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老二懵懵怔怔立在门内,与姚宏峻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方才喏喏答道:“……是,是我干的…” 顾南枝的惊讶程度完全不亚于旁边围看过来的街坊邻居。 “什么?亭长说的可是真的?”“黄老二杀人了?开什么玩笑!不可能吧!”“他能有杀人的本事?谁信!” “黄老二啊黄老二!”刘里正恨铁不成钢地扑了上来,无力揪住黄老二衣领:“你糊涂啊!有难处你说啊,怎么能干傻事……” “里正……”黄老二面露愧色,低声道:“是我对不住您。” “来人!”姚宏峻也不啰嗦,振臂一呼,从旁涌过来数名随从。 “将杀人凶手黄老二暂时收监至宗祠关押!待我回去复命,再听候发落!” “是!” 很快,耷拉着脑袋的黄老二显得异常平静,既不狡辩也没挣闹,在吵嚷一片的指点声中,被随从们前后左右地簇拥着离开了。 ——这一切发生得极快,顾南枝甚至来不及出声异议,眼睁睁看着众人在黄老二被带走后不吝溢美之辞,纷纷对行事果决靠谱的姚亭长大鼓其掌,不停地竖大拇指。 这也算破案?? 顾南枝一头雾水,看着人人欢颜未敢当众说破,只觉此事始终蒙有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诡异之感。 她抬头瞅瞅郁离,见他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看戏模样,不甚放心地多瞪他一眼:这狐狸,又是自己看穿一切,独独教我一人蒙在鼓里! 就在顾南枝兀自怔楞之时,姚宏峻早已组织刘里正等人匆忙离开,道是“事务繁忙先行一步,客栈那边的尸体自会派人处理”,便不再管他们三人去留。 顾南枝百思不得其解,但也挑不出任何错处:凶手自己都认罪了,作案动机也算充足,为何偏偏就是感觉仍有遗漏之处…… “爹爹,黄二叔为什么被人抓走了呀?” “唉!做了坏事,要接受惩罚!” “啊?那他还会回来吗?我还想吃他做的糖人呢……” “这…这……爹爹也不知道……” 路边围观村民三两散去,顾南枝他们也跟着往回走,与一抱孩子的大伯擦肩而过。 顾南枝咬着下唇还在苦思冥想,郁离却颇为释然地笑出了声。 “你又憋什么坏呢?”宋柏斜眼睨他。 “我在笑——有人自作聪明,反而露了好大一个破绽。”郁离笑得一脸高深莫测。 “什么意思啊?”顾南枝眨眨眼,不解地望着他。 “走,回客栈再说。” 三人见证闹剧一场,一无所获不说,还顶着正午的炽阳晒出一身热汗,气儿还没喘匀就又要回去,宋柏当时就磨了磨牙,威胁道:“你最好是有事要说。” - 骄阳胜火,日光毒辣,路旁植树寥寥鲜有阴凉,就算有,也都缩成不足为行人荫蔽的一小团。 正值午歇,除了蝉鸣声嘶,到处再无别的声响。 回到八方客栈,大门洞开,宋柏三两步冲进堂内,嚷道:“孙掌柜!倒茶!” 连串的声响吓了缩在柜台内的孙掌柜一跳,见来人是他们几位,赶忙现身看茶,好奇地追问案情:“怎么样怎么样?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顾南枝便将姚宏峻断案过程简单讲述一遍。 “啊?”孙掌柜惊得险些没端稳茶壶,“怎可能是他呢?他一个捏糖人的……” “他已经认罪了,”孙掌柜此言与顾南枝所感不无不同,但小郡主似也是为了说服自己,只好恹恹道:“黄老二承认自己杀了人,我们亲眼所见。” 孙掌柜啧啧称奇,摆弄了一会儿茶壶,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喜道:“哎对了,几位客官可以安心住了,方才你们前脚走,后脚就有人来回收二楼尸体,我已将那间房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又熏了艾草祛邪,正经忙了好一阵,这才刚坐下,你们就回来了!” “什么!”顾南枝暗道不好,一个箭步窜上楼去。 “女郎这是太高兴了?”孙掌柜嘿嘿直笑,因着勤谨待客的做法自鸣得意起来。 “嗯,您忙着,我们先上去了。” “好嘞,您歇着,几位中饭还没用吧?送到房里还是……?” “劳驾掌柜备几样素淡可口的,酒就不必了,温茶即可,送到我屋里。” “得嘞!” 待二人来到里间客房,迎面碰上了颓唐而出的顾南枝。 “如何?”郁离随口一问。 “什么都不剩啦!”顾南枝轻叹口气,阖好房门,嘴角不自觉下耷:“回屋说。” 一回到房间,顾南枝拖着脚步进屋,委顿坐下,双臂交叠搁在桌上,无精打采地将下巴一垫,无意识嘟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悦。 宋柏默默坐过来陪着,看一眼阿姐周身似缠绕着“低气压”,小少年乌黑的瞳仁无声望向了最后进门的郁离——你若不能将阿姐哄好,定让你好看。 还不等郁离解释,顾南枝先蔫巴巴地发话了:“没想到姚宏峻动作这么快,这下好啦,慢人一步,什么线索也查不出啦。” 郁离粲然一笑,从怀中摸出一块方巾,轻轻放在桌上,往顾南枝面前一推。 “小小亭长,还能让他棋快一着了去?也不看看我是什么人。”郁离有意逗她开心,故意将语气说得轻松又托大。 顾南枝登时坐直身子,强忍着后靠的欲望,捏着鼻子去掀那白帕,声音都走了样:“哇!你身上的臭味儿,原来是因为它?这什么东西?” 宋柏从小学医,在药罐子里闻惯了,倒是不嫌气味难闻,甚至还能轻嗅两下,为顾南枝解答道:“阿姐,是异常浓重的鱼腥气。” 打开手帕一看,其中躺着一把染血的剪刀。 “这是尸体身上那把?”顾南枝一惊,遽尔压低了声音。 “正是,”郁离这才道出问题关键所在:“黄老二是捏糖人的,刚在他家门口就能闻到空气中制糖的甜香气,可这凶手所用剪刀……” 边说着,郁离捋开袖子,双手小心捏住两只把环,用力一掰,刃口打开,显出侧面黏着的两片鱼鳞来! 顾南枝倒吸一口冷气,心电急转,瞬间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 “……腥臭难当不说,刃口里还藏有未清洗干净的鱼鳞。”郁离言外之意昭然。 “说明真凶并非黄老二,而是…而是卖鱼的!”顾南枝很快接道。 宋柏也听懂了,点点头道:“不错,寻常人家的剪子不会这么臭,须得是常年搁在鱼堆里、时不时就得给鱼开膛破肚,才会浸淫出如此之重的气味。” “分析得不赖嘛。”郁离笑着揉上他发顶。 “哼,用你夸!”宋柏一歪头躲开了,没好气道:“就算知道了又有何用?还不是找不出真凶是谁。” 顾南枝这时却期待地看向郁离,下意识以为他还留有后招。 可郁离只是扯扯嘴角,并没给出她想象中的答案:“办法倒是有,就是笨了点。” 宋柏同样不甚满意,张口欲再奚落郁离两句。 “我……”顾南枝犹豫着打断,“我担心……” 正要拌嘴的两人立时收了声,全都专注而耐心地转了过来,一齐等待顾南枝后文。 “我担心姚宏峻有问题,我们无意卷入案件,他却急于推一只替罪羊出来,是想当着我们的面前赶快破案,糊弄过去之后再细细去寻真凶的下落,反正我们也只是‘普通旅人’,待不了几日就会自行离去……”顾南枝说得很慢,但那两人谁都没有露出不耐之色。 小郡主眼眸低垂,边斟酌字句边道:“也就是说,他根本就认识死者!”顾南枝倏而睁大双眼,与郁离对视:“他不想让人知道!” “与我所想分毫不差,”郁离见她同自己想到一块,合心遂意地点点头:“正是这个道理。” “不愧是阿姐!”宋柏夸张地拍了两下手,“有理有据!” 推想得到他们肯定,顾南枝的小脑瓜立马扬了起来,得意之色浮上面颊,驱散了大半忧思:“嘿嘿,我早就觉得他不对劲!” 随即又皮球泄气似的消沉下来,她掀了掀眼皮,觑了桌上剪刀一眼:“当务之急,肯定是要抢在姚宏峻之前找出真凶,可小灵村那么多户人家,怎么找啊?凶手也不会主动告诉我们,他就是凶手不是?” “快说,你刚才说的那个‘笨方法’,是什么?”宋柏伸手一怼郁离。 郁离刚欲启唇,门外脚步声与木板吱嘎齐响——有人上楼了。 闻声,三人默契地同时噤声不语,装作正在闲谈般模样各忙各的,宋柏手脚麻利,还不忘收好桌上的重要物证。
第80章 大海捞针 “客官,午膳给您端来了!”门外是孙掌柜的声音。 “有劳孙掌柜。”郁离起身开门,将盛着饭食的托盘接进屋内,宋柏不喜跟生人多做接触,略一点头算是招呼,动作不停地关上了门。 “客官客气了!”孙掌柜是个会看人脸色的,麻溜儿转身下楼去了。 顾南枝屏息静听片刻,疑道:“我怎么听楼下闹哄哄的?” “村小事少,平时难得遇一次新鲜事,这回客栈出了这么大的事,村民闻讯大侃特侃上三天三夜都不为过。”郁离见怪不怪地解释道。 果然,在孙掌柜下楼不久,一楼大堂人言籍籍,吵嚷声、惊呼声是一阵高过一阵,尽管三人与之隔着一层楼板,仍能凭此想象出人群口沫横飞的壮观场景。 顾南枝尴尬地挠挠脸颊,道:“百姓一传十、十传百的速度可是真不容小觑……” 此时郁离已摆好菜肴,正为三人斟茶,道:“先用饭吧,吃饱了好办事——阿柏?你摆弄什么呢?饭前须净手……” “看这儿!”宋柏手中是隔帕捏住的血剪刀,急急凑到郁离眼前,又惊又喜道:“把环外圈,这里!” 郁离定睛去瞧,发现这剪刀做工实在粗糙,宋柏指处围成把环的铁圈并没有严丝合缝地收拢完毕,而是留有空隙——就在那极不起眼、稍稍翘起的一端,竟然沾着少量皮肉和些微血迹! 顾南枝也凑过来看,一时间没明白这有何意。 “厉害呀阿柏!”郁离精神为之一振,直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宋柏得意地重新包好凶器,放得离餐桌远远的,边取水净手边道:“刚不是来人收起来了么,就想着打开再看一眼。” 这回终于轮到顾南枝听不懂了,小郡主懵然看看这个、又瞧瞧那个,讷讷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呀?凶器凶器,有血不是很正常吗……” 三人在方桌旁坐好,面前是四样精心烹制的小菜,有泗州沿海特产的鱼虾贝类,还有为照顾内陆人口味,特意备上的炒蔬菜一份。 郁离慢条斯理地赤手剥虾,看上去心情大好:“阿枝想想,凶手手持剪刀杀人,会是个什么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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