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鸣不是回去了吗?” “信息网用着不大行,很多信息枢纽被隐瞒或者堵死了,朝中躁动,长老的意思还是让郡主回来。” 李成瑞蹙着眉,咬牙道:“再给我些时间……” “不用费工夫游说了,”那人直接打断他,接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包递到了他面前,“长老说了,直接用‘药’吧。” 李成瑞认出了这东西,这是丹桑秘制的神药之一,似乎并没有名字,却是一种能够引发人们旧疾疼痛的东西,是他们专用来惩罚人的。 若是没有旧疾的人用了,只会觉得浑身酸痛无力,眼耳不明,倒是没有太多的副作用,可他还是有些紧张,便谨慎地问道:“不会有事吧?这……你能保证郡主没什么隐疾吗?” “宫里的太医给郡主看过十多年的诊了,说郡主没什么旧疾,顶多脚上会痛些,没事。” 使者的眼神忽然暗了,冷冷道:“给你三天时间,三天之后,郡主必须踏上返京的路。” 李成瑞知道自己根本没法忤逆,只好收下了。 “我会看着你。” 这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只能照做。
第95章 旧疾(七) 接下来的两天里, 李成瑞拿着那药犹豫了很久,他试图寻找一些破绽,以接触到简臻的东西。 然而这宅子里的人一个个的眼尖和谨慎, 很难靠近。 直到第三天,在红袍使者的警告下,他只好亲自去找简臻。 她靠在窗边看风景,见他来了,眼神瞬间冷漠了不少。 李成瑞深吸了一口气, 走近道:“郡主, 今天是我留在策州的最后一天,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简臻直接回过头去, 不看他了。 如果是别人这样对待他, 他恐怕还不觉得有什么, 反正只要把药下了, 别的跟他也没什么干系, 可简臻…… 简臻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她似乎和别人看人的标准并不一样。 莱原戏场,孔炽面前……即便简臻再厌烦他, 只要不涉及合作的事情, 她从来没有对他做过任何欺辱行径, 而这些, 都是他过去不曾遇到的善意, 足以虏获他的全部注意。 可如今, 自己帮她不成, 反而要害她了…… 他转身走到门口, 推门进去。 春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璀璨夺目。 而她的脸却留在阴影之中, 如同一尊孤高冷硬的神像,不为人世凡情所扰,亦不为阳光的照拂所喜。 “可以和你再单独待一会儿吗?”怕她拒绝,李成瑞有些慌张地解释道:“只是以朋友的关系,绝不再聊公务。” 简臻看了他一眼后,没多说什么,只是把视线移到了别处。 他松了口气,小心地坐在了矮榻的另一边。 …… 他们真就这样静静地坐了半天,除了简臻偶尔的翻书声外,再没有什么干扰他们。 日头渐渐西斜,金黄的阳光开始泛出一些浓烈的橘色,在简臻手腕间摇摇晃晃的手镯上凝聚成一颗粲然夺目的宝石。 他看了一眼手心的药,轻轻叹了口气。 然后拎起桌上半满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再借助简臻视线的盲区打开了壶盖,将药洒入了壶中。 片刻后,简臻自斟一杯。 李成瑞就这样看着她一口一口将掺了药的水喝进了肚中。 “郡主,那……我就不打扰你了。” 简臻没有搭话,自顾自地看着书,仿佛他并不存在一般。 李成瑞起身拜别,离开了房间。 临走前,他还颇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她的脚腕。 …… 回到客房后,他挥退下人,与那红袍的使者把事情交代清楚后,终于如释重负地跌坐在了椅子上。 他伸出手来,手心里是被汗水浸湿的药包。 这一包已经是作为惩罚所用的最轻的剂量了,可里面还是剩了一些。 近旁的贴身侍从接过药包准备去扔,却听李成瑞喃喃道:“使者说……她的脚有旧伤,希望不要太疼……” 约莫一个时辰后,天色擦黑,简臻捂着头晃了晃,有些难受。 她站起身来去检查门窗,发现都已经被绣萍细细关好了,并没有什么缝隙。 “奇怪,今天也没有吹风啊……”她转过身,屋子里一片晦暗,烛台上的蜡烛已经只剩一个底了。 “绣萍?帮我点根蜡烛来。” 绣萍在屋外应了一声,不一会儿就端着新的烛台进来了。 “郡主,放书案上吗?还是小几上?” 看着那一团光亮,简臻皱眉道:“奇怪,怎么看不清楚?” 说着就伸手去接那烛台,却抓了个空。 一时间,她的心被这反常的感觉惊得一跳。 绣萍终于察觉不对,忙把烛台搁好,上前搀住了她。 “郡主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她没有回话,只觉得胸口忽然有些憋闷,便抓住自己的领口深深地喘了几口气。 随之而来的是身上一阵忽冷忽热的体感以及四肢的酸软无力。 绣萍赶紧把她扶到了床上,摸了下她的额头,顿时低呼一声:“呀!怎么这么多汗?好烫!” 简臻的头痛更甚了,已经从一开始的钝痛变成了刺痛,仿佛有一柄铁椎正一下下地凿着她的头颅。 “郡主,我去找大夫……” 她一把拉住绣萍,忍着疼痛吩咐道:“去问问李潜,今天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靠近宅子。” 说完,她的手就酸软下来,搭在了床边。 不多时,大夫就来了,然而看了几遍都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大夫您再好好瞧瞧,怎么可能没有病因呢?!” 那大夫是榆岸有名的圣手,在这儿这么多年了都没见过这样的怪病,再加上简臻身份特殊,不由得哆哆嗦嗦捋起了胡子,生怕被怪罪。 “可……可郡主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呃,也许只是一些小病症,睡一觉,调理调理就好了。” 李潜声音有些不耐烦,憋着火道:“你再好好看看,这汗都要流成河了叫小病症?” 简臻抿着嘴忍耐着,虽然听不大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但觉得有些聒噪,便挥了挥手道:“行了,让大夫回吧。” 她的脸色十分憔悴,但若是不细看,很难看出她此时正在经受着什么样的折磨。 “都出去吧,我自己缓缓。” 李潜和绣萍十分担忧地守在书房门口,脸上俱是一副焦急无措的样子。 “这要是被少爷知道了,不得削了我?” “什么时候你还想这个?!” 李潜抱臂看着黑漆漆的远处,皱着眉头道:“今天只有李成瑞接近过郡主。” “你是怀疑他做了手脚?” “对。今天哪有什么可疑的外人,明明就只有他最可疑。” 绣萍眨了眨眼,回想了一遍今天李成瑞来时的情景,有些奇怪道:“可那壶茶大夫也亲自检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啊。难道……是一种查不出来的东西?” 两人正小声讨论着,突然听到院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他们一齐闭嘴望去,来人正是他们正怀疑的李成瑞。 只见他面露急色,问道:“郡主怎么样?还好吗?” 李潜挡在门口,根本没打算让他进去。 “奉议郎请回吧,郡主已经歇了,不见客。” 李成瑞与他对视着,眼神里罕见地显现出一抹坚定,道:“那我去客室等。” 李潜和绣萍对视一眼,在她耳边小声道:“我去查查他的住处,你守着郡主,暗卫们都在附近,你尽管使唤。” 屋子里的简臻时睡时醒,生生捱了半宿,才觉得头痛开始减轻了,要不是她常年忍痛有了一定的耐力,不然这一晚恐怕是难熬。 她把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抬起眼来,眼里都是血丝。 绣萍有些担心道:“郡主,您还好吗?” 她的内衫都被汗湿了,声音疲惫,应道:“好多了,查出什么了吗?” “李潜去查了奉议郎的住处,什么都没有。您要不要先洗个澡?” “好。” 绣萍才走出几步,就有人通传说奉议郎在门外候着,想见郡主一面。 “就说我病重,谁都不见。” 话音未落,简臻又抬眼看向房门的方向,道:“算了,让他进来。” 简臻额前的湿发略显凌乱,整个人在烛光中都显得有些苍白和乏力,然而她的目光却牢牢钉在他身上,丝毫不减锐气。 看着他这个样子,李成瑞的呼吸微微颤抖着,甚至在心中暗暗滋生起了对孔宥延和傅霭的不满。 “郡主,您还是跟我回京吧。” “你做了什么。” 鬼使神差的,他把一切都说了出来。 “二殿下下了令,要我明天就带您回京,他们给了我一份药……让我下在你的吃食里,看着你吃下去。” 李潜当即就恼了,歘地冲上去揪住他的衣领就要动手,却被简臻唤住了。 “算了,背后既然另有其人,杀了他也无济于事。” 说完她又看向李成瑞,道:“继续。” 她的冷静和镇定让李成瑞感受到了一种类似朋友间的信任,这使得他的语气中都不自觉带了些愤慨。 “这是丹桑族的秘药,能放大人们身上的疼痛,即使是陈年旧疾也能复发,正常人吃了可能会有轻微的头痛、胸闷、浑身无力或者酸软之感,对身体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太医说您没有什么旧疾,所以才给您下了一剂。” 简臻动了动嘴唇,什么都没说,但心里早就把他十八辈祖宗问候了个遍。 就在她想着要怎么应对他们要接自己回京的事情时,另一场更大的变故发生了。 “郡主,榆岸的官府派人来报,说是有个边缘小城桥芷,千余人葬身火海!” 听罢,简臻看了李成瑞一眼,眼神中没有疑问,只有寒冰中滋生的噼啪火焰。 “去桥芷。” 她的声音冷硬,不容半点反驳,随即直接拖着病体起身,胡乱披了件衣服就快步出去跟着官府的人出发了。 去的路上,不断有新的消息从前方传回,然而情况每况愈下。 在距离这个小城百里开外的时候,老远就能看到远处一片火光冲天,浓烟直上云霄。 简臻紧捏着自己的衣袖,从上车开始就没有说过一句话,这让绣萍有些担心。 马车飞奔到了桥芷城前,只见这小城城门洞开,城门和街道都被烟熏得漆黑。 简臻下了车往便往那城门内去,借着月色查看着城中的境况。 只见城门口堆积着数以百计的尸体,尸身扭曲着,足以看出他们生前遭受了怎样的痛苦与绝望。 尸体与尸体之间相互粘连着,恐怕都是一齐挤在这里想要出去的人,然而他们要么被烟呛死,要么被活活烧死,留下了遍地焦黑的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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