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交代完又说:“除非见着亲近之人,否则谁都不可信,更不要暴露身份,还有你这身衣服去也要和丫鬟换一下,绫罗太扎眼。” 她说了许多,文思贤皆静静听着,没一句反驳。 心思缜密,不急不躁,若再有一身好武艺,应当就是父亲口中的将才。 文思贤微微颔首,福了一礼:“不若是否能走,思贤皆谢过苏大哥此番安排。” 苏眠忙将人扶起来:“不必客气,全因着还恩情,你如今可将那丫头唤来与她说明情由。” 如今不过才刚入夜,外头守卫正精神着,自是走不得的,至少得等到夜深才能朝城门去。 文思贤点头,开了门朝外唤一声:“铃铛?” 不过瞬间便响起应和:“小姐?” “打盆水来。” 铃铛端着水盆进来后瞧见苏眠吓了一跳,还未喊出声便被文思贤捂住了嘴:“莫声张。” “唔唔……”那是乱臣贼子! 文思贤轻‘嘘’了声,关上门与她细细解释。 半晌后,两人放下床帐换了衣衫,铃铛轻笑:“小姐莫担心奴婢,只要您平安回去,奴婢且是什么都不怕呢!” 文思贤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对不住。” 铃铛‘噗嗤’笑出声:“小姐怎么还掉小金豆了?快莫哭了,且好好睡一觉,明日还要赶路呢。” 她说罢转头看向苏眠福了一礼:“今日骂你是我不对,给您赔个礼,再谢过您救我家小姐,且劳烦您知礼些莫要转过身子,我家小姐还未出阁……” 文思贤忙出声:“铃铛!” 铃铛见文思贤收了泪,侧头扬了扬嘴角,脸颊边的酒窝甜丝丝的,连连点头:“好好好,不说了,小姐且快睡吧。” 屋里坐着个男人,文思贤自然是睡不着的,拉着铃铛坐在床边,相互倚着谈天儿。 铃铛的声音原来低的叫人有些听不清:“奴婢觉得崔小将军更好,就是没见过长什么样。” “苏大哥便是崔小将军麾下的。” 铃铛声音顿了顿,最后试试探探地开口:“苏大哥?” “何事?” “崔小将军长得可俊么?” 苏眠点头:“俊。” “有多俊?” 苏眠看着窗边缝隙透进来的一丝微弱光亮,声音轻了又轻:“你们常在京中,应当见过六殿下,他和六殿下一样俊。” 床边两人闻言齐齐沉默,许久没有说话。 铃铛不让苏眠回头,她便真的坐着不动,只是低声问:“怎么?” 铃铛结结巴巴开口:“苏、苏大哥还见过六殿下呢?” “远远瞧过两眼。”黑夜中她的嘴角毫无顾忌地扬起,“是个温润君子。” 她说罢又摇头失笑,声音几不可闻:“就是不大上进。” 可偏偏文思贤听到了,半晌没说过话的她立马开口:“六殿下自幼聪慧上进,如今无为也只是形势所迫。” “此话如何说?” 文思贤有些后悔说这些,可转念一想,怎能让恩人一直误会六殿下,便轻缓开口:“我与殿下一般年岁,幼时常听爹爹夸他聪慧,可自从……自从先帝薨,如今陛下即位后,殿下身份便尴尬许多。” 苏眠揪着衣摆的手微顿:“身份如何尴尬?” 铃铛疑惑:“苏大哥怎得什么都不知道?” 此事难道不是许多人都知晓么? 轻轻一声闷响,像是文思贤抬手轻轻拍了铃铛做警告,而后她又开口解释:“先帝薨,本该大殿下即位,可当年大殿下实在年幼,便由先帝的胞弟,如今的陛下即位。” 苏眠惊诧:“那大殿下不是陛下亲生?” “大殿下、二殿下、三殿下皆为先帝之子,陛下膝下只有四公主、五公主和六殿下。” 苏眠不自觉直起身子:“那六殿下尴尬是指……” “六殿下自幼聪慧之名满朝皆知,所以陛下登基后便有谏臣上奏,说陛下之位百年后本该传于大殿下,六殿下幼年便争日月之辉,不免日后生出异心……” “所以……便不准他有所作为?”苏眠只觉气得头脑嗡嗡响,猛地起身低斥:“怎可如此愚钝!” 文思贤垂眸,眼里划过心疼与惋惜:“所以,他并非不上进。” 犹记得当年她被兄长带去马场头回学骑马时,六殿下与她差不多的个头,摔下马后依旧笑着叫人给他抱上去再来。 可自那之后,好似再没见过他策马。 苏眠不自觉走近两步,“陛下怎能听信谏臣的话,六殿下不是那种人!” “是啊,他不是那种人。”文思贤嘴角的笑带着讽刺,“可若是先帝之子也与谏臣一般想法呢?陛下与先帝乃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两人兄弟情谊甚深,先帝薨,陛下自是不愿叫先帝之子心有芥蒂。” 苏眠心中怒火无处发泄,凭空甩了两拳:“那他就委屈自己儿子?” “世人大多慨他人之慷。” “那朝事国事六殿下也不可参与?” 文思贤叹了口气:“殿下若行差踏错便有谏臣揪着上奏,陛下和娘娘也会被人诟病,所以为了避嫌,莫说朝事,便是殿下这个身份也快形同虚设了。” 苏眠原本些微的睡意彻底消散,黑暗中她瘪了瘪嘴,眼睫轻颤。 怪不在淮宁府时,那朝廷告示上将他的功劳算到了大殿下头上,而他却丝毫不觉意外。 怪不得他不叫墨儿上进,没事只教他逗信鸽。 她还对他阴阳怪气,说他不爱读书,不堪为大晏儿郎。 可即便这般,他也从没对她发过脾气。 苏眠抬袖抹了把脸:“六殿下他……很聪慧么?” “三岁开蒙,五岁作诗。”文思贤垂眸,“若不生于皇家,怕是三元及第,跨马可战下马做策的人物……” 铃铛忙打断她:“小姐!” 外人都知道的事说说没什么,可这话却不该说。 文思贤轻笑:“无事。” 她瞧着苏大哥是真心为六殿下不平,自不会拿着她的话到处说。 “跨马可战,下马做策……”苏眠喃喃自语,忽得就懂了当日梅颂今目送她离开淮宁府时的那个眼神。 他当日目送的何止是她,还有他压在心里的自己,所以他不拦着她。 苏眠忽得红了眼眶,她觉得自己比梅颂今幸运。 她虽被女儿身禁锢,可与军营不过两城之隔。如今更是得偿所愿,瞧见了她敬仰的崔小将军,还能与他并肩作战,便是日后被发现身份,无论下场如何,终究是无憾的。 可梅颂今和他想要的不过一步之遥,他就那么看着面前唾手可得的所有,将自己禁锢在原地十多年。 自己说他不思进取时,他定是难过的,可他竟一丝都没叫她瞧出来。 抬头看去,紧闭的窗子阻住了看向京城的视线。 苏眠沉默许久,直到子时更声响起才将她的思绪唤回。 文思贤听到声响缓缓起身望向苏眠,两人说好子时出发。 夜正浓,两人只能看到彼此的轮廓,苏眠站起身,看着面前的文思贤目光复杂。 文思贤既懂他,想必成亲后能让他感到一丝慰籍。 苏眠压下眼角的酸涩,低声开口:“文小姐别怕,我定能送你出去。” 文思贤浅笑:“我不怕。” “待会儿我要背着你爬到房顶,得罪,不过文小姐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 文思贤抿唇点头:“劳烦。” 又过片刻,苏眠从窗子跳进来,食指抵在唇边轻‘嘘’一声,耳朵微动,抬手将人从窗内抱到背上。 文思贤紧紧咬着唇瓣,大气也不敢出。 守卫换班不过片刻,必得瞅准时机,苏眠平日脚步虽轻,可毕竟背着一个人,必得事事小心。 “哒。”房顶瓦片轻响。 刚开始去外头换班的守卫瞬间回过头来。 【📢作者有话说】 困困:他好可怜,我一定要保护好他媳妇。 小六:栓Q……
第46章 生一窝儿 ◎那你也不该强迫人家◎ 文思贤将头埋在苏眠背上, 攥着她衣襟的指节用力到泛白。 苏眠手腕轻动,手上原本用帕子包着的东西被往前一送,‘吱吱’着跑远。 文思贤眼睛倏地瞪大, 面色微白。 下面的守卫笑了一声:“原来是老鼠, 爬那么高。” “管它作甚,快去换值吃宵夜。” “好。” 眼瞧着守卫都没了影儿,文思贤才结结巴巴地开口:“老、老鼠……” “以防万一。”苏眠背着她沿着屋脊走到围墙边, 心中默数了几声,而后毫不犹豫一跃而下。 落地的声响正好被来换值的守卫开门声遮住,一地寂静,毫无异样。 将人放下来,苏眠领着人七拐八拐走进一个小茅屋, 是她白日进城时瞄到的地方,瞧着破败不像有人住的模样, 正好落脚。 “在此处等等,瞧着门前有脚夫路过便出门,脚夫都从城外来,有他们便证明城门已开,你不至于头一个过去打眼。”苏眠指着城门的方向, “顺着这个方向,不过百步便到城门,守卫无论问什么你只照着户籍上的说, 泼辣贤淑皆可,只是莫漏了怯。” 文思贤连连点头, 眼睛紧紧盯着她手里的帕子, 像是想瞧清楚里头还有没有老鼠。 苏眠失笑, 抬手展示给她看:“只有一只, 放心。” 文思贤煞白的脸微微缓和了些,点头:“你什么时候回去。” “不急,我且看着你出了门,回去也还来得及。” “不会暴露么?” “无事,我爬墙快得很。” 见文思贤露出一抹浅笑,不再害怕了,苏眠解下外袍铺到地上:“且坐着,可还记得凌云在哪?” “出城朝南走二里,湖边绕一圈,枣红小马,马鬃用红绳编了小辫儿。” 聪明人的脑子就是好使,苏眠点点头席地坐在一旁:“睡会吧,等会我叫你。” 文思贤本没想睡,可无奈熬到这个时候已是难得,加上对苏眠的防备心放下不少,不过片刻便靠在一旁的旧柜子旁睡去。 苏眠看了看文思贤便是睡着了也规规矩矩放在身前的手,还有整洁的衣裙,低头看自己,灰扑扑的一团,懊恼的挠挠头。 等战事结束,她定要抓紧时间去找羽卫拿回玉佩,把玉佩给人家送回去。 那玉佩想必是定亲需要用,万不能耽误了六殿下的正事。 她坐着无聊,轻轻动了动耳朵,猛地抬手抓住一只蚊子,夏日夜里蚊子多也属正常。 文思贤不过睡了一个多时辰便醒过来,轻声唤道:“苏大哥?” “嗯?” “你……在做什么?” “抓蚊子。”纵是看不见,苏眠还是回头道,“给你叮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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