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朝闻言,再次想起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丁卿雅,见整个东苑人去楼空,只剩下丁卿雅和秦朝二人。 明明是盛夏六月天,可秦朝见沈楚蓉跟在秦狩身后,头也不回地背影。 突然觉得心口缺了一块儿,宛如凛冽寒冬,嗖嗖只冒冷风。 丁卿雅一腔算盘落了空,心中颇为不甘。 见秦朝盯着沈楚蓉背影,恨得牙根子痒痒。 扭曲着一张脸,可看向秦朝时候,压下嫉妒,挽着秦朝胳膊,丰润蹭着他胳膊肘,满是暗示开口,“表哥,你真的不让我和林哥儿搬进东苑吗?沈氏她已经搬走了,空着也是空着……” “你要是想让人说,未进门就逼走秦家大奶奶为你腾院子,你就搬!” 秦朝没了耐心,一把甩开丁卿雅。 见她满脸错愕,似乎是不相信秦朝居然会推开自己。 忍着不耐,开口安慰,“我去书房还有事情要忙,你自己做主就行!” 丁卿雅刚想说什么,秦朝已经直接转身离开。 唯留下丁卿雅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东苑。 半晌,她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沈!!楚!!!蓉!!!!” 我们没完!!! 离开东苑,离开那让人作呕的秦朝和丁卿雅,沈楚蓉觉得空气都清新几分。 再想到以后单门独户的生活,虽然不能立马和秦朝和离,但整个人不由神清气爽起来。 抵达院子,秦狩放下芙蓉花盆,准备就近原则,坐在鼓凳上歇息。 沈楚蓉见他受伤的胳膊隐隐有血渍从靛蓝布料中渗出,洇开在暗纹竹石图样上分外明显。 连忙喊茯苓,“快去把金疮药拿来。” “不用。” 秦狩蹙眉,那点儿伤不值得她挂念。 他又不是秦朝那等书生,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上阵杀敌,受伤是常态。 “嫂子不如想想给这院子改个名字,总不能这么胡乱叫着。” 沈楚蓉见茯苓已经机灵的去了,才转身打量整个庭院。 满院放了芙蓉花,和假山荷花倒也相映成趣,青砖黛瓦格外干净,不似是久未住人的荒凉。 远处,凉亭假山楼阁交相呼应,近处,沈楚蓉低头摸了下含苞待放的芙蓉花,烟粉花瓣触感细腻柔和,让人心生愉悦。 然而,整院清新雅致的格调,和一旁铁骨铮铮的秦狩格外的不匹配。 他似乎是警惕惯了,即便是像现在的放松时刻也脊背挺直,整个人宛如绷紧的弓弦,似乎下一刻,便要上阵杀敌。 在这样锐利逼人的气势中,很容易让人忽略他原本的长相。 沈楚蓉瞧瞧打量,他本就长眉入鬓,直鼻薄唇,丹凤眼若是再柔和几分,只怕后院的女人,比秦朝这个大哥还要多。 等等…… 深邃的眼眸似是蕴藏着笑意,薄唇微启,“嫂子?” 沈楚蓉一激灵,意识到自己竟然看秦狩入了迷! 嫣红色泽悄悄染上耳垂,她心如擂鼓,连忙收回目光,落在身前的芙蓉花上。 丝毫没有留意男人眼中笑意转变为幽深晦涩,甚至,在触及她嫣红耳垂时,喉结还不自知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就叫芙蓉阁吧。” 接着,沈楚蓉唯恐秦狩说出什么不能听的话,补充道。 “我以后也能体会一番’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的美景了。” 好在,秦狩没有追究她看入迷的念头,而是接上了她的话头,这让沈楚蓉很是松了口气。 “这是前朝朱敦儒的词,后面那句,浮世事,能有几多长 ,很是不错。” 秦狩倒是没想到,沈楚蓉居然说出这么冷门的词,正巧他记得,接了下句。 而沈楚蓉等秦朝一开口,便直觉不对。 这词下句分明是枕上是仙乡,秦朝他故意避开了这句。 叔嫂间,谈及枕上,便似乎有了不可言说的暧昧。 而二人,分明是什么也没有的关系。 秦狩刻意避开,倒像是有什么似的。 尤其是,在她看他入迷之后。 凉亭内外,气氛一时僵持。 秦狩见沈楚蓉突然沉默,把整首词翻来覆去的念了几遍,越念越觉得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 起身告辞,“改日让人做了牌匾送来,今日晚了,嫂嫂早日安歇。” 说完,一个鹞子翻身,翻过了院墙直接去了隔壁大秦府。 动作娴熟,分明是早就做惯了的。 沈楚蓉眉心一跳,联想来看这芙蓉阁时,凉亭里放的茶盏,知道是秦狩常来这里。 这算是她,抢了未来帝王的地盘? 没等她心情平复,茯苓一手拿着金疮药,一边疾步匆匆的过来。 她平日很是稳重,鲜少有这样着急的神色。 “怎么了?可是嫁妆有什么不妥?” 沈楚蓉率先询问,而茯苓则脸上一白,“姑娘,嫁妆没事…有事的是……” 说着,她好像极为难以启齿似的,一咬牙,一跺脚,闭眼豁了出去。 “姑娘,您要住的屋子里,有男人的衣裳!!!” 作者有话说: 本章用到的诗词: 望江南 朱敦儒 〔宋代〕 炎昼永,初夜月侵床。露卧一丛莲叶畔,芙蓉香细水风凉,枕上是仙乡。 浮世事,能有几多长。白日明朝依旧在,黄花非晚是重阳,不用苦思量。
第18章 “姑娘,这可怎么办啊!” 茯苓素来稳重,此刻也没了主意。 内有百灵怀着孕,外有丁卿雅虎视眈眈,这二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如果知道姑娘屋里有男人衣裳,那此事必定不能善罢甘休。 沈楚蓉面上闪过一抹惊诧。 早先见秦狩翻墙动作熟练,她就猜到了,秦狩常来这处院子。 可住的屋子里有男人衣裳,依旧让她心底咯噔一下。 她搬来芙蓉阁是丁氏点头同意的,可若是这里之前是秦狩住…… 事已至此,多想无用。 沈楚蓉起身往东厢房走去,果然,内里墙体刷的四面通白,没有多年荒废的痕迹。 墙角处略有些发灰和蜘蛛网丝,宋妈妈正带着丫鬟收拾,顺墙边摆放着檀木珐琅桌椅衣柜等,这些都是她的嫁妆。 见沈楚蓉进来,身后跟着茯苓,宋妈妈知道她知道了。 把墙角一个酸枝木的箱子递过来,“姑娘,就是这个。” 沈楚蓉接在手中,见箱子不过一臂长短,高越一尺左右。 四周雕刻祥符纹,打开半开的兽首锁,里头,是看着年头就比较久的布料。 伸手捻了下布料,细腻柔软,颜色也是鲜嫩的竹绿。 只不过,用料不是很好,细棉布做成,年代久了甚至有些褪色。 是男孩的衣裳,和沈楚蓉想的成年男人的衣裳相差甚远。 不过,再往下翻,少也有十多件,皆是夏季着装。 从幼童到成年,衣裳颜色逐渐变深,而布料则是统一的细棉布。 这样的布料,对普通人家是好衣裳。 可对于秦家这样的豪门大族,就连丫鬟婆子还有秦家亲卫的衣裳,都要比这棉布要好上一些。 沈楚蓉左思右想不得其法,索性仍旧合上盖子,递给宋妈妈,“让淮山给二爷送过去,顺便送过去两瓶金疮药,就拿宫里的药材制成的那批,药效好,他今日搬花盆受了伤。” “姑娘,您怎么知道是二爷的东西?” 宋妈妈很是好奇,这没名没姓的,秦家可是有两位爷。 万一送错了,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沈楚蓉没解释,见外头金乌西垂,淮山拿了箱子出去,正好迎着夕阳,分外温馨。 夏日里日头长,一日忙了许多事,闲下来,沈楚蓉竟觉得身疲力竭。 宋妈妈连忙让她上了软榻,褪去衣裳服饰她梳洗。 只,衣裳刚解开,就见一封红漆信掉在青砖地上,上写着女沈楚蓉亲启,正是从京城送回的信件。 宋妈妈捡起来递给沈楚蓉,道,“姑娘,要不先把姑娘和老爷的信打开?” 沈楚蓉摇摇头,随手把信件窝成一团,扔到了熏屋子的艾草盆中。 火舌吞噬信件,噼里啪啦几下,就化成灰烬,和艾草灰融成一体。 “姑娘?” 宋妈妈不解的看了过去,就算是姑娘不想看公主写的什么信件,沈相国的是姑娘的亲生父亲,总要看的。 “宋妈妈,你家男人可确定什么时候收了庄子里的粮食回来?” 沈楚蓉转移话题,丝毫不觉得烧掉继母和亲生父亲的来信,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估摸着也就这几日了。” “那等人到了,就带人去找找我哥哥去。” 沈楚蓉提到这个,脸色很是不好。 这么多年没有音讯,活着的几率不是很大了。 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哪怕只剩下一块儿骨头,我也要把他找回来,葬在沈家的祖坟。” 宋妈妈便是有再多想劝说的念头,此刻,也都给憋了回去。 沈楚蓉明摆着是不想认沈相国和荣成公主,若是连大爷也找不到,那姑娘在这个世界上,怕是一个亲人都没有了。 宋妈妈心底打定主意,要让自家男人把大少爷找到。 日子一眨眼就过了半个月。 这半个月期间,沈楚蓉带着宋妈妈等人,把芙蓉阁收拾起当,总算是彻底安定下来。 等进了七月,天像是被捅破了似的,连绵不绝的下着雨。 到处湿漉漉的,粘哒哒的难受。 芙蓉阁的小厨房刚收拾好,做饭的婆子是从宋家出来的,手艺一向不错。 一碟糖醋小排,一碟蒜蓉虾,一碟瑶柱菜心,一钵碧粳米,熬的火候正好。 沈楚蓉午睡苏醒,便见宋妈妈带着茯苓张罗午膳。 没什么食欲,可不吃东西,宋妈妈定是要念叨。 沈楚蓉看着天色,整个人也不由闷闷的提不起精神。 勉强喝了碗碧粳米粥,便去凉亭坐着赏荷花。 等午后骤雨初歇,荷叶上残留的雨滴宛如珍珠似的来回滚动,更添几分青翠欲滴。 荷花池畔的芙蓉花,已经楚楚绽放。姹紫嫣红分外好看。 沈楚蓉不由想起那日,男人坐于凉亭之上,一晃眼,竟然半月未曾相见! “大奶奶,大奶奶,太太有事找您!” 茯苓疾步匆匆过来,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丁氏的大丫鬟翡翠。 沈楚蓉懒得再去换洗,见身上是半旧翠竹纹绣对襟长裙,去见人倒也不过分。 当即起身跟着翡翠去了,茯苓担心黄昏了再有雨,便把雨具带上,跟着沈楚蓉一同前往荣锦堂。 转过廊檐,一路有婆子丫鬟扫那雨后积水,见了沈楚蓉纷纷退让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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