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这样! 当初他们寻找孙莺的情景,历历在目。 叶可卿听见她轻描淡写的话,忍不住去拉住孙莺的手,她不敢想象,这个悬于窗户,想要轻生的女子,是怎样独自撑着活了下来。 “孙大娘也是这样说吗?她们找了你多年,定然是有感情的。” 孙莺呼出一口气,有些艰难哽咽,“娘……娘她怀孕了。” 孙大娘一直想找回自己的孩子,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伤了身子,难以生育。 如今又有了孩子,难怪会如此对孙莺。 叶可卿皱了皱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叹了口气,“你别难过。” 孙莺笑了笑,倒不再如从前顾影自怜。 “你不用觉得我可怜,我现在过得很好,都知道我有周大人撑腰,没人敢欺负我,强迫我。” 叶可卿瞪大了眼,“你和周大人?” 孙莺的嗓音如百灵鸟一样动人,欢快了几分,“别瞎想,周大人是正人君子,家中又有贤惠的妻子,若非他出手帮助,我恐怕真的不想活了,就这样吧,把他当成我的一道光,不去打扰便好。” 叶可卿也笑了笑,孙莺能找到活下去的光,她很欣慰。 孙莺垂了垂眸,浅浅道了声“抱歉”。 “嗯?”叶可卿不解。 “之前我对你说过一些狠话,还嫉妒你好运,有人拉你一把。”孙莺抱了抱叶可卿,很快又放开,“谢谢你,是你和你的小郎君,把周大人带到我面前。” 叶可卿快被孙莺这一身的圣光亮瞎了眼,有些别扭道:“扯平了,我也讥讽过你。” 等叶可卿回去,屋里只有渣爹一个人。 “元娘子呢?” 渣爹闷闷喝酒,不理会她。 叶可卿推了推渣爹,“你怎么了?” 渣爹呜呜哭了起来,断断续续地哭诉。 “我的元娘子不要我了。” “那一段时间,就只有我找琴抚听戏喝酒,谁知道喝醉后有没有发生什么?” “元娘子说,就算我是冤大头,那也是活该的。” 叶可卿要来一盆水,从头往下淋在叶天光的头顶。 “你干什么!” 屋里只有她和叶天光,她拽起他的衣领,从下往上瞪他,骂道:“你能不能像个男人?” 叶天光没有吭声了,眼里都是死寂,责怪起来叶可卿:“都是你,要不是你坏事,我打掉那个孩子,元娘子就不会离我而去!” “怪我?”叶可卿心口气得不行,破罐子破摔道,“我有你这种爹真是三生不幸,你知不知,将来的叶家只有我一个人,连个男丁都没有。爷爷欠你吗?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后,不仅要一个人撑着家业,还要替你把我养大。齐管家欠你吗?他自家儿子等着孝顺他,给他养老都不回,就盼着替我找个赘婿,免得爷爷亲手打下的家业被亲戚吃绝户。你看看现在,叶家不过处于低谷,你就能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团糟,你除了会怪别人还会怪谁啊?” 叶天光愣在原地,那一丝酒气荡然无存,脑子无比清醒。 他知道叶可卿一开始就上门认他当爹,还认他爹当爷爷,不止一次说他会英年早逝,他现在听着叶可卿振振有词,五雷轰顶。 叶可卿是他女儿! 这怎么可能啊! “你……你你你……你娘是谁?” 叶可卿:“……” 她耷拉着眼皮,见他脑子里还是只有女人,没好气道:“不知道。” “你说我会英年早逝?” 叶可卿点了点头。 “怎么死的?” 叶可卿摇头,“爷爷语焉不详,不忍同我提。” 叶天光爆发出更伤心的哭喊,任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会大受刺激。 哭了好一会儿,他又拉着叶可卿问了好多事情。 叶可卿能答的便答。 渣爹总算从不能接受,到勉强认清现实,恍恍惚惚地回了家。 观戏楼。 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曲子。 叶可卿没有心情用午饭,去见余晏的时候没精打采,也没有心情看戏,开门见山同余晏道:“余小公子,我有话想同你说。” 余晏眼神暗了暗,“我知道。”
第三十章 耳鬓厮磨 “你知道?” 他点了点头,“青阳兄……他今天一早找过我,私下交流了一些。” 叶可卿没想到青阳尘璧先他一步,想来说了一些东西,登时脸皮有些发红。 “不过,青阳兄让我带话,为了防止他爹娘又给你介绍相亲,卿卿姑娘不若与我多走动一些。” 青阳尘璧可真是用心良苦。 她浅浅应下。 后面几天,青阳尘璧为了乡试几乎见不到人影。 乡试因在秋天举行,又称秋闱,为期九天七夜,拼的不仅是学识,还有体力。 考场开考以后,叶可卿陪着兰姨上山祈福。 兰姨衣着朴素,提着供果香火,带着叶可卿天没亮就出门上山,爬到山顶时额头已经汗湿了。 “都说京城里的大卧佛寺最是灵验,总算是到了。” 香烟缭绕的寺庙门口有重兵把守,叶可卿扯住兰姨的衣袖,谨慎道:“我先去问问。” 叶可卿走至守卫身前,垫了垫脚张望,“两位将军,里面可是有大人物?” 守门的将士被她那句“将军”取悦,中气十足道:“衡王在此为天子祈福,闲杂人等速速退下。” 一听是衡王,叶可卿道了声谢,恹恹地回来。 兰姨听了,有些失望道:“改日再来吧。” 两个人也不敢在门口多歇,转身往下山的小径上走。 “两位请留步。”何耿追了出来,又道,“两位可是要上香?” 兰姨和叶可卿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何耿笑了起来,“两位进去便是,我们衡王说了,为天子祈福与百姓祈福并无冲突,你们二人只在前院就好,不要进去打扰衡王就是。” 叶可卿悄悄拉了拉兰姨,衡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事出反常必有妖。 兰姨安抚地拍了拍叶可卿,点头应下,“多谢了。” 何耿引着两人进去前院,便退了下去。 兰姨领着叶可卿跪在蒲团上,虔诚叩拜、焚香以后,递过红绸嘱咐叶可卿:“卿卿,你跳得高,帮我把心愿挂外面那颗树上。” 叶可卿“哦”一声,让兰姨“小心一点,有事叫她”。 等叶可卿走后,兰汀取出一本册子,是她亲手抄写的经书,簪花小楷里隐隐透露出门阀贵族气质。 她闭上眼,虔诚诵经。 直到一片阴影投下来,她刷地睁开眼。 “衡王?”兰汀颤着音行礼,“民女参见衡王。” 衡王蹲在她的身前,捡起篮筐里的手抄佛经,难得夸了一句“好字”。 兰汀并不接话,大着胆子抽回了佛经。 衡王弓起身,带着压迫感,眯眼道:“传闻濮阳王府的小郡主十五便得了绝症,药石无医,撒手人寰。可我却听说,那小郡主没有得病,而是和侍卫私奔,远走他乡。” 兰汀被逼得身子往后面倾,吓软在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可知,那小郡主差点与本王立下婚约?” 衡王见她颤抖得厉害,一张脸惨白一片,想起她对她那个丈夫总是笑意盈盈,闭了闭眼。 他站起身,伸出手想拉她。 兰汀没有理会,自己撑着身子起来。 衡王随意地收回手,“我不会伤害你,你只管安心祈福,是本王在说胡话,告辞。” 说着竟然真的迈步出去。 他顿在门口,侧头道:“我无心干涉此事。” 兰汀等人走后,才发现自己刚才竟然一直秉着呼吸,现在松了一大口气。 她擦了擦额头因为紧张生出的汗水,心绪有些不宁。 叶可卿绑好红绸,往树上随意一扔,轻轻松松便扔了上去。 她咧开嘴笑,想来青阳这次考试会很顺利。 “施主请留步。” 叶可卿回过身,模仿着对方手势,向眼前的和尚鞠躬。 “大师有何事?” “施主,你该回去了。” 叶可卿“哦”了一声,应下:“我这就走。” 她走了两步,身后那位穿着袈裟的和尚又说了一句:“施主,你该回去了。” 叶可卿只觉得这和尚好是啰嗦,她不是在走了嘛,于是没有多理会。 她和兰姨一起下山,兰姨在路上一句话也没说,看上去心神不宁。 叶可卿安慰道:“姨姨不用担心哥哥,我今天挂红绸一次成功,是大吉的征兆。” 兰姨扯了扯嘴角,“那便好。” 乡试考完出来,学子大多身心疲惫。 叶可卿和兰姨她们一起去接青阳尘璧的时候,却见他精神抖擞。 “你别是睡饱了出来的吧。”叶可卿调侃道。 青阳尘璧揉了揉她的发顶,正想说话。 “胡说八道什么,不会说话别说。” 许久未见的老夫人也来了,她今日雍容华贵,穿戴皆是上品。 叶可卿暗道老夫人这是发大财了么? 老妇人一来,就用眼刀子刮了叶可卿一眼,又跟变脸一样,和蔼可亲地问青阳尘璧:“璧儿,考得怎么样?” “就那样。” 老妇人也拿不住他这话的意思,又问:“何时放榜?你看能考多少名?” 青阳尘璧只回答了第一个问题:“中秋之后放榜。” “那便等着。”老妇人似乎心情很好,拉着青阳尘璧的手道,“今日我还有一件事情要说,跟我回家里坐坐?” 这个家里,应该是老宅。 长辈发话了,多少还是要听一下。 许久没到这烟雾缭绕的老宅,人烟稀疏了许多。 老夫人端详了青阳尘璧许久,感叹道:“我家璧儿果然是貌比潘安。” 见没人搭话,她清了清嗓子道:“我想说的这件事,跟璧儿的亲事有关。” 叶可卿抬眸看了青阳尘璧一眼,他眸光沉静,有安抚之意。 “我不会害璧儿的,我家璧儿最是能干,自然相看的人家也是高门大户。” 青阳大叔看出儿子的不耐,劝说道:“娘,璧儿向来是个有成算的,他的事谁也做不了主。” 言下之意就是让老夫人不要多管闲事。 “我还没说呢,你就着急了,你怎么知道璧儿不乐意?” 青阳尘璧也悠悠开口:“祖母,孙儿只想考功名,婚事不如以后再论。” 等青阳尘璧考取进士,有功名傍身,再谋个一官半职,何愁无妻。 老夫人显而易见地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又下决心道:“你就是考了状元,也没有我今天要说的这家门第高!” 青阳尘璧冷了神色,勾起唇角讥讽道:“天下权力炙手可热的便是衡王,祖母莫不是要相衡王的嫡女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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