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洛玉瑯突然起身,抛下一句,“不好。” 望着他的背影,穆十四娘回味着他刚才的话,他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两人才没有子嗣,自己全当他是在宽慰自己,现在看来,他确实,穆十四娘慌张站在那里,为了这突然而来的变故。 洛玉瑯烦躁地翻着书页,抬头看到穆十四娘仍旧站在那里发呆,默默看了她许久,几欲张嘴,最后还是放弃了。 立了冬,时间顿时加快了脚步,再到冬至,仿佛不过转瞬,没了外人的掺和,晚间大家又是聚在一处吃起了锅子。 洛老爷兴致颇高,因为午间与几位老掌柜相聚,论及洛玉瑯接任家主数年,洛府的变化,都对洛玉瑯赞誉有加,令他欣喜而宽慰。 洛玉瑯却一直兴致缺缺,令洛老爷晚间吃锅子时,仍忍不住说他,“这些年,你倒是老道得过头了。毕竟还年轻,有时意气一些,也没什么。” 穆十四娘知他最近皆是如此,“父亲,许是年节事多累着了,歇息些时日就好了。” 洛老爷听她这样说,一脸担忧地望着独子,洛玉瑯心中有事,自然受不住这个,“我无事。” 倔强的语气越发令洛老爷担忧,“我老了,许多事也帮不上你,你心素来不在吴越,南唐也罢,后周也好,慢慢经营即可,为了这伤身累心,就不值得了。” 洛玉瑯默默点了头,穆十四娘不想父子俩尴尬,“今日这饺子好吃,父亲,家主,都快尝尝吧。” 洛玉瑯盯着锅子中翻腾的饺子,想着在苏城时,自己不惜长途跋涉都要赶去陪她过节,还借着锅中的饺子打趣她,而今怎么竟越想越心酸呢。 穆十四娘放了一个热腾腾的饺子在他的碗中,“家中,这是你喜欢的肉饺子。” 洛玉瑯转头,穆十四娘双眼仍旧清澈,让他有些不忍直视,默默吃下碗中的饺子,不知为何尝不出昔日的香甜。 他的沉闷穆十四娘如何感受不到,因为洛玉瑯的回避,她也没有机会深究他的子嗣之说是真是假,但在她看来,若真如洛玉瑯所说,倒也没什么,眼前不是已经有嘉诺了吗? 等席散,两个人终于得以单独走在小径上,穆十四娘便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洛玉瑯默默听着,突然轻笑,“我诓你的,你还真信了?” 穆十四娘咬着唇,恨恨看着他,自己是下了怎样的决心才能将这话说出口,“不理你了。” 洛玉瑯扯住她的衣袖,不让她离开,“刚吃饱,不在这里走走,消消食,这么快回去做什么?” “我年节的新衣还差些针线。”穆十四娘的借口,被洛玉瑯无情地拆穿,“我早间明明看到你绣的是小儿的衣衫。” 穆十四娘回头,“侄儿快要落地,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是要送几件小衫的。” 洛玉瑯闷闷点头。 “是母亲托我的,说是本该她绣,可她如此眼神不好,”不等她说完,洛玉瑯已经接话,“随你高兴吧。” 穆十四娘停下脚步,“我不知你话中真假,但我所言皆是真心,子嗣有也好,没有也罢,于我而言,并不重要。” 洛玉瑯下意识回避了她的眼神,“都说了,只是顽笑。” 穆十四娘岔开话题,“不知外面这时可还热闹?” “应该散了吧。”洛玉瑯看月已上中天,“年节临近,街面上日日都热闹得很。明日去逛逛如何?” 穆十四娘摇头,“府里还有一大堆事呢,再说木花坊那边,也要时常去看看的。” 第二日,洛玉瑯独上烟霞观,弘阳真人身边多了一位老熟人,是那日替洛玉瑯驱邪的老道。 洛玉瑯拱手问过他的姓名,老道却摇头,“我刚从无名师叔处归来,本想求个真解,不曾想,归来师弟竟说你又有了新的造化,道人自观内出生,自诩已超脱凡尘,如今看来,是我浅见了。” 洛玉瑯见他依旧言语无状,前言不搭后语,便将自己的怀疑询问了弘阳真人。 老道却插了话,“你有了这样的造化,还贪恋这俗尘做什么?” 弘阳真人见洛玉瑯变了脸色,“洛家主上有父母,又有妻儿,哪里轻易抛却得下。” 洛玉瑯觉得终于有人理解,再加上前次得弘阳真人倾力相助,也算是帮了大忙。“我乃家中独子,” 话未说完,老道又不耐烦道:“你不是已有了子嗣吗?” 洛玉瑯有口难辩,暗自咬了牙,好让自己冷静下来,“两位真人,我只是有些不解,为何会如此?” 老道又开始当仁不让,抢在弘阳真人前面,“你当它轻易就能修行千年而不灭?这其中必要能忍寻常所不能忍,受寻常所不能受之苦。” 洛玉瑯强行让自己忽略他的话,依旧面向弘阳真人,“那它为何会落到如此境地?”他的话中话,弘阳真人默默点了头,密室中,它最后的几句话,他也曾听到过。 “修行之苦,苦在临门之时,这是它的劫数,越过了,它就能生,越不过,自然消亡。”弘阳真人解释得牵强,洛玉瑯仍旧不太明白。 老道还想插话,洛玉瑯直接开了口,“敢问真人,我该去哪里求个真解?”
第三百六十八章 旧事 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弘阳真人,世间广大,但他们见过听过的道家仙长最年长者,不过寥寥。 与烟霞观最亲近的无名道长百年高寿,算是他们所亲见的最年长者。 而洛玉瑯所求之真解,无名道长也没有明晰的思路可以提供。 洛玉瑯耐着性子,听弘阳真人和师兄说了许多论断,总算让他摸到了些脉络,对夺舍和永生添了些新的见识。 穆十四娘见他归来后,仍旧闷闷不乐坐在书房,虽然手里拿着账本,却许久都不曾翻页。 从柜子里拿出新做好的绦子,在他面前晃了晃,“荷包你不想换,那就换绦子吧,新年新气象嘛!” 洛玉瑯解下腰间的荷包递给了她,穆十四娘忍不住取笑,“里面装了些什么?这么实诚。” 洛玉瑯示意她自己去看。 穆十四娘一样一样翻出来,都是些旧物,有当初自己报恩的几锭小银,鸢尾花小绣,还有些他随身的物品。 “这银子你又不会花,为何不收起来,每日挂着,不沉吗?”穆十四娘将那几锭小银放在手心,曾几何时,这样的银子在她眼里也是巨款了。 洛玉瑯回答:“带着踏实。” 穆十四娘抿嘴轻笑,“还有这绣像,怎么不裱起来?你如今的荷包,我都绣上了鸢尾。” “带着踏实。”要不是洛玉瑯态度真诚,穆十四娘都要以为他是敷衍了。 “倒是你,我头次给你的银簪哪去了?” 穆十四娘直接将妆奁盒搬了过来,一层一层打开来,其中一层,血色的鸢尾簪静静躺在里面。 穆十四娘心中诧异,自己明明记得,已经另装了盒子收好了的。 来不及细细思量,只得很快地合上了。 悄悄打量洛玉瑯,发现他似乎并未留意。 下一层,就是穆十四娘自幼带着的细小银簪和洛玉瑯在她扮男装时,借故送给她的银簪。 旧物近在眼前,往事也浮于脑海。 “那个院子一切如故,得了空,我陪你再去走走。”洛玉瑯脑海中,尽是当时稚嫩的穆十四娘,懵懂地依靠在桃花树下,而那时的自己,也没省事到哪里去。 “你当时诓我在那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洛玉瑯如何能老实坦陈过往,轻咳了一声,“也没想什么。” 穆十四娘转头仔细打量着他,“说了我也不会怪你的。” 洛玉瑯挑了挑眉,岔开了话题,“茶都凉了,这些人也不晓得来换一换。” 穆十四娘却没打算就此饶过,“你是不是打算就此拐了我?” 突然提起这样的陈年往事,洛玉瑯有些头疼,也无心再忧虑自己的事,“从未想过,倒是你,那时真的只当我是恩人看待?” 穆十四娘也有些头大,往事纷扰,早就混搅在一处,哪里能准确地说出来,“应该是吧?” 见她自己都已不能肯定,洛玉瑯决定不自损形象,“看来,漫游当时也曾为我的风采动过心?” 穆十四娘轻笑,“当时的洛府公子,可不怎么讨人喜欢。” 洛玉瑯挑了眉,“是吗?” 穆十四娘看着手心一胖一瘦,一长一短,风格迥异的两支银簪,“不过,无论何时想起,漫乐对我倒也算真诚。” “也算而已吗?”洛玉瑯觉得有些受伤。 穆十四娘回答,“比起我当时的一片赤诚,你扪心自问,又如何?” 洛玉瑯只想尽快岔开话题,好回避了自己少不更事时的孟浪之举,“无论我所为是否成熟,但我对你的心,断断不能否认吧?” 穆十四娘见他终于被往事所累,不再眉头紧锁,困于难解之事,“这倒是应该领情的。” 洛玉瑯从她手心抽过两支银簪,感叹,“这银簪是我梳发髻时的头一根,后来听说你竟轻易抛了,我还暗自伤心了好一阵呢。” “母亲只不过替我保管,哪里会丢?”穆十四娘解释着。 “论起来,你的这根应该属于我了。”洛玉瑯惋惜着这银簪他不能带,“初识时,你就送了我的,后来在小院里,你又送了我的一次。” “当时你自己不接的。”穆十四娘努力为自己挽回着排面。 “对你,我一向心软,轻易就拿了你的东西,如同往你心中压了巨石,我如何舍得?” “当时你可不是这样说的。”穆十四娘作势去抢,洛玉瑯抬高了手,身量的差距让她望尘莫及。 “不如两根打作一根,我正好带。”洛玉瑯轻笑看着趴在自己胸前的穆十四娘,“就像你前日说的,我也打一根鸢尾,正好与你配成一对。” “那你还不画个花样。”穆十四娘取了纸笔,递给了他。 洛玉瑯接过,信手捻来,一朵素色的鸢尾花展现在纸上。 穆十四娘拔下自己那根,饶有兴致地比对,“倒是比我的内敛。” 洛玉瑯重新帮她插上,眼神却下意识扫向了她的妆奁盒,听她数次说要收起来,为何每次总能再次看到? “现在送到铺子里,不晓得赶不赶得上年节?”穆十四娘拿着洛玉瑯刚刚画就的图样,算着铺子年节关张的日子。 洛玉瑯接过,细细折好,与那两支银簪一同放入荷包之中,“年后吧,慢工出细活。” 穆十四娘见他又开始发呆,不想他独自苦闷,“不如我们去花园里走走吧。” 洛玉瑯摇头,“嘉诺日日在那里学箭,还是莫要扰了的好。” 穆十四娘知道他是怕再被缠上去当师傅,又说起了景妍凝如今的状况,“宣和堂那里,最近倒是好些了,天气好时,也会在院中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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