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镜猝不及防愣了瞬,随即点头道:“是,可是有什么影响?” 李条反而松了口气,开口安慰道:“那便对了,少主君不必担心,早产儿大多体弱气虚,需好好调理。如今天气快要转凉,往后多注意保暖,我再给小少爷开幅方子,按时服用便好。” 早产儿大多先天不足,体弱是最基本的症状,若幼时精心调养长大是看不出与常人有异的。只是她方才给小少爷诊脉时,发觉小少爷似乎从未调养过身子。 何镜终于放下心,他抬手替儿子将散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神情温柔贤淑,只是面色有些差。 “我见少主君似乎气色不大好,可需我为少主君诊一脉?” 何镜抿了抿唇,他知晓自己身子的状况,“多谢李大夫,不必了。” 李素也未强求,只是离开时还是嘱咐了几句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怜儿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男孩摇摇头,指尖却一直揪着何镜的衣角。 何镜摸了摸怜儿的小脑袋,“爹爹与你一起读书可好?” 男孩抬起头,面上显然欣喜,何镜勾唇笑了笑,牵着儿子走到书柜前。柜中书籍皆是他以前放在此处的,想来是被细细打扫过,一丝落灰都没有。 何镜从中抽出几本摆到怜儿身前,是些道理浅显易懂的故事集,男孩认真挑选着,最后伸出小手指向那本画着图案的小书。 “爹爹,怜儿可以看这本吗?” “自然可以。” 戚怜是他一手带大的,虽未上过学堂,但也识得许多字。 就在怜儿安静看书的时候,何镜从柜上取下宣纸笔墨,他摊开桌上那册书卷,执笔一字一句开始抄书。 暖阳透过雕花木窗洒进,映在男孩身前画本上,怜儿眨了眨眼,安静将书翻过一页。他站着的男人身姿如竹,眉目如画,一副温柔美好的画面。 门掩被叩响,何镜抬起眸,“进来。” 消失半日的秋儿出现在门口,他关紧门扇,压低的声音藏着几分兴奋,“公子!我回来时听下人说她去临州了,这两日应回不来。” “我知晓了。” 何镜笔触一顿,又继续落笔写着,语气如水般平淡。这个消息于他而言并非什么新鲜事,只是不知这次要去多久。 见公子兴致不高,秋儿闭了嘴走到桌旁研墨,只是当他看清宣纸上所写时,立即瞪大眸子停下动作,语气藏着几分震惊。 “公子这是在写什么!” 何镜写的是什么,任谁一眼就能看出来。 抄本上的‘家规’二字就摆在眼前,秋儿惊讶看着桌旁已抄了七八张的宣纸,哑然半响说不出话。 十遍家规,是文声月对他昨日抄经出神的小惩。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不受宠爱◎ “我帮公子抄吧。”秋儿急切开口,戚家家规繁多,一遍便要抄几页宣纸,十遍抄完定累的人抬不起手腕。 “不必了。”何镜停笔,眼底染上自嘲笑意,这点敲打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无非累些而已。 秋儿忍不住愤懑道:“公子,这实在欺人太甚,这不是故意磋磨公子吗!” 何镜脸色霎时一变,后者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即低头看向地面。 “这种话以后不许再说,若叫旁人听见,我护不了你。” “秋儿知错!” 这里是戚府,就算文声月想刻意折磨他,何镜也得受着,不得说一声委屈。 他不怕文声月折磨自己,只怕牵扯到身边人,当年何府那场灾事过后,他再没有可以失去的人了。 甚至他都不知晓,自己爹爹是否尚在人世。 何镜落笔,“阿言如何了?” 秋儿听罢唇角一僵,接着若无其事道:“公子放心,我寻了名医给阿言瞧,大夫也给开了药,说先喝一个疗程试试,入冬前若是能好转,那、那便无事了。” 秋儿到底年纪小,还不太会隐藏情绪,何镜见他磕磕绊绊说完这句话,眉心已拧紧,“可是银两不够?” “银两够了!”秋儿忙抬起头,眼眶却不自觉红了圈。 何镜冷下脸色,语气也严肃起来,“阿言的病到底如何?” “公子,大夫说阿言的病拖了太久,实在棘手。”秋儿跪在地上,声音藏着哽咽,“阿言让我同公子说,能伺候公子与小少爷一场,是他的福气。” 何镜身影晃了下,笔尖余墨落在宣纸上,霎时晕开一片墨色。 他强忍住情绪,从妆匣中取出几只金钗,“你拿这个去当掉,为阿言多寻几个大夫。” 秋儿捧着那金钗止住哽咽,眼眶却泛起红,“她何苦假惺惺赏赐这些,当年若不是戚府扣下那钱,阿言又怎会沦落至此,说不定……” 秋儿没说出口的话,何镜知晓。 当年何府出事,何镜父亲恰巧不在京中,何镜曾多次打探消息也未寻到父亲下落,后来他将部分嫁妆置换成银两,让阿言托人继续去寻。 就在那时,戚府后宅莫名丢了五百两,文声月罚他在祠堂跪了三日。 何镜那时才懂得,他失了何府作为依靠,那账本如何写,不过是文声月一句话的事。 小夏带着煎好的药回来,正好撞见秋儿匆匆离开,他疑惑的瞧了秋儿一眼,出声唤住人。 “你昨晚去哪了?熄烛时怎没见到你?” 秋儿低下头,“昨日奴回旧房收拾行囊,回来时没注意时辰,院里落了锁,这才耽误了一晚上,是奴失职。” 秋儿将编好的说辞说出口,小夏作为何镜近侍,地位自然比他一个普通小厮高。小夏听完也未生疑,只令秋儿去将后院扫了,自己则端着药进了屋。 “小少爷,该喝药了。” 小夏哄着怜儿饮下汤药,见小少爷不哭也不闹,喂完清水后笑着夸道:“咱们小少爷就是乖巧,若换了寻常孩子,定要哭闹一番才肯喝呢。” 见怜儿捧着瓷杯小口饮着水,何镜出声道:“小夏,去将昨日剩的糖糕拿过来。” 小夏忙应了去取,那是小姐给的糖糕,昨日小少爷未吃几口,他便收起来了。 何镜给怜儿喂了小块,叫他含在嘴里散去苦味,就在此时院里来人禀报,有柳童要见少主君。 小夏的神情顿时变得古怪,见少主君凝眸看向自己,似乎并不知晓此人是谁,小夏便犹豫着小声解释。 “少主君,柳童是小姐新收的近侍。也不瞧瞧自己什么身份,一个伶人也敢来碍眼。” 小夏嘟囔了几句,他打心底瞧不上柳童这种人,任谁都能看出的心思,爬上主子的床便想山鸡变凤凰。 原来是她的男人。 何镜垂下眼眸,令人瞧不出情绪,语气亦然平淡。 “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便见客。” 小夏霎时一笑,俯身便告退,“奴这就去!” 何镜再次执起笔,抄着那本他几乎背下来的家规。 从天明到日落。 小夏燃起烛火在旁研墨,他研的手腕都发疼,少主君是如何写了整日的。他悄悄揉了揉手腕,再看少主君的眼中也不免担忧心疼。 “可惜小姐离了府,若是小姐替您求求情,免去责罚,少主君也不必如此辛苦。” 何镜手腕一顿,他低声道:“你带怜儿去休息吧,换秋儿进来。” 小夏一愣,连忙解释道:“少主君,奴并非嫌累。” 何镜看向早依在软榻上睡着的儿子,小夏立即噤了声,只好轻手轻脚抱起小少爷离去。 匆匆三日已过。 戚如穗策马赶回江南城那日,城门刚开,等着赶早集的人们三五成群走在一处,摊边小贩早支起了摊位煮着热粥与包子,袅袅炊烟升起,很快有人坐下吃起早膳。 “新出炉的包子嘞——还有新鲜的梅花香饼——” 戚如穗勒住缰绳翻身下马,将怀中用布包裹的古琴交给侍从,嘱咐了句莫磕碰到。 这古琴是她在临州重金觅得,虽比不上栖凤,却也是前朝大家所留。也是为了这把古琴,行程硬是多留了一日,其中虽有些曲折,可戚如穗却不觉得有什么,若是何镜喜欢便好了。 “老板,拿屉包子和梅花饼。” 戚如穗站着摊贩前,身前的中年女子立即应好,她利落用油纸装好,嘴上还招呼着别的客人。 梅花饼香甜,虽没有记忆,可戚如穗觉得这是何镜爱吃的口味。 老板装完梅花饼后掀开旁边的蒸笼,白雾散去,一股清甜的味道飘来,闻起来十分诱人,见客人瞧过来,老板笑着开口道。 “刚蒸好豌豆糕,小姐可要来点?” 豌豆糕是京中传来的糕点,早些年江南是不流行的,在京中那几年,凡是宴会皆有豌豆糕的身影。 戚如穗仅思索一瞬,“装一袋吧。” “好嘞,小姐稍等。” 见客人爽快,老板也乐呵呵去取装糕点的油纸。 坐在桌上吃饭的两个女子正闲聊着世道,两人似乎刚从京中回来,在聊到京外的驿站时,还感慨终于换了守卫,过路钱比从前少了许多。 “还是官家的人好呀。” “就是,也不知那帮何家人这些年捞了多少油水,可惜有命赚没命花咯。”那女子撇撇嘴,语气有几分感慨。 何家? 戚如穗蓦地转身,插话道:“驿站不是何家把控了?” 京外十八个驿站,皆是何家人把控着,如此捞油水的好差事,她们怎可能拱手让人。 二人看向身旁忽然出声的女人,上下打量了番才道:“这都前年的老黄历了,你竟不知道?” 戚如穗压下心间那不安之感,正色道:“我久不去京城,烦请两位告知。” 见女人神情不似开玩笑,那人惊讶的挑了挑眉,好心解释道:“自何府没了以后,京外的十八个驿站便收归官家了,如今只需半吊钱。” 听到其中关键,她心间猛然一跳,手中不自觉捏紧油纸。 “你说什么?”戚如穗难以置信,“何府没了?” “是啊。”那女人理所当然点头,接着狐疑看向戚如穗,“你莫非在说笑,谁不知晓何府通敌,两年前便被判了刑。” 通敌…… 熟悉的头痛令戚如穗身影一晃,她扶住桌角稳住身形,眉间却控制不住紧蹙起,脸色瞧着十分差。 老板正拎着糕点走出来,见戚如穗的模样连忙过来,“小姐这是怎么了?用不用去医馆?” 戚如穗压下头痛,摇摇头道:“多谢老板,我无事,医馆就不必去了。” 老板见她风尘仆仆的憔悴模样,还不忘嘱咐句,“是赶夜路未休息好吧,回家让你家夫郎给做口热乎饭睡一觉便好了,你们这些年轻人,再奔前程也不能糟践身体呀。” 戚如穗应了声是,老板也听到了方才三人的对话,京城距江南千里,何府被抄又不算什么轰动京城的大事,有人没听过也是正常,便好心开口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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