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颂今顺着她的目光朝外看去,不由疑惑。 出京时他也曾见到过这般大片的空地,亦白他们说是因着天气寒冷,作物无法成活才空着,可如今已然天暖,怎得还会空着无人耕种? 况且方才经过之处,约莫已有一县之地。 梅颂今捻了捻指尖,一县之内,所到之处皆无人耕种…… 苏眠收回目光,手不自觉摸到腰间,感受到手下熟悉的触感才安心地收回目光。 梅颂今低声问马车外的亦白:“为何无人耕种?” 未等亦白开口,苏眠便抬头道:“公子可晓得雷家军?” 梅颂今颔首。 只要是大晏人,便没有不晓得雷家军的。 相传雷家军不惧水火,刀枪不入,那是他祖上开国时便有的一支神军。 想到此,梅颂今不解:“两者有何联系?” “闲时田间郎,战起雷无双。”苏眠眼神明亮许多,显得整个人多了几分神采:“这里是雷家军儿郎的故乡,雷都府。”
第18章 她最爱哭 ◎正道本就无趣◎ 雷都府与淮宁府相邻,如今才堪堪步入雷都府,再往后行去,自是广域辽阔。 她说罢眉头又蹙起来:“无人耕种想必是因为儿郎们被朝廷召去参军了。” 梅颂今听罢她的解释没再开口,抬手捏起小桌几上的诗册心不在焉地看着。 苏眠没听到回应,回头看向他:“公子晓得朝廷要与谁打仗吗?” 梅颂今缓缓摇头,双眸像是黏在了诗册上一般浅声道:“不知。” “公子祖上不是京中的吗?竟也不知道?”苏眠凑近了眼神熠熠发光,“那公子可知晓崔将军会不会出征?” 她说这话时眼角眉梢都灵动了起来,梅颂今心下觉得那崔将军定是欠了苏眠的银子,否则她提到崔将军怎会像见到银子一般? “崔将军常年镇守在雁门关,怕是不会……”梅颂今被她勾得情不自禁说起此事,可还没等说完便抿唇别过脸去。 “此乃国事,我不知晓。” 他说罢抬手揉了揉额头,似是困极,阖眸不再开口。 一瞬间,苏眠又觉得自己不该与梅颂今为伍。 身为皇子,大晏要打仗了,他怎能丝毫不关心? 她嘴角不自觉朝下抿着,捏着墨儿的小肉手低声开口:“墨儿……墨儿现在虽然还小,可身为大晏儿郎,长大后定要勤学武艺,饱读诗书,有朝一日若朝廷有需,定要……” “只管玩乐就好。” 梅颂今没睁眼,倚在车厢壁上缓缓开口,声音沉而缓,却透出不容拒绝的强势。 苏眠侧头看向他,笑意不达眼底:“公子,小娃娃若有志向,自然是要好生教导的。” 梅颂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嘴角一贯温润的笑都变得讽刺起来。 半晌他才收了笑,睫毛轻动,眸子准确无比地与苏眠对视:“我府上之人皆胸无大志,若是墨儿好学,另送人家就是。” 他眼里的认真让苏眠心下的怒火瞬间烧了起来。 怎会有人将不上进说得这般风轻云淡? 梅颂今确实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可若后辈皆如他这般毫无志向,眼里皆是享乐,岂能无忧过三代? 她攥紧了拳头,暗里反驳:“公子尊贵,可后辈若只知享乐,怎能长久立足?” 马车里安静下来。 梅颂今没答话,只是淡淡看着窗外的平原,眸光冷静如水,没有一丝波澜。 类似的问题,他也曾去问过母后,母后当时如花的年纪,可眼中的愁绪仿若是剪不断的蚕丝。 梅颂今微微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他记得,那是母后最后一次送他去上书房。 母后说,今儿,你不上进才能叫旁人放心,你父皇想做个好皇帝,你是他惟一的儿子,合该心疼他的。 自那之后,上书房他便再不可踏足。 三公三师,明明以前还夸他聪颖,可自那时起便再也不会与他多话。 母后担起了几个皇兄的教导之责,不敢多顾及他,怕旁人说帝后偏袒亲子。 至于父皇…… 梅颂今侧头看向墨儿,眼底泛起一抹回忆。 原来和墨儿这般大的时候,他便再无父王,只剩那高高在上、严厉无比的父皇了。 沉默半晌,梅颂今看向苏眠神色淡淡:“京中事物新奇,不读书习武也有很多事情可做。” 苏眠侧头看向窗外,半晌才开口:“正道本就无趣。” 譬如苦读,譬如练功,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有无边的枯燥。 可是世间新奇之物何其多,若困于享乐,那岂不是白来世间一遭? 梅颂今看着她低笑出声。 左右那些事与她扯不上关系,便是说与她知晓,也改变不了什么,既碍不着她,又何必叫她费心思量。 梅颂今手中的折扇摇了几下,斟酌后道:“左不过是些小事,不必放在心上。” 苏眠觉得这不是小事,而是天大的大事。 梅颂今一为皇子,二为男儿,怎可这般朽木不雕。 她怀里的墨儿最擅看脸色,歪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抬手捧住她的脸蹭了蹭:“娘不哭。” 梅颂今微微坐直了身子,朝她看过来。 苏眠自然不会因着此事哭,她只是觉得……不该是这样。 怀英哥寒窗苦读十多年,千里跋涉只为求取功名为朝廷效力,为何本就生于天子皇城的梅颂今甚至连朝事都不愿谈论? 在她的认知里,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既是大晏子民,那本就是该处处为家国着想的,怎会有人……心中无国呢? 她捏了捏墨儿的手轻轻摇头:“没哭。” 墨儿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在安慰她一般。 梅颂今眸中的光缓缓暗了下来。 是了,出京几个月竟是将姑娘家的心思忘了个全。 哪有姑娘家希望自己的夫君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物? 他想到此,不过一瞬便开口:“苏眠,给你的玉佩你可带着么?” 苏眠摸了摸怀中,轻轻点头。 梅颂今颔首,既是随身带着,想必不会随意爽约。 后面一路再无话,直到晚间在客栈落脚。 苏眠抱着睡着的墨儿浅声道:“公子先用晚膳就好,不必等我们,我一会儿去后厨取了在自己屋子里用。” 她说罢不等梅颂今应声便抱着墨儿上了二楼。 待她身影消失在拐角,梅颂今才垂着眉眼收回视线。 旁边的亦风擦干净手侧的板凳,抬手让梅颂今入座。 “她怕是后悔了。”梅颂今喃喃自语。 亦白刚在外头交代好马车之事,进来便听见这么一句,忙问:“什么后悔了?” 梅颂今抬头看向他,眼中划过委屈:“苏眠,怕是后悔随我回京了。” 他说罢看向漆黑的院子,眉眼间的失落让他瞧着像是一只被嫌弃的长毛犬:“她应当是嫌我……不上进。” 没有人盼着自家夫君碌碌无为。 亦白笑出声。 抬手给梅颂今倒了杯茶:“苏姑娘瞧着不像那等钻营之人,怎会因此事嫌弃公子?” “她今日午后都没有与我说话。”梅颂今朝来送饭的小二颔首,待他走后才又看向亦白:“怕是这会正在屋里哭,她最爱哭。”
第19章 讨要信物 ◎我会好好收着◎ 亦白与亦风对视一眼,还未说话,倚在门框的羽川便轻哼一声:“公子又不喜欢她,何必在意那么多,要属下说,她连文大姑娘的头发丝都比不上。” 梅颂今瞥他一眼,蹙眉。 以前他以为亦风是最傻的,现在瞧着却是羽川也聪明不到哪去。 他便是不喜欢,苏眠也是要与他成亲的人,怎可丝毫不管? “羽川,不许胡言。” 二楼拐角处,苏眠将露出一角的衣摆慢慢往回拽,面上没什么表情。 原想着叫梅颂今一人用饭不大好,她安置好墨儿后便准备下楼来,谁知道正巧撞到楼下这一群主仆说悄悄话。 就是这悄悄话声音有些大,叫人想听不到都难。 苏眠扯着裙摆,踮起脚尖鬼鬼祟祟地回了屋子。 文小姐是谁? 想必是京中贵女,或许还与梅颂今关系颇好? 她双手环在胸前往窗外看,窗正对着客栈的后院,她们的马车都停在此处,将空地占去了一大半。 院里最引人瞩目的是一匹枣红马,额间一点白,精神奕奕。 马辫子上一条细细的红穗子从左侧坠下来,随着它的动作左右摇晃。 苏眠拄着下巴吹了声口哨,枣红马瞬间抬头看向她。 她倚在窗边笑出声。 这是出发那日经过集上,见有人牵着这匹马在卖,她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下来的。 五十两,几乎要将她的荷包掏空,可见到这马的第一眼她就喜欢得不行,且这马愿意跟她,银子又算什么。 “凌云。” 枣红马听到苏眠唤它,抬起前蹄打了个响鼻回应。 苏眠弯着眉眼,手不自觉抚在腰间,她的马鞭好久没用过了…… “且再等等,京城……定是有庄子可以跑马的。”苏眠笑着出声,似是在安慰焦躁的凌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约莫一刻钟后,苏眠下楼瞧着空无一人的大厅松了口气,找小二要过饭菜后寻了个角落坐下。 仗着没人看见,她晃着腿咬了一口手里的馒头。 楼上梅颂今的屋内,主仆几个围在一处絮絮叨叨。 “这都好几日了,咱们总是远远跟着,也没见苏姑娘有什么动作。” 亦风抱着手臂靠在窗边,啧了一声回头:“苏姑娘是不是忘了给公子了?” 梅颂今将手里的信折起来放到一旁,浅声道:“她做事妥帖,怎会忘了?” 亦风眼珠转了一圈:“那就是不好意思,姑娘家不都面皮薄么,公子应当主动去问才是。” 羽川冷哼:“公子……” “羽川!”梅颂今皱眉,“你且回去歇息。” 羽川:…… 待屋子里只剩下梅颂今亦风和亦白三人,梅颂今悠悠叹了口气:“羽卫在就好了,他最擅长与姑娘打交道。” 定能知道苏眠每日都在想什么。 亦白笑出声:“苏姑娘以后是主子,哪里能叫属下们胡乱猜测,便是羽卫在想必也帮不上什么。” 梅颂今指尖蜷了又蜷,缓缓开口:“她将东西藏了这般久,指不定正是想让我主动去问呢。” 亦风疯狂附和:“正是正是。” “那……我去问问?” 亦风推着梅颂今出门:“正是正是。” 苏眠上楼时便见到梅颂今站在她屋外,手抬起又放下,再瞧脸色,像是有话要说但又透着为难。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66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