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金娘并不在意孙氏的态度,转身就自顾自地往屋里走:“要我说,你应该高兴才是,虽然丢了一门亲事,可马上又有亲事上门了呀!有几个人家能碰上这样的事?哦,先黄了一个,立马就又有一个跟上了,没有,没有这样的事。” 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孙氏跟着满金娘往屋里走,把到嘴边的那句“高兴个头”咽回了肚子里,说到底,这媒人总不能得罪太过的。 孙氏到了屋里给满金娘倒了一碗凉开水,满金娘看着那粗瓷碗中连个茶叶沫子都没有,不由嘬起了牙花子。 孙氏自然知道满金娘不满,一般媒人到了家里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的,可孙氏一想到方才王举人也是被满金娘的上门而激怒了,就没什么好脸色对她。 “你也别嫌差,如今是那打铁的过来求娶我们家闺女。”孙氏重重地在凳子上坐下,暗示满金娘也别拿自己太当回事。 满金娘这些年说成的夫妻无数,什么父母没见过?什么态度没见过?因此她只是端起瓷碗貌似悠闲地喝了一口,然后才开口说话。 “你这话说的原也不错,”满金娘放下瓷碗,脸上却带了一丝傲气似的,“可是你怎么不想想,我这是正常的来提亲吗?” “阿槿跟那铁匠的事传的满城风雨,如今王举人那边又黄了,若是我说的这桩你不依,你想想谁还会娶阿槿?” 孙氏被满金娘的气势给镇住了,略一琢磨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还想着快把阿槿嫁出去家里少个吃饭花钱的,不想这出事一出来,搞不好阿槿就嫁不出去了! “理是这么个理儿,”孙氏脸上有些挂不住,站起身从橱柜顶上拿下一个粗陶罐,“可阿槿到底样样不比人差的,嫁也得按规矩嫁。” 孙氏一面说着,一面从陶罐里用勺子盛出一勺糖来倾在了满金娘的碗里,还帮她搅了几下。 一想到王举人家的彩礼要退回去孙氏就觉得挖心掏肺一般,如今也只好想法子掏掏铁匠的家底,往回里找补找补。 满金娘倒是对孙氏识趣的举动很满意,又端起碗喝了一口才笑道:“这话倒是不错,自然要按规矩来的,不然也用不着我了不是?” 阿槿在后院劈了几根柴,这才突然想起满金娘来,想到满金娘正在前院跟继母谈她的亲事,她就有些心乱起来,一根柴几下都没能劈开,索性便扔了斧头端起鸡食去喂鸡。 孙氏应该是瞧不上打铁匠的,可阿槿也拿不准继母如今的态度,如果推了这门亲事,继母能给她找个什么样的?总不会是能如她意的。 若是继母应了,她就要嫁给打铁匠了?阿槿想到昨日的情形,那样一个又壮又猛的人,乍一看还叫人有些害怕,可一开口就又让人心安了。 只是阿槿不知道最后继母做了何种打算,媒人走了之后孙氏一直阴晴不定的,除了吩咐阿槿干活其他的半个字也不多说,阿槿在心里盘算了半天也不知道继母是应了还是没应。 直到晚上父亲回来吃饭,弟弟妹妹也都上了桌,继母才沉着一张脸向父亲说道:“举人那边的彩礼得退回去了。” 妹妹阿枝闻言望了阿槿一眼,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样子。 父亲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退就退吧!” 孙氏虽然已经不得不接受了这个事实,可看到男人一副不痛不痒的样子还是急了:“我为这个家操碎了心,你就不能劝劝你闺女?” 阿槿觉得今晚的饭好像特别可口,还有她亲手腌的萝卜,真是又脆又爽口。 孙氏剜了一眼低头吃饭的阿槿,又向父亲说道:“那个打铁匠让人来提亲了,我应下了。” 父亲再次点了点头,阿槿吃饭的动作停了一停,她刚抬起头就看见阿枝正同情地看了她一眼。 “太稀了,给我捞些稠的来。”阿松突然将碗伸到她面前,半碗饭汤晃了晃,险些洒出来。 阿枝却嗤笑了一声:“想吃稠的得自己去捞,她要是能捞上来她不自己吃了?” 这弟弟妹妹对阿槿好像尤为吝啬那个“姐姐”的称呼,只差没呼来喝去的,继母对这些行径都是默许的,父亲一向不爱管孩子间的这些事,没有大人引导着,阿槿自然得不到弟弟妹妹的尊重。 只是他们两个也渐渐被那些所累了,或许继母几个人还不觉得,阿槿亲耳听到邻居们提起阿枝阿松的时候都纷纷摇头,觉得这俩孩子完全被教坏了。 “大人说话你们能不能安静点儿?”孙氏听到这边的动静瞪了他们几个一眼,阿松想来是被阿枝说动了,收回了胳膊自己起身去厨房了。 “我跟媒人说了,”孙氏继续向父亲念叨,“这彩礼可不能少,咱家是头一次嫁闺女,阿槿又是出了名的好姑娘,那个打铁的无论如何得出点血。” 阿槿难得从继母口中听到对她的夸赞,却是因为继母想将她卖个好价钱。阿槿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放下手中的碗也看了阿槿一眼。 “你做主吧!”父亲却向继母说了一句。 阿槿有些失望,在这个家里,她心里觉得到底是跟父亲最亲的,可父亲在继母这些年飞扬跋扈的强势之下,好像越发的懦弱了。 阿槿都未奢望过父亲能在遇到事上袒护她,只要得到一点对她的肯定她就心满意足了,可就连这点愿望也不曾被满足过。 “她真的要嫁给打铁匠了?”阿枝忍不住问了一句。
第5章 “不嫁又能怎么样?难道在家里当老姑娘不成?”孙氏回过头没好气地瞪了阿槿一眼,“你去外面打听打听,现如今谁还会娶她?” 阿枝摇摇头:“打铁又苦又累的还挣不多少钱吧?” “还不是她瞎了眼!”孙氏恨恨地看着阿槿,能去举人家多好,偏生找了个那样穷的,只怕以后让她帮衬家里也难了。 “铁匠人很好的!”阿槿忍不住为铁匠说话,毕竟她抱着人家大腿无理取闹了一番,人家也没冲她发火。 “人好能当饭吃吗?”孙氏索性放下筷子,“我千辛万苦给你挑的好人家不去,偏偏自己去找个火坑跳,人家还不说我这个当后娘的磋磨你?” 就这么念念叨叨了一顿饭,阿槿后来索性充耳不闻,左右这铁匠是她自己街上碰到自己选的,只要人好她就有信心过好日子。 举人家给的那些彩礼,银子倒还没动,只是吃用的那些都已经吃了一点了,孙氏心里也怕被举人告到衙门去,只得忍痛拿出自己的银子出门买了将彩礼补全。 这么一来孙氏对阿槿更是不满,同时也盼着铁匠能多给点彩礼,不然这么折腾了一通还有了亏空,孙氏觉得自己会被气死。 也是赶巧,孙氏才把彩礼给举人家退回去,满金娘就带了个担扁担的人替铁匠把彩礼送来了。 “五郎说了,既然你家这边也同意了,那就就近挑个好日子,到那天就让花轿来抬!”满金娘又撮合成了一对,心里很有成就感,脸上都是笑。 孙氏却笑得勉强,差点没记住满金娘说的日子,只不住地打量那些彩礼。 都用红纸封着包着,她心里痒痒的,又不好当着满金娘的面打开来看。 好不容易将满金娘打发走,孙氏迫不及待地撕开了那些彩礼上的红纸,一包一包撕过来却越来越心凉,到最后只剩下失望和恼怒。 阿槿正抱着在外面晾晒了半日的被子回屋,正对上一脸怒容的继母。 “你看你找的人家!”孙氏指点着桌上的东西向阿槿嚷道,“这么点儿东西也能叫彩礼?他打发叫花子呢?” 阿槿抱着被子进了里屋,孙氏得不到回应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憋屈得直想吐血。 彩礼这些东西,大多数姑娘成亲都会再由娘家添置一些作为嫁妆,而孙氏显然不会再让阿槿带着东西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看重举人家的彩礼了。 家里有弟弟妹妹的姑娘很容易受到这种待遇,孙氏也不是头一份儿这么做的,因此阿槿根本不关心彩礼多少,只是想着铁匠的日子大抵不好过,等成了亲她也得想法子挣钱才是。 孙氏看着那点彩礼越想越气,虽然她看着阿槿不顺眼,可在外看来,阿槿老实、勤快,样样活计都拿得起,模样长得又好,配铁匠根本就是绰绰有余,铁匠送这么一点子简单的彩礼过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阿槿将被子放好走出来,继母还在对着彩礼生气,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阿槿说话一般:“不行,这还没嫁呢就不拿人当回事,嫁过去还不把娘家人踩脚底下?” 她站起身来,想着就算不多要些东西,也要去打铁匠那里看看,挑挑他的毛病,打压他一番,以后也好拿捏。 打定了主意,孙氏风风火火地便朝外走,阿槿不知她要做什么,看那架势倒像是要出去找茬一样,便也忙走了几步跟到院里。 继母脚下生风,阿槿刚走到院子中央孙氏已拉开了院门,只是下一刻人出去了脚却留在门槛里侧,是摔出去的。 阿槿看到了孙氏摔倒的整个过程,先是疾风迅雷地拉开门要往外走,偏偏脚还没抬那么高就往外迈,一下就绊在了门槛上人就摔在了门外。 阿槿看继母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趴在那里样子滑稽得很,忍不住掩嘴笑起来,孙氏被摔得不轻,好容易将脚也收到了门外坐起来,一回头却看见阿槿在偷笑。 “还笑!快过来扶我一把!”孙氏气得话都差点说不利索。 阿槿忍着笑走过去:“急着去做什么?” 孙氏一把拉住刚走过来的阿槿的胳膊,借着力站起来:“老娘还不是为了你!” 孙氏被这么一绊心中更气了,既气拿不到足够的彩礼,也气阿槿搅黄了举人家的亲事,更气自己倒霉出门就摔一跤。 几股子心火乱窜,孙氏只觉脑门子要炸了,半个身子靠着阿槿道:“扶我回屋!反正以后倒霉的是你!” 阿槿看继母也没摔得多重,也不知怎么就又不出门了,不过她也懒得问,她一向跟继母没话好说。 “你就是这种享不了福的命!”孙氏继续愤愤地说,“活该随便嫁出去受苦!” 阿槿心里多少有些不服的,她暗暗决心以后一定把日子过好堵住继母的嘴。 和打铁匠的亲事定下来之后,孙氏一直也不甘心,想起来就要指责阿槿一通,可阿槿的心却安稳了下来,只要不用给人当妾,她就觉得心里那块石头卸下去了。 成亲前的日子仍像往常那样过,孙氏老大不情愿地扯了块红布扔给阿槿做嫁衣,阿槿算着日子紧,只得一有空就拿起来缝几针,晚上孙氏舍不得给阿槿用灯油,阿槿只得早上天一亮就起来赶制嫁衣。 可孙氏到底气不顺,总觉得阿槿缝嫁衣耽误了干活,每每看见阿槿守着簸箩干活都少不了要骂骂咧咧地唠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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