镯儿用冷水冲了两遍栗子,待到不烫手,就伸手去剥栗子皮。 不会剥栗子皮的人总会难在这一步,往往都是用牙咬出缝隙再去除壳,弄得满手满嘴都是。祖母教过镯儿,用拇指在栗子腹部一掐,栗子便会发出一声脆响,这时再用力一捏,栗子壳便会从中间绽成两半,一整个圆滚滚的出来。 江向歌在院子忙完,进了屋子来找镯儿。 镯儿觉得厨房太挤,便向外赶他,江向歌却非不依。镯儿想了想,叫他把剥好的栗子放在碗里用碾子捣碎。 镯儿看似专注的剥着栗子皮,思绪却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她这段时间,总是在想她前几日和江向歌一同吃的那顿席,一桌饭菜就价值一两银子,这对她的冲击实在太大。 镯儿走了神,手指被手里的栗子烫了一下,将手伸到冷水去泡了泡。江向歌听到动静抬起头,眼睛从镯儿指尖扫过,挑了挑眉,露出一些坏笑:“怎么?煮了栗子还不够,还想连着自己一起煮?” 以往江向歌偶尔的坏心眼,都会换来镯儿愤怒的捶打,但今天江向歌话都出口了许久,却还是没得到镯儿反应,他探寻的去看镯儿,却看到镯儿直着眼神,手里是下意识的忙碌,但表情却是一副在思考着什么的样子。 江向歌先是看了一会儿这样呆呆地镯儿,然后放柔了声音开口唤她:“镯儿?” 镯儿回过神来:“干嘛?” 江向歌问:“你在想什么呢?” 镯儿刚刚脑子里的想法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幼稚与不切实际,遂有些脸红,但江向歌一脸认真的看着她,不知怎么,镯儿就把刚才脑子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我在想,我可不可以也去做饭赚钱。”镯儿话一出口,就意识到了自己言语模糊,摆了摆手,补充解释道:“我说的不是像我现在这样,只卖豆腐,一块豆腐只赚两文钱;而是像阿娇娘成婚那天我们吃的饭菜一样,一桌一两银子。” 镯儿眼睛亮晶晶的:“那样的饭菜,我觉得我也能做出来。” 话一出口,江向歌便眉头轻皱,镯儿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没有发现,继续道:“我做不到像你那样算数那么厉害,会讲讨喜的话,还会卖东西,我就只会做菜。而且……” 镯儿眼巴巴的看着江向歌,似乎有些羞赧:“我其实……还挺喜欢做菜的,我觉得很有趣,而且看到你们吃的开心,我也会很开心。” 江向歌放下手中的碾子,伸手拉住镯儿手腕,把镯儿拉近到自己面前,他腰部靠在灶台上,看起来懒洋洋的,身子有些微微的斜。 在镯儿心里,江向歌一向是个很聪明可靠的人,镯儿无条件的信任着他,如今镯儿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他听,自然是十分想得到他的认可。 江向歌思索了一下,露出正经神色:“镯儿,你要知道几件事情。” 镯儿与江向歌面对面站着,以她的目光看过去,正是江向歌的胸膛,镯儿不知怎么有些紧张,仰头问他:“什么事?” 江向歌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然后他轻轻开口:“其一,我们村子没有什么有钱人,邻近的许多村子也是,大家都是同样穷的叮当响,平日里也没什么值得庆祝的事,你做出来的菜肴固然美味,但大家都会做饭,凭什么一次次在你这里买贵上许多倍的菜呢? 其二,镯儿,你是女子,本不该抛头露面,若真的发达赚钱了,必定会有人眼红,也许会有人乱嚼舌根,在背后乱讲你的坏话,你可能承受的住? 其三……” 江向歌越说下去,镯儿的头就垂得越低,原本飞扬的眉眼也渐渐没了什么光彩。 镯儿正专心听着江向歌的话,虽然被他泼了冷水,但江向歌所说的确十分有道理,正心灰意冷时,听见他停顿,下意识抬了抬头,却对上江向歌笑吟吟的眼。 江向歌拖长了声音:“其三是说——既然我家镯儿难得开口说了‘喜欢’,那江某人必须鼎力支持,所以关于我前面说的那两点,只是告诉你前行不易,但若你执意,就都不是难事,所有事情,我们都可以慢慢思考对策。” 镯儿说不上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觉得心口暖暖的,江向歌的话对她来说无疑是最大的鼓励,她重重点了点头,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处开口。江向歌看着镯儿这般连手脚都不知道怎么安放地模样,笑道:“好了,我没什么要说的了,你的粥快熟了吧,我饿了。” 镯儿闻言,这才想起被晾在一旁的粥,掀开锅盖看了看,米花翻滚,的确已经熟了。 镯儿将江向歌辗碎成泥的栗子肉倒进了锅里,不多时栗子香甜气息更浓,奶奶牙口不好,喜欢吃软一些的东西,所以镯儿把粥焖更软了一些后将粥盛了出来,又洗了些采来的蒲公英。 这里都把蒲公英叫做婆婆丁,叫起来十分有趣,却也不知是为何,她先把婆婆丁过水抄了一下,又用冷水冲洗去苦味,最后剁了些蒜和醋在一起拌了拌,又成了一道菜。 镯儿在院子里支起了桌子,叫了奶奶和江向歌来吃,自己却不肯坐下,去到院子角落捧起积攒的干草与择出来的菜叶去喂那毛驴。 奶奶和江向歌等在桌旁,看着镯儿脚不沾地的忙,江向歌并非不想帮忙,可次次都被镯儿拒绝,也就只好等在一旁。奶奶突然发声:“我家镯儿,多好的女娃。” 奶奶不是第一次对着江向歌说这话,江向歌听见,收回一直看着镯儿的目光,应道:“是啊。” 站在他对面的老人十分干瘦,后背因为做了一辈子农活,驼的厉害,又因为生了病,面容十分憔悴,苍老得不成样子。奶奶道:“二江,往后你可要好好对我们家小丫头。” 江向歌亦不是第一次听到这话,以往他都是应和着老人的话,点头同意,再说一堆哄老人开心的话,今天却不知怎么,显得有些犹豫。 奶奶正等着江向歌的答案,镯儿喂完了驴子,净了手,蹦跳着来到两人面前:“江向歌,你不是一早就说饿,怎么这会儿又不吃了?” 说着拉着二人一同坐下,镯儿捧起面前的碗,吹了吹热气,喝了一口粥。 栗子粥闻着香,吃到口中却并不腻人,只觉十分清甜,糙米粒虽大,却被煮的软绵绵的,只需一抿即可化在口中,落在碗底部的栗子泥被镯儿用筷子拨入口中,细腻柔和的嚼了一大口,让人十分满足。 看得出来江向歌好像真的饿了,他平日里吃饭都是温文尔雅的模样,讲究细嚼慢咽,今日却只闷头大口扒粥。 镯儿问奶奶:“好吃吗?” 奶奶点了点头:“当然啦,镯儿做的都好吃。” 镯儿嘿然一笑,伸手夹了一根婆婆丁,婆婆丁的苦味并没有全部被滤出,冲散了一些栗子的甜,正好解了甜,是十分新鲜的味道。 三人正吃着,镯儿家的大门却突然被人推开,从正门洋洋洒洒跨进来一人,却是个出乎镯儿意料之外的人。 那人见到江向歌,招呼道:“我还说二江你一大早你不在家,跑到哪里去了,原来是在镯儿妹妹家。” 镯儿硬生生被这个“镯儿妹妹”的称呼腻到抖了一抖,江向歌放下筷子:“付灵姐,找我有事?” 被叫做付灵的女子穿一身不与年龄相配的嫩粉衣裳,面容不能称得上好看,却涂脂抹粉十分艳丽,别有一番风格,说话语调婉转,十分像在撒娇。 这付灵是个媒婆,是临近几个村子都熟知的人物,但凡谁家想娶媳妇,总要找她出面做个流程。她撮合的婚少说有二三十,自己却年龄大了,还没有觅得良人。 付灵没回答江向歌提出的疑问,反而十分自来熟的找了个凳子,搬坐在了镯儿身旁。 镯儿只觉得一阵香粉气扑鼻,手被付灵拉住:“咱家镯儿妹妹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前阵子看着还像个小孩子,这几日怎么就出落出水灵灵的大姑娘了?” 镯儿有些不知所措,她长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夸自己好看,虽然镯儿清楚自身条件,但姑娘家被夸赞,心里总是欢喜的,忍不住有些脸红。 江向歌自然也知道这付灵是媒婆,她今日突然来了镯儿家,对着镯儿好一通赞,不是要给说亲又是什么?其目的可谓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江向歌看着镯儿脸红扑扑,不由得出声去呛付灵:“镯儿一向好看,你怎么今日才发现?” 镯儿更是从没听过江向歌这般夸,羞赧的不行,付灵捂了嘴:“啊呀,这话可不得乱讲,真是要羞死人了,要是让旁人听了去,少不得要嚼你们两个的舌根,在暗处乱讲你们。” 江向歌问:“乱讲我与镯儿什么?” 他虽是问话,却并无甚笑意,直直看着付灵的眼,付灵被那双眼一盯,心里竟有些发毛了。 她回道:“自然是讲你们,男子不端,女子不正。如今镯儿妹妹也大了,也不该和你整天腻在一起。” 江向歌听付灵话里话外的,都在撇清自己和镯儿的关系。 镯儿打从会讲话开始就黏着江向歌。 江向歌不敢断言说这到底算是什么,但村里人都有意无意地将二人凑成一对,付灵与镯儿和江向歌也算认识,她不可能不知这点。 镯儿不解:“为什么我不正?” 奶奶拉住镯儿的手,也不知道是想说什么,刚长了口,就咳嗽起来,镯儿连忙为奶奶拍背顺气。 那边付灵再度开口:“想必你们也知道我是个媒婆,我今日来自然是为镯儿妹妹说媒。” 江向歌彻底冷了脸,镯儿愣住。 付灵继续道:“那人看中了镯儿妹妹勤劳能干,喜欢的不得了。当然,做姐姐的也不能让镯儿妹妹受了委屈,对方条件也很好,长相周正,为人憨厚,是做夫婿的好人选。” 付灵眸子滴溜溜转了个圈儿,在江向歌身上打了个转,笑开了:“说起来,那人二江你不止认得,你还要叫他一声哥哥咧。”
第6章 洗头 江向歌的哥哥? 能被江向歌叫做哥哥的人只有一个。 镯儿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过来付灵说的话,向她提亲的人……是大江吗? 付灵笑得神秘,镯儿忍不住去问她:“是大江哥哥吗?” 付灵赞许的点点头:“镯儿妹妹很聪明噢,就是大江没错!” 镯儿听到回答,偷眼看了看一旁江向歌的神色,他没露出什么表情,反而十分平静。 这是平生第一次有人对镯儿提亲,她非但没有觉得开心,回想起那天早上见到大江,他打量着自己的眼神,镯儿甚至有些害怕。 奶奶倒是一直没有说话,镯儿知道自己此刻不该开口。 付灵与江向歌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镯儿看不懂,但能感受到此时他俩的气氛莫名的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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