中重复着。 他身上的蹊跷,让他不敢细想,追了上去,直接牵起了她的手。 步伐不及他快的穆十四娘,努力挣扎着,洛玉瑯回头说道:“先回府。”语气清冷,更让她受伤。 突然间放弃了抵抗,只是一脸漠然,马车上,洛玉瑯也在发着呆,并没有千方百计的再来哄她。 只是下车时,依然固执地牵了她的手,直到回了住的厢房,才突然将她拥入怀中,满满的歉意,“是我不好,半梦半醒间,总把持不住,让你受惊了,我向你保证,以后,再不会了。” 穆十四娘挣扎时,他只是稍稍松了些手,却仍不愿撒手,“当真,我说到做到,若你还有气,只要能让你消气,怎样打我都行。” “我虽不是名门贵女,也知道尊卑有别,礼仪规矩。你是我拜了堂的丈夫,我怎能和你动手?!” 洛玉瑯却被她逗笑了,“好,只要你不再置气,我俩仍然像以前一样,怎样消气都行。” 穆十四娘都懒得和他打嘴皮官司,不愧是一家之主,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当真,我向你保证,绝不再犯。你当知道的,我起的誓言,从未违过。”洛玉瑯的话掷地有声,穆十四娘突然没有斗志,“口说无凭,以观后效。”
第三百三十五章 苦情 “好,谨听夫人训示。”洛玉瑯的和颜悦色,如今的她怎么看都像嬉皮笑脸。 洛玉瑯重又将她拥入怀中,脸上的笑意不再,取而代之的眼神冷冽。 到此时,那厮与自己所有的交易都显了原形。 他心中的愤怒不比穆十四娘少,但他不能让穆十四娘知晓分毫,这是他惹出来的事端,已经让她遭了无妄之灾,再不能让她心生芥蒂,胡思乱想。 他庆幸自己那日去了山上的禅院,庆幸自己遇到了得道的隐者,道童烧好茶水,退出去后,道人直接说道:“你便是洛家主?” 洛玉瑯也十分坦荡,“正是在下。” “弘阳真人是贫道师侄,那日去贵府的,与贫道有半扇师徒之缘。” 洛玉瑯拱手道:“真人可有援救之法?” 道人明显意外,手不由自主地抚着拂尘,沉默良久,“洛家主可能驱使于它?” 洛玉瑯直接摇头,“前次内人有疾,它曾露过一次面,要我研习道法,说如此于我夫人有益。” 道人眼神有些古怪,让洛玉瑯直接拧紧了眉头。 道人不再说话,闭目入定,只是手里的拂尘时不时拂向洛玉瑯,也是奇怪,那拂尘仿佛被牵了线一般,每次总能精准地指向他的腰间。 洛玉瑯紧张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个道人的法力是否在那晚的老道之上,他更不知道,如果巨蛇再显形,后果会如何? 良久又良久,道人终于收了功,慢慢睁开了眼。 “他被贫道师侄所逼,一时情急,竟然化了自身的形体,只以虚影隐于你的丹田之处。” “只是贫道不知,它是如何寻到你的,它又是如何知晓你与它契合无两的?” 洛玉瑯便将自己幼时的经历说与了道人听。 “原来如此,它也算处心积虑了。” “此蛇名唤虺蛇,《山海经》中便有记载,贫道这里有书,你大可拿去看,贫道最不喜说教。” 洛玉瑯心情复杂,无言地拱手谢过。 道人继续说道:“贫道修道将近百年,也是头次遇见此等奇事,若不是师侄前来养伤,说与贫道听,今日贫道也未必能说出这许多来。” 洛玉瑯有些情急,拱手道:“那真人可有良策?” 道人直接摇了摇头,洛玉瑯顿时黯然,他却又开了口,“正因为师侄他们提及,贫道才开始留意,翻遍了所有的古书,终于让贫道有了些端倪,但只是贫道一家之言。” 洛玉瑯哪里会介意,等不及要拱手,道人又说道:“古书中夺舍之词,应当就是洛家主的遭遇了。只是不知何故,它夺舍不成,反倒让洛家主占了上风。” “亦或许是尊夫人当时的血脉使然,贫道不善此道,不便评述。” “但正因为此,让它虚弱不堪,才经受不住贫道师侄的法力,又不甘心千余年的苦心修炼之功,便走了一桩险棋,准备放弃自己,与洛家主完全合二为一。” 道人怜悯地看着洛玉瑯,“只等有朝一日,重新夺舍,将洛家主彻底湮灭。” “如此一来,它也算活着,且能继续修炼,若是让它再寻到同类,再夺舍成功,于它而言,如虎添翼,再不敢想。” 道人到此时,终于住了口,端起早已凉透的古茶一饮而尽。 洛玉瑯呆坐着,道人也不去扰他,只静静陪坐。 这样的遭遇,千年难遇,他既然遇到,便该尽绵薄之力。 他不敢像师侄那样夸下海口,缘于对未知的恐惧,亦有性子使然。 洛玉瑯终于回过了神,“敢问真人,在下还有胜算吗?” 真人回答,“他夺舍不成,便是洛家主的胜算。其中的缘故,洛家主需自行思量,贫道只有不自量力,将自己所学,尽力传授于你,以求能解你急时之危。” 洛玉瑯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我若习道,于它岂不有益。” “它的法术由何而来,我一无所知。但贫道所修心法,罡正取直,邪祟恐怕难以进益。” 洛玉瑯见道人对自己一片坦陈,放松下来,直接相问,“它可能听到你我的谈话?” 道人好好看了他一番,然后摇了摇头,“它应当平时都蜷缩在你的丹田之中,为了不被人知,自闭了五感。” 洛玉瑯终于明白自己平时为何感知不到它了。 “那他如何感知外界呢?” 道人摇了摇头,自己数次擦探都一无所获,又不敢轻易惊扰,哪敢深探? 在他走后,道人自言自语地许久,‘它为何不选有根基之人?’ 洛玉瑯在走时想问道人的名号,道人直接回答:“贫道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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