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头,护卫果然又扯了一条鱼上来,穆十四娘也不再客气,尝了一口,齿颊留香,说实话,比红崖山时缺油少盐的烤兔子好吃多了。 烤熟手里的鱼,洛玉瑯将位置让给洛诚,自己坐在穆十四娘旁边,就着酒,边吃边赞叹自己的手艺。 “他们吃得辣,我看你也吃不惯,所以剩下的鱼由他们自己烤去。”洛诚挑了挑眉,心说,公子爷,你这变化也忒大了些,简直判若两人,就算你中意这小娘子,也不必如此放低姿态。 “明日午间会到吗?”穆十四娘吃饱之后,开始询问明日的路程。 “墨师傅住哪里?拿住址来看。”洛玉瑯一边问一边伸出手朝她讨要。 “枫桥大街里文山纸扇行旁边的小巷进去,连着左拐两次,一问就知。”穆十四娘如实地报出了墨师傅的住址。 “现在街面上并不太平,明日我先送你过去,之后再一同回来。”洛玉瑯事事皆以主家自居,连洛诚都没忍住挑了挑眉。 穆十四娘果然有了异议,“光天化日之下,听说枫桥大街是苏城最出名的地段,应当不会迷路吧。” “万一你丢了,我初来乍到,就算再有本事,一时半刻也难寻到你,为免夜长梦多,还是这样最好。再说墨师傅比我年长,我既知道他伤了腿,去探望一下也应该。”洛玉瑯半壶酒下肚,话更多了起来。 穆十四娘见他坚持如斯,不愿再起争执,想他也是一片好意,自己无谓逞强。 借着酒劲,洛玉瑯又开始原形毕露,凑过去轻声问她,“想不想听鬼故事?”没承想穆十四娘眼中的惊恐把他给逗乐了。 “原来也不是胆大包天,既然知道了自己的短处,以后别动不动就孤身出行,人世险恶,只有想不到,没有遇不到的。”洛玉瑯一惊一乍果然有用,穆十四娘明显有些气馁,闷闷坐在那里,一句要强的话都说不出口。 洛玉瑯抬头看了看满天星辰,“已经子时了,吃饱了没?饱了就快去睡,明早记得晚些起。” 穆十四娘轻轻嗯了一声,朝着洛诚微微致谢,起身后,洛玉瑯表达了不满,“你吃的鱼是我烤的,谢他做什么?” 穆十四娘无奈地望着他,“多谢洛兄长盛情招待。” 待她关了门,洛玉瑯仍旧坐在那里傻乐,不知不觉剩下的半壶酒也下了肚。 知道他酒量的洛诚并没有劝阻,也随他坐到几时。 终于撑不住的洛玉瑯回房后,躺在床上,一闭眼就是穆十四娘午睡时的模样,或许是因为酒劲的缘故,心底没由来的窜起了火苗,因为寻不到出路,所以给不了解药。 最后只得重新洗了个冷水澡才平静下来。 懊恼自己的定力竟然如此不堪一击,喜欢归喜欢,中意归中意,有些妄念现在无论如何不能有。 又仔细地回想了一下傍晚的场景,穆十四娘合衣而睡,明明睡得极熟,双手却是环抱的,身子更是蜷成一团。 这样极度没有安全感的睡姿,自己也曾有过。 极度回避的过往似乎又要跳将出来,急得他猛然从水中站了起来,水声的动静有些大,定住之后,他明显听到隔壁穆十四娘翻身时床板‘吱呀’的声音。 穿好衣衫,重新躺回床上,再没有了刚才迤逦的想法。 隔避的穆十四娘确实没有睡着,因为前前后后水喝得有些多,她在这边折腾,洛玉瑯在床上折腾,第二日,两个人都起得极晚。 吃过早午饭后,沿江两岸的住户渐渐由稀疏变得紧密,慢慢地一户挨着一户,船行的速度也降了下来。 穆十四娘心情与洛玉瑯不同,终于到达苏城,这座她最初的目的地。 没想到兜兜转转,一年之后,自己又来到了这里,雀跃地看着岸边的风景,穆十四娘打算得空去看看十五郎当初说的——东门附近的土地庙。 船靠码头,岸边已有与洛诚他们一样打扮的牵着马候在那里。洛玉瑯皱了眉,居然忘了件大事,没备马车,他倒是想与穆十四娘共乘一骑,可是不用想也知道她必不会肯。 乘着穆十四娘不注意,悄悄对洛诚耳语了几句。 下船后,亦步亦趋地跟在穆十四娘身后,初来乍到,两眼一摸黑的穆十四娘正打算寻个面善的人问路,就被他挡在面前,“你傻啊,生怕人家不知道你是外乡人。” 穆十四娘只得四处张望,看到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洛玉瑯,气恼地说道:“你不傻,怎么不见你去问?” 洛玉瑯老神在在,果然没多久,洛诚过来,回禀:“公子,枫桥大街往右走。” 穆十四娘觉得洛玉瑯这张脸当真欠打,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第七十二章 探望 可惜当事人十分受用她的关注,毫不觉得自己再一次惹恼了她,发现街面上行人实在太多,虚扶着穆十四娘,好将她护在自己身前,“走吧,晚了,墨师傅恐怕会出去玩了。” 穆十四娘终于没忍住,无声地瞪了他一眼。洛玉瑯却还为自己无脑的笑话开心不已,自顾自咧嘴笑个不停。 穆十四娘走着走着,总被沿街的店铺给吸引了过去,苦于她老是走偏路线,脱离自己的怀抱,洛玉瑯只得时不时去扯她的藩篱。 被惹恼了的穆十四娘脚步一顿,难得地发了脾气,“干嘛!?” “我怕你走偏了。”洛玉瑯一脸无辜,穆十四娘转身,发现自己竟然一直被他虚抱在怀中,幸好有藩篱遮掩,她脸上的燥热才无人得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不识好人心,你看这人多挤。”凑近她的藩篱,“你不怕被人揩油?” “我荷包收得好好的,哪有那么容易偷?”穆十四娘自信地回答,却让洛玉瑯乐不可支,这丫头,当真孤陋寡闻,幸亏遇上了我。 “走吧,你只需记住,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洛玉瑯轻轻推了推她的藩篱。 其实洛诚也很无奈,明明有他们在身边,根本不需要如此,奈何公子只想亲近佳人,不许他们插手。 到了枫桥大街,穆十四娘一眼就看到了‘文山纸扇行’,高兴地指给洛玉瑯看。 洛玉瑯看着早早就站在那的护卫,敷衍地应和着她。 往左拐了两个弯,到了墨师傅门前,穆十四娘仍有几分迟疑,洛玉瑯轻声说:“已经打听好了。” 叩响门之后,果然听到里面传来墨师傅熟悉的声音,“来啦!” 开门之后,墨师傅先是认出了穆十四娘,眼神中透出欣喜。看到她身后的洛玉瑯,眼神明显一变,丢了句话,“怪不得你心心念念要回苏城,原来就是为了这小子。” 穆十四娘正要解释,洛玉瑯已经恭敬地行了礼,“墨师傅,有礼了。晚辈姓洛,名玉瑯。” 墨师傅嗯了一声,拄拐朝院内走去,右腿明显不良于行。 “墨师傅,你腿伤如何了?”穆十四娘赶紧跟了过去。 “人老了,反正也不中用了。”墨师傅用拐杖敲了敲院中的石凳,示意他们就坐。 “你什么时候离开的木花坊?”不等他们坐下,墨师傅就开始发问,洛玉瑯通身的气派与穆十四娘一身简朴的男装,明显未将她放在心上。 穆十四娘老实回答,“前日出发的,掌柜的只给了我十日假,除去回程的两日,我还可在这待上六日。” 墨师傅狐疑的眼光在她与洛玉瑯之间穿梭,“这小子怎么回事?”他与穆十四娘相识的过程,令他对这位莫名出现的少年贵公子充满戒备。可是听穆十四娘话中之意,又不像自己理解的那样。 “晚辈得知墨师傅对施思多有照拂,特来酬谢。”穆十四娘还没开口,就被洛玉瑯抢了先。 “你就是她离家跟随的人?”私奔这两个字在墨师傅口中犹豫了许久,还是改成了跟随二字。 “不是,墨师傅你误会了,当初求你带的信,是给我胞弟的。”穆十四娘怕洛玉瑯又胡乱插话,终于赶了个先。“这位是我的恩人,在遇到您之前,蒙他相救过。这次在船上重遇,他怕我找不到地方,好心送我过来的。” 墨师傅听她这么一说,脸色倒是和缓了,但打量洛玉瑯的眼光仍旧怀有戒备。这小子眼神片刻不离小丫头,如果说他心里没有其他的想法,鬼都不信。 想到自己前次冲动烧毁的书信,不免内疚,“可有寻到你的胞弟?” 穆十四娘点了点头,“他当真中了进士。”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不仅看痴了洛玉瑯,也让心怀内疚的墨师傅松了口气。 “这么说,你这次是特意来看我老头子的?”墨师傅终于问到了正事。 “前次七色织机又坏啦,舒掌柜说了您受伤之事,也是我接了外差,出主家做了几个月的绣活。要不然,早该来看您啦!”穆十四娘为自己的晚来而心怀愧疚。 墨师傅挑眉看她,“看来你青出于蓝,帮了舒掌柜这个大忙?”任谁突然被人替代,心中难免都有些酸涩,墨师傅也不例外。 穆十四娘只得点点头,“尽力修的,能保多久,我也没底。” “坏了哪些机关?”修了一辈子的织机,自然句句不离本行。 穆十四娘回答,“除了上次那个,套在一起的都坏了。” “这是哪个蠢货?不知轻重的踩!舒掌柜也是糊涂了。”墨师傅连着将拄拐重重的在地上敲击着,明显十分心疼。“你不是负责织机的吗?怎么又跑去做绣活了?” 穆十四娘老实回答,“原来家中时,也学过一些,后来绣坊忙不过来,舒掌柜就让我帮忙了。” “我就说,要是你用,怎么会坏得这样离谱。”墨师傅仍旧难以释怀,“你老实说,这次除了来看我,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洛玉瑯一下就听出,墨师傅多半是误会穆十四娘并未修好织机,只不过寻了个借口来看他罢了。 穆十四娘却依旧实诚,“没有了,现在只有灵秀一人用织机,她心灵手巧,应该不会再坏了。我是担心你腿伤无人照顾,心里挂念,才求了掌柜的,准我假来探望您。” “我的腿伤已经就这样了,以后去京城的远门怕是出不了了。你能接手织机的事,我也算安心了。”墨师傅话虽如此说,却明显带着惆怅。 “我来时,舒掌柜说了,如果墨师傅愿意,叫我陪您一同回木花坊。”穆十四娘也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不甘,把打算过几日再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 “你回去跟舒掌柜说,墨老头谢过她的好意,我生于斯,长于斯,必当死于斯。故土难离,越老越不愿背井离乡了。”人心即是这样,三分好意暖人心,听了这话,墨师傅虽然仍旧拒绝,脸色却好看许多。 “可是,我看您独自一人居住,去了京城大家相互照应不更好吗?”穆十四娘环顾四周,说了这么久的话,再无第二个人出来照面,又看整个小院,全没有主妇照顾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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