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玉一愣,脸色瞬间苍白,往日只道首辅大人沉心政务,如今才知,他恐怕是为了他那早死的小青梅守身如玉,只是没想到,他竟为她做到这种地步,真是……. 真是很难让人不嫉妒。 “她……她出身如何?容貌如何?才德如何?我比之如何?”周妙玉低低问。 小寿没料到周妙玉会直白地把两人拿来比较。 “我只见过一两次,虽是孤女,却也勇毅,只要大人觉着好,自然千般百般好,周小姐切莫把自己困住了。” 首辅大人本就是天底下最惊才绝艳的男人,他看上的,定然有过人之处。 更何况,大人喜欢就是她最难得的长处。 周妙玉安慰自己,好在那女子死了,自己陪在他身边便是天大的机会,总有一天,大人会看到她。 思索间,床上的人悠悠转醒,周妙玉惊喜喊道:“大人醒了,可有何不适?” 青阳尘璧一时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他不顾众人的阻止,撑着床起来,然而人刚醒,身体乏力,险些站不住脚。 小寿急急道:“大人起床干什么?陛下都给您放假了,您还是卧床休息吧。” 周妙玉也劝说道:“是啊,政事是理不完的。” 青阳尘璧稳了稳身子,大步往外走。 “备马,去大理寺。” 周妙玉眼神一暗,“大人有什么事不能吩咐手下人做?” 然而,人走了,甚至从醒来没有给过她一个眼神。 青阳钊用手掌挽紧马辔,从大街上纵马而过,溅起半丈红尘。 马快得仿若驰骋疆场,身后好似有飞箭紧追不舍。 即便是最渺茫的希望,即便是最离奇的故事,只要有一线可能,他都要亲眼见证—— 卿卿,他全部的牵挂。 而他,厌倦了孤独的宿命。 小寿从来没有见过首辅大人方寸尽乱。 可以说,从没有见过首辅大人能有情绪波动,再大的事,他都沉稳内敛,世人皆赞大人尽得杜相真传。 而这一切都和叶家小姐有关。 他不由得想起,大人刚晕倒的时候,周小姐命手下的丫鬟去问责叶大小姐,当时他对叶大小姐也颇有抱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 如今惴惴不安。 司理没想到这么快又见到首辅大人,他刚迎上去,就被推开,首辅大人脚步匆匆,他赶紧跟上。 “不知……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青阳钊找到关押叶家的牢房,目光在一个个人身上穿梭。 却没见到他想见的身影。 齐管家反应最快,大喊:“首辅大人,求你救救我家小姐啊。” 青阳钊微微侧头,眼神带着万钧之力, 骇人而压迫。 “她在哪儿?” 这让司理的脖子仿佛被人掐住,吓得两股战战,扑通一下跪地。 “水水水……水牢。”
第五十五章 与他相认 “你找死!” 青阳尘璧大怒,一脚踢翻司理。 司理汗如雨下,抖成了筛糠,赶紧爬起来带路。 水牢开。 青阳尘璧走在前头。 他望着被关在森冷铁栏之下的那张脸,陌生、苍白,嘴唇冻成了妖冶的紫。 似乎听到动静,那双眼眸慢慢睁开。 目光从上往下,渐渐游走到他的身上,她的眼里在触及到他时涌上晶莹的泪水,随着睫毛轻颤—— 决堤。 从泪眼婆娑里,他读出了入骨相思。 是她! 青阳尘璧蹚进冰冷的池水,朝前伸出手,他的手指抚上叶可卿的脸,颤抖得剧烈。 眷恋的目光在她的脸庞寸寸辗转。 多少个寒来暑往,多少个斗转星移。 情之一字,直叫人魂断愁肠。 他常在佛前问,她是否还在黄泉路上等。 却从未奢望,今生夙愿能聊。 面前的女子张了张嘴,无声唤:青阳…… 霎那间,青阳尘璧仿佛听见遥远的,镌刻进灵魂的呼唤。 他潸然泪下。 “我在……我在……” 都说首辅大人不近女色,司理也是第一次见他为一个女子怒发冲冠,心中惶惶不安,坠在后面低声问:“小寿大人,那女子什么门路?” “管她什么门路,邪性得很,白日里她才与大人见过一面,跟陌生人一样,写了一封什么也没说的信,就让我家大人昏厥过去,醒来就到这儿了。”小寿想到大人阴沉可怖的脸色,打了个寒颤,怒骂司理道,“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能让她进水牢呢?我真是要被你害惨了。” 司理觉得冤枉,低眉顺眼地辩驳:“还不是周小姐下的令,若不是她说她担着,我也不敢啊。” “她?她一个闺阁小姐懂什么?什么人入水牢?那是犯了叛国之罪的人。“ “周小姐说她是奸细……” 小寿皱眉训斥:“简直胡闹,不经过五听察省,如何能断案?再说,她身无官职,能使唤你?” 说完,他就想起白日里首辅大人罚他之事,总算明白下人被外人所使唤而坏事的烦躁。 对此,他明悟了一个道理,首辅大人一直把周小姐当外人。 这样想着,青阳钊已经亲自把人抱起,小寿赶紧上去帮忙,“不如让小的来吧。” “不必。” 被大人拒绝,小寿心里不好受,暗叹口气,越发后悔没有阻止周妙玉。 青阳钊斜睨他,命令道:“此案本官等不了七日,明日天亮前给我结果。” 得了,那是摆明了让他通宵达旦查案。 就算首辅大人不吩咐,小寿心中不安,也要如此做以求将功补过。 司理悄悄拉着小寿的衣袍,苦着脸问:“那我呢?我怎么办?” 小寿扯回衣袖,瞪他一眼:“自求多福。” 他走了几步,又退回来,语气嘲讽地揶揄:“既然周妙玉说给你担着,你去找她啊。” 司理一噎,险些哭了出来。 周妙玉屏退青阳府里的人,拿出绢帕抽噎,哭得颇伤心。 如今青阳钊一句话不留就往大理寺跑,她自然知道是去救那商户女。 吱吱劝说道:“大人最讲规矩,恐怕是案件另有内情,是去查案了,小姐你也知道,首辅大人多拼命。” 周妙玉半信不信地问:“那……那大人会不会怪我擅作主张把她押入水牢?” 吱吱哽了一下,垂眸思索片刻道:“小姐, 要不您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就说您只是让我去警告一番,是我自作主张。” 周妙玉一愣,也不哭了,绞着手里的绢帕,咬唇不言。 丫鬟背锅,在高门大宅里是最常见的事情,又是吱吱主动开口,周妙玉的心理负担并没有多大,甚至认为就该如此,也不枉她平日里给足了吱吱脸面。 只是面子上还过不太去。 吱吱表忠心道:“小姐宅心仁厚,吱吱知足,这不过是吱吱的本分,您就别犹豫了。” 周妙玉问她:“你可是自愿的?” 吱吱脸色一僵,她有什么办法?这本来就是身为丫鬟应做的,她没得选,就是再不愿意,都要迎头上。 更何况,与其让小姐被首辅厌弃,回家把气撒她身上,不如卖一个好。 “吱吱是自愿的。” “好吧。”周妙玉勉为其难道,“我想着首辅大人跟我爹是师兄弟关系,总不能把周府的人怎样。你放心,大人对我们向来宽厚,或许就是口头责罚几句,顶多可能是一顿皮肉之苦。” 吱吱应下。 周妙玉想着自己主动推卸责任恐怕给人印象不好,又道:“待会儿还得你主动去说,坦白从宽。” 吱吱依然应“是”。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家家户户点上了灯笼。 自从青阳尘璧见到叶可卿,就一直抱着,再也没松手。 叶可卿很轻,横坐在青阳尘璧的手臂,皓腕柔柔环住男人的脖子,由着他用另一只手扶在她的后颈,迫使她伏在他的肩头。 姿势很是亲密。 只是怀里的姑娘一直打着寒颤,一刻也不停。 虚弱得令人心疼。 青阳尘璧大步进府,轻轻捏了捏叶可卿的后颈,柔声安抚:“马上到了。” 随后他唤来炉子、热水,又叫人去熬姜茶,事无巨细。 周妙玉见到青阳尘璧把那商户女亲自抱了回来,心里免不了一阵难受,几乎是僵硬着脸上去,说道:“我……我这就叫人收拾出厢房。” “不必。”青阳尘璧连个眼风都没给她,把人抱进了自己的房间。 周妙玉咬着唇,险些看哭了,压低了声音同吱吱抱怨:“他这是要纳了那个商户女做妾不成?” 吱吱还沉浸在首辅大人没有找她算账的庆幸中,望着那方向顺口应了声“嗯”,得来周妙玉一个不悦的怒视,赶紧改口:“怎么会?她哪配?” 不过心中却想着,只要首辅大人喜欢,身份低不算什么。 青阳尘璧始终是男子,不便留在房里,等热水一上来,他就退出屋子。 目光触及到周妙玉,冷了下来。 他简直不敢想象,若是他去晚了,叶可卿会怎样? “周妙玉,天色已晚,就不送客了。” 这是在下逐客令,一般来说,姑娘家面皮薄,青阳尘璧从没有对她这样不留情面过,下人那些探究的目光落在她的面庞,火辣辣地烧灼。 她被羞辱得说不出话来,都是她上赶着来青阳府,都是她自取其辱。 啪嗒——眼泪掉得飞快,她哽咽着说:“大人可是怪我罚了她?可我是为了大人啊?” 青阳钊没有耐心与她掰扯,呵斥道:“看到你爹的份上,我不与你这个后辈计较,滚回去。” 周妙玉却执拗地扯了扯吱吱,示意她站出来背锅。 刚刚还庆幸此事不了了之的吱吱,只能硬着头皮站出来,匍匐到首辅大人跟前。 “大人误会我家小姐了,小姐只是让奴婢去责备两句,是奴婢自作主张,假传小姐的命令,请首辅大人责罚。” 周妙玉哭得更委屈了,好似自己也觉得事情就是这样的。 青阳钊似笑非笑道:“这么说,我还错怪你家小姐了?” 吱吱忙甩头,“不敢不敢。” 随后,青阳钊沉了声:“念在你是我师兄府里的下人,我不便越俎代庖。” 吱吱刚松了口气,又听见男人用极冷漠的嗓音说:“不过,本官平生只此逆鳞,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来人,此人假传刑令,脊丈打死。” 吱吱猛地抬头,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急急摇头,眼泪慌乱了一脸。 “大人,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求您饶命,饶命啊大人……” 见男人无动于衷,只居高临下地垂眸看她,毫无怜悯之心,她又转头去喊周妙玉,“小姐救我,小姐,我不想死啊,小姐,求您帮我求求大人,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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