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月余,又逢节气,没理由不答应。虽说今日听了一耳朵的青梅竹马,门当户对。 洛玉瑯见她满口应承,终于放心下来,草草去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衣衫。 等上菜的间隙,穆十四娘将绣坊这些日子的收益回报给洛玉瑯,“马上又是冬至,恐怕还会有一阵忙;再之后是年节,幸亏常胜师傅的六色织机已经开始试机,不然还真接不了这么多活。” 洛玉瑯低头抿了口茶,虽然青荷说穆十四娘除了每日去察看一下织机的进度,再没有多跟常胜说一句话,但听到这个名字,他还是有些别扭。 自己自小到大,走到哪里不是被小娘子们觊觎,傲视众人。现在居然会为了这样一个人醋意满满,想想都憋屈。 “能接就接,别把自己和绣坊的人累坏了。”洛玉瑯见青荷为她装好了汤,体贴地说道:“立冬要进补,熬了一天的老火鸡汤,快趁热喝了。” 穆十四娘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以往洛玉瑯都会说些快喝了,这么瘦,身上没有半两肉之类的话,让她莫名的难堪。 现在这样有礼有节,虽然听着舒服,一时间还需要时间适应。 到底受了说书先生的影响,穆十四娘突然不习惯饭桌上的沉默,寻了话头说道:“当家的年前还会再出去吗?” 洛玉瑯也有些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穆十四娘,愣了一下,才接话,“并没有完成,实在太乏了,回来歇几日,再去。” 穆十四娘再也寻不到话头,正尴尬着,青荷端了圆子上来,算是解了围。 因为喜甜,穆十四娘谢绝了青荷为她添肉圆子,但心态不好,桂花银丝圆子只吃了两个,就摇头谢绝了。 洛玉瑯素来不吃甜的,顺着穆十四娘的喜好每次买来吴大娘的冰粉和甜羹,最后都送给了洛诚。 “腻了?今日肉圆子不错,尝一个解解腻。”在他看来,甜甜糯糯的,想想都腻人,不如他手里的肉圆子,清香可口,糯而不腻。 穆十四娘摇头之后,觉得还是要说两句好些,“当家的,我吃饱了。”本想说先回小院,但洛玉瑯尚未放下筷子,自己提前离席,似乎不合规矩。 这顿饭,洛玉瑯胃口好得出奇,不紧不慢地吃着,穆十四娘手里的茶都换过一轮,他也不见放碗。 也不与穆十四娘说话,谨守着食不言的规矩。 穆十四娘其实并不习惯在饭桌上说话,刚才强扯出来的话题,连自己都有些尴尬,只得默默陪坐一旁,看他独自吃得津津有味。 终于等到洛玉瑯放下碗,擦了嘴,端过青荷送来的热茶,穆十四娘正打算告退,洛玉瑯终于开了口,“这次,在穆家镇所属的县衙待了几日,镇子上的田庄受损挺严重的,穆府当家的亲自来县衙诉苦,恰逢我也在那,有幸见了一面。” 穆十四娘有些忐忑地望着他,穆府虽说与她再无干系,但娘亲和十五郎还是身系于它,如果真的年成不好,他俩很难不受影响。 “你长得不像他。”谁知洛玉瑯立刻就转了话题,并没有接着说下去。 “我像我外祖父,娘亲说的。”穆十四娘解释着,心里还是希望他能多说说有关穆府的事。 “穆老爷时刻不忘提及十五郎在宫中任教习的事,一口一个我与十五郎同年,定要盛情邀请我去穆府做客。”洛玉瑯望着穆十四娘,“要不是怕你生气,我还真想去看看,生你养你的地方是什么模样。” 穆十四娘脸上无半分喜色,说道:“当家的就算到了穆府,也见不到我与十五郎长大的地方。” “你娘亲是十五郎的生母,我上门做客,说不定能见她一面。”洛玉瑯不相信穆十四娘出来一年多,会不思念自己的母亲。 “穆府最重规矩,迎接你的必然是穆府的大夫人,嫡系的公子小姐。”穆十四娘起身说完,轻施一礼,转身离开。 洛玉瑯愣在那里,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又在哪里触了她的霉头。所谓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没可能断得这样彻底,连与自己最亲近的人都不愿提起。 原本还想着借此多与她聊聊,一解这月余的相思,没承想适得其反。 穆十四娘确实打心底里排斥穆府,尤其是现在能这样自在地生活之后,这种心情尤甚。不过,这都不是她匆忙离开的原因,想与洛玉瑯避嫌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下午抽空去隔壁香料铺转了转,发现他们果然准备搬家,心想洛玉瑯并没有诓她,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要隔壁空出来,就搬去绣坊。 青荷见她挑灯绣着洛玉瑯的衣衫,贴心地为她添了一盏灯,“姑娘,这是在为公子赶制冬衣吗?” 穆十四娘回道:“绣坊实在太忙,只能晚上做了。你们公子不许别人动手,做好了还得熏香,不提前做,就要误事了。” 青荷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眼珠一转,接道:“还是姑娘贴心。” “我们开绣坊的,没理由当家人的衣衫都安排不齐全,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掉大牙。”穆十四娘针线不停,“所幸料子都是现成的,只需添些花边,比起那些讲究的小娘子,要好应付得多了。” 青荷哑在那里,这哪跟哪啊,公子要是知道了,恐怕又要伤心了。 穆十四娘却抚着红色的锦缎,对青荷说道:“你摸摸,这五色织机织出来的面料,虽然不及七色织机的丝滑,但这样厚重的感觉,做冬衣更合适。” 青荷赶紧接道:“只要是姑娘做出来的,公子定然是喜欢的。” 穆十四娘低头不语,青荷毫不掩饰的说辞,立场分明。恐怕在她眼里,自己如果不尽快应承了洛玉瑯,就算是有眼无珠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回绝 那边的洛玉瑯,却在听了洛诚的回报之后,说道:“以后她何时来,都这样回复。”他不过前脚进门,后脚景玉霜就来送立冬圆子,可见自己的行踪皆在她的监视之中。 洛玉瑯无奈,真没见过这样没羞没燥的女子,自己从来都没给过她半分好脸色,话也说得再难听不过,但凡有些血性之人,早就愤然离去。 哪有像她那样死乞白赖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你们就这样笃定父亲会同意吗?”洛玉瑯靠坐在软榻之上,沉思良久,“走着瞧。”他洛玉瑯的妻子绝不能出身景家。 第二日,刚去府衙点了卯,景玉霜就适时出现了,洛玉瑯难得的没有回避,而是有意站在自己厢房的门外,音调颇高地说道:“景大小姐,如今蝗灾已消,粥棚也撤了数月,你这强装的善人模样也该收收了。三不五时地往府衙里跑,实在有损未嫁女子的颜面。” 景玉霜没想到他会当众大声呵斥自己,言语犀利,丝毫不为她留点情面。原本殷勤地模样顿时有些收不住,一双眼睛潮湿之后,就开始滚落泪珠。 洛玉瑯接着说道:“你总来寻我,我是不知所谓何意。洛府与景家是姻亲没错,但你我二人可没有什么关系。我日后还要议亲娶妻,望景大小姐好自为之,莫要误了你我二人的前程。” 说完,转身回屋,直接着了房门。独留景玉霜僵在那里,如临寒冬。 她如何都没想到,洛玉瑯会在这样的场合扫落她的颜面,直言不讳自己不会娶她,更不想与她有任何瓜葛。 侍女心疼不已,只能咬牙望着洛玉瑯紧闭的房门,轻声安抚景玉霜:“小姐,洛公子想是累着了,心里烦闷。日后想清楚了,就好了,我陪你先回去吧。” 景玉霜暗自咬牙依旧站立良久,才望着洛玉瑯的厢房,音调并不低地说道:“我们回京城,家中的长辈自会为我讨个公道。” 望着景玉霜恨恨离去的背影,避在一旁的洛诚暗自咂舌,公子今日的火气前所未有的大,所说的话只怕传给老爷都会令他吃惊。 听到洛玉瑯唤他,急忙进了屋,洛玉瑯手中笔墨不停,面色如常,毫无怒色,仿佛刚才说那番话的根本就不是他,“诚叔,你叫人钉住她,一定要保证她上了船再来回我。还有,景家的钉子,尽数除去,反正这几日得空,你下不了手,就由我亲自来。” 洛诚哪敢劳动于他,伤了洛府与景家的关系,连忙应承。之后直接找到景家这次随景玉霜前来苏城的护卫长,说公子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千万莫要招惹他,不然他真动了手,大家不敢还手不说,还白白吃了亏。 一切安排妥当,景玉霜也没再耍心眼,十分排场地上了船,连带随她一同前来的人,尽数回了京。 这一切穆十四娘毫不知情,两脚不沾地忙着绣坊的生意,常胜的六色织机她分别配了不同的色,织出来的布料图案非常受小娘子们的喜爱,只是苦于新带的小织娘手艺并不醇熟,幸好舒掌柜新送了个绣娘过来,让她得以抽空坐在六色织机上,赶制着已经收了定金的布料。 这一忙,就到了冬至。 洛玉瑯也在景玉霜走后,又去了乡间,冬至这天都未见归来。 穆十四娘一直盼望着尽早搬走隔壁香料坊也终于开始搬东西,高兴是高兴,可是洛玉瑯当时只是与她一人提过,她问坊里的伙计,尽无一人知晓此事。 想着这事洛玉瑯不归,算是办不成了,难得地在回别院时,问起了他的行踪。护卫摇头,青荷却接了话,“姑娘,可是冬至公子未归,姑娘有些不习惯?” 穆十四娘颇有几分无语地看着她,“我是有正事要请他示下。” 青荷认真地点着头,“我明白,姑娘向来公私分明。不过公子这次也是太兢业了,凡事皆亲力亲为,只为了解真实的受损情况。其实他不过是别驾,留在府衙核对下面报上来的文书就可以了。” 穆十四娘见她一路在后面絮絮叨叨,接道:“难道你这样体贴,你们公子知道,想必心甚慰矣。” 青荷却想偏了,赶紧解释道:“姑娘,我是听兄长说的,你千万别多想。” 见穆十四娘有些好奇地看她,又解释了一句,“我的兄长,就是为姑娘赶车的车夫。” 穆十四娘更加惊奇了,自己坐车坐了数月,青荷也同出同进了月余,竟丝毫没有看出来。“我没有其他的意思,是你不要多想。” 回到小院,洗漱之后,踩着暖炉,继续为洛玉瑯绣着红衫,她没想到洛府竟讲究到这种程度,冬衣里塞的棉花都不知用什么染成了红色,闻上去也是一股熟悉熏香味。 因为洛玉瑯怕麻烦,棉制的夹衣要与外衫缝在一起,难度不小,很容易就会露出针脚,穆十四娘也是颇费了一番脑筋,才摸索出门道。 青荷见她白日在绣坊坐在织机上一刻不停,晚间回来,又坐在这里不停手。也算是心无旁骛了,但是公子回来看了,肯定又要心疼了。 “姑娘,还要再添一盏灯吗?”青荷端了甜羹来,想让她歇歇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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