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玉霜痴痴看着,却又是失神的,不知是看眼前已成家主的洛玉瑯,还是自己心目中往日的洛玉瑯。 她最想知道的事,从昨日他回来到现在接任家主,无一人提起,仿佛他现在只是坐在寻常的椅子上,红崖上什么都没有发生。 除了自己,已成妇人。 渐渐眼中泪水即将溢出,耳边却传来一声轻咳,景玉霜明白是姑母在警示自己,咬住舌尖将泪水逼了回去。 洛玉玦在所有人恭贺完后,满含着笑意走上前去,礼数周全地给洛玉瑯行了礼,“恭贺兄长平安归来。” 洛玉瑯依旧像昨日那样,语气平淡,“二弟,客气了。你如今已成家,听说父亲已为你置办了宅院?” 洛玉玦又能说什么,“兄长,今早已听父亲提起。不过,玉玦尚且年幼,并不能主事,已求了父亲暂在祖宅居住。” 洛玉瑯微愣了一下,“父亲同意即可。” 因为洛玉瑯的话坠入谷底的景玉霜,又因为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丈夫的说辞重回人间。 之后的宴席,洛玉瑯并未与家人坐在一席,而是与几位大掌柜同在一席,言谈之间皆是今年的光景,因为说得有理有据,颇得几位大掌柜赞赏。 洛老爷担忧地转身问洛诚:“大夫说他能饮酒了吗?” 洛诚回道:“早已为家主换成了茶。” 如此快的改口,又一次刺激了宴席上的各色人等。 于是,洛府族人那席,就有人不时望向洛玉瑯坐着的身影,满是担忧地说道:“长公子这伤,要尽快痊愈才好,不然这娶妻生子,”话只说了半截,却无比清晰,这要是真残了,怕难娶良妻,这没有子嗣,就还得过继。 本来蔫了的洛二公子再次挺直了腰杆,余光扫向了景玉霜,嘴角上扬。 洛府主母景妍凝见身边的洛老爷胃口却是极好,丝毫没受影响。不禁皱了眉,以她对身边这位的了解,不该如此坦然才是。 于是,就有了第二日景畴行的来访,“我听说玉瑯平安归来了?” 洛老爷点头,“他任意妄为,却让舅兄你特意来探望,真是让我于心有愧啊!” 景畴行感叹不已,“当初他从红崖上跳下,旁观者众,玉霜心痛欲绝,我们也无不感伤。幸好有惊无险,他可有说这数月来的经历?” 洛老爷摇头,“他不愿多提,我也无心多问。只要他平安归来,往后不再折腾,我就万事大吉了。” 景畴行问摸不到正题,干脆直接问道:“真是奇怪,当初我们也派了人去寻,却毫无踪迹。” 洛老爷明白他话中的意味,依旧装作不知,“红崖山古怪连连,想必是困在哪里,熬了数月,才死里逃生吧。” 景畴行见在他这里问不出个所以然,就生硬地提起了景玉霜嫁入洛府之事,“你也知道,当初玉霜执意出嫁,本就有着生为洛府人,死为洛府鬼之意。现如今玉瑯平安归来,你看,” 洛老爷心中一阵恶寒,再一次见证了景家的毫无底线。 “我现在只想他的腿尽快好起来,其他的,都算不得事。若真能好,自然不愁好姻缘;若不能好,也不再奢求,只要他自己喜欢。” “我说的正是此事,他身上有伤,行动又有所不便,身边即便有护卫,总是不如女儿家细心,哪里能照料得周全。我看你还是尽快为他寻门亲事,说不定喜事临门,他伤就好了呢。”景畴行说得关怀备切,洛老爷依旧恶寒无比。 “老太君一惯喜欢女儿家,身边总带着人,虽说并不是嫡女,但容貌教养皆是上乘,你我两家世代结亲,应该明白这知根知底才是最好。”景畴行话音刚落,正迈进来的景妍凝就帮了腔,“兄长说得极是,我前次回府,老太君身边的几位,真是一个比一个俊俏可人懂事。” 坐下之后,拿出了洛府主母的气派,对洛老爷说道:“老爷,我看不如我们就在其中挑一个做媳妇吧。” 洛老爷明白再不答话是不能够了,“玉瑯失踪之后,我曾上广福寺求了一卦,主持解释,他的姻缘不在今年,故而才会带凶。我虚度半生,只此一子,他的平安比什么都重要。姻缘之事,明年再提吧。” 这是洛老爷第一次当面反驳景家与洛玉瑯的婚事,而且理由无比充分。 景妍凝不死心地接了句,“先订亲也行。他身边确实需要人照顾。” “还是不妥,他腿伤未愈,脾气恐怕比以往更甚,你们捧在手心里的女儿家,何苦送到他这里遭罪。”这话说得已到极致,再说下去,只会尴尬。 兄妹俩悻悻从洛老爷离开,景妍凝一脸担忧地问景畴行,“兄长,景家竟要低眉顺眼到如此了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出路 景畴行在亲妹面前毫无保留,“如今是老太妃在,还有些虚名,北边豪强林立,早已不向朝廷纳供了,南边这两年也有些异动,景家在这两处的根基早已不如往夕,我有什么办法?” “他洛府可以商立世,我们为何不可?”景妍凝问道。 景畴行望着胞妹摇头不止,“你这个主母当得,连洛府以什么立业都没弄明白。不过,就算我告诉了你,你也休想摸到边。” 景妍凝受了刺激,回了句,“要是你当初不逼她另嫁,我也不至于过得如此憋屈。” “她不另嫁,你这个主母还当得安生吗?”景畴行不客气回话。 到底都不是没脑子的,话到此处两人都自觉地止住了。“兄长放心,等他娶妻,除了景家的,谁也别想进门。” 一直铁青着脸的景畴行终于脸色回缓,“他这一生一死到底怎么回事?” “那位没说吗?”景妍凝反问,景畴行摇了摇头。 “这父子俩沆瀣一气,从没有半句实话,就算全天下都知道他是有意为之,如今也拿他没有办法。”景妍凝满怀怨念,在兄长面前毫无掩饰。 “他的伤是真是假?”景畴行的意思是,如果连伤也是假的,就算是一个把柄。 景妍凝说道:“是真的。” “那不良于行呢?”景畴行追问。 景妍凝皱了眉,“倒也没说再不能走,只说伤还未愈。” 景畴行望着洛府年深日久的若大庭院,满眼的羡慕和感叹,同样是世家豪族,为何人丁兴旺的景家就渐渐如同空壳,而人丁单薄的洛府却依旧鼎盛。 “这小子鬼得很,你也不要再吊以轻心,洛二和玉霜皆可成为你的助力。”景畴行交待了许多,但再多的想法,目前也无法可施。 洛玉瑯整日不是待在帐房看洛府往年的帐本,就在自己的院子里静养,无论何人送来的贴子,都不赴约。 从芜阳公主处得知洛玉瑯平安回京,十五郎思来想去,特意递了贴子,相请一聚。 洛玉瑯见了十五郎的贴子,十分好奇,十五郎这个传话筒将自己死里逃生的事当成坊间流言说与十四娘听时,她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这个没良心的,自然会当成笑话看的。”洛玉瑯手边就是十四娘刚连同帐本送来的信,里面全是绣坊的日常,一句他想看的话都没有。 十五郎相请,自然要例外,倒是十五郎见他居然被人抬上了二楼的雅间,一脸意外,“洛年兄,早知道你伤未愈,我就晚些再送贴子了。” 洛玉瑯倒是坦然,“早晚都是如此,望仕相邀,怎能不来?”自己能否顺利迎娶十四娘,还得看这位小舅子肯不肯助力。 “洛年兄,那望仕就以茶代酒,贺洛年兄平安归来。”十五郎诚意满满,他入宫当了教习,无数人想攀扯,只有洛玉瑯待自己毫无私心,还令他受益颇多。所以在十五郎心里,早已当他是知己。 洛玉瑯承了他的情,提起了自己在意的事,“宫中可还习惯?” 十五郎倒是比以往坦然,“一切如常。” “就没有让你为难之事?”洛玉瑯追问。 “不满洛年兄,确有一事。”十五郎摸了茶盏半晌,“洛年兄,于攀龙附凤之事,如何看?” 洛玉瑯心下明了,于公于私,在他看来,十五郎娶芜阳,都不算坏事。“姻缘嘛,只要自己不算勉强,就算良配。” “那我问你,如果洛年兄心仪一人,却苦于门第之说,该当如何?”十五郎问得轻巧,洛玉瑯却听得心惊,有那么一瞬,他都要认为,十五郎已经知情。 沉默着察看他的神色,安心之后,又当起了指路使者,“若我认定了,想尽一切办法也要娶她进门。” “就算日后,两人因为门第的缘故,纠葛颇多吗?”十五郎追问。 洛玉瑯点头,“日常相处,只要她心中有我,总会为我着想,我之亦然。” “我与芜阳,洛年兄如何看?”十五郎说得实在直接。连洛玉瑯都有些招架不住,缓了会神,才想到了说辞,“芜阳开朗,却不矫情,人品才貌亦没有可挑剔之处,若她衷情于你,你也不必太过拘泥家世。” “可她与比我年长。”十五郎接着说道。 “我知道,她与我同年。”洛玉瑯自在地喝了口茶。 “我并非在意她的年岁。虽然我考学之时,并不希望有人以年龄说事,后来又苦于年岁虚耗了岁月,但成家立业,我却希望再晚些。”十五郎说着自己的观念。 又怕洛玉瑯误解了自己的意思,“我是想让自己与她更匹配些。” “当朝探花郎,足以配公主了。”洛玉瑯笑着说道。 十五郎却摇头,“不够。” “古有甘罗十二为相,莫非望仕也有此意?”洛玉瑯似乎有些明白十五郎真正所在意的是什么。 “倒不敢有那鸿图,可是,就这样招为附马,我不甘愿。”十五郎终于说出了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洛玉瑯也纠结了,十五郎书生意气,可如今朝堂之上,没有根基,哪里来的功业可建? 再者,附马都会封个都尉,却是闲职,外戚不得干政,附马亦然,自此后,十五郎算是只能虚度了。 洛玉瑯想起十四娘每次提起十五郎,都不忘提及他的志向,就这样招了附马,连十四娘都觉得可惜,他这个做姐夫的,也该多为小舅子想想才是。 “她逼你了吗?”洛玉瑯这话问得突兀,十五郎下意识地摇了头。 “这就好,你且莫急,等我打听打听,只要有心,总有办法。”洛玉瑯决定帮他一把。 “洛年兄是说能举荐我出任其他的职位?”十五郎急切地问道,反正洛玉瑯知道他并不想在宫中当这个教习。 “如今看来,宫中教习之职确是最适合你的。”洛玉瑯没忘记心中的大事。 十五郎轻轻摇头,“恐怕再待下去,人人都会视我为宫中的附庸。” “难不成,你还想著书立说?”洛玉瑯实在很难将眼前俊俏年少的十五郎与世家大儒归于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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