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握住把环,刃口并成尖头,或戳刺或下扎了!”顾南枝不假思索地回答。 男人面上带笑却不言,专注手头动作,熟稔且自然地接二连三从盘中取虾剥壳,再将完整的虾肉放回。 宋柏也不吭声,努力夹菜扒饭。 “啊!”顾南枝沉吟片刻,低低惊呼一声,醒悟道:“刀尖没入皮肉,染上的是死者的血,而把环始终被凶手握在手中,留下血迹只会是凶手的——凶手手上有伤!” “正是此因,”郁离刚好剥完最后一只,擦擦手笑着看她:“快吃吧,今日的虾很是新鲜。” 顾南枝使劲点了点头,说中问题关键心里也喜滋滋的,低头一看,盘中摞着一小堆虾肉,个个饱满晶莹,盘底汤汁浓郁,蒸腾出阵阵鲜香,勾得人食指大动。 饭毕,顾南枝主动将碗筷捡回托盘,收拾好后,三人继续讨论追查真凶的事宜。 “想要找出犯人,办法不是没有,只是笨得很。”郁离苦笑。 “你该不会想说——挨家挨户敲门去问‘你家有人杀人没?’吧?”宋柏靠在床榻边上,吃饱喝足后有些昏昏欲睡。 顾南枝刚想笑称“怎么可能”,就听见郁离声音响起:“差不多。” 她猛地转头看他,满脸不可置信。 郁离无奈笑笑,叹道:“这次是真的黔驴技穷了,好在还有衣物染血破洞、手掌有伤的线索,但也同大海捞针没两样。” “事不宜迟,那我们现在就……”顾南枝看了看窗外日头,午后阳光并没有减淡分毫,明亮又灿烂,被晒怕了的小郡主光是看着就有些打怵。 宋柏恨不得直接倒在床上装睡当没听见,又担心二人查案时需要自己,一咬牙,还是跟着出门了。 一出客栈,顾南枝就赶紧跑到对街小摊上买了三顶又宽又大的草帽,扣在三颗高温出行、兢兢业业的脑袋上。 路上行人也不多,郁离问了路,带着止不住发蔫儿的姐弟俩直顺着一处高坡而下。 “咱这是去哪啊……”宋柏从孙掌柜柜台顺了柄蒲扇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我方才打听过了,小灵村大体分成上下两个区域,上区是以八方客栈为中心的商户及普通村民,而下区近海,多住渔家,方便出海运送。” 坡路势陡,又无扶手可依,郁离不嫌麻烦地一手一个,搀着顾南枝、宋柏往小灵村下区走去,边道:“先前分析真凶身份正是渔夫,想抓他,当然要去其最有可能待的住处走一遭了。” 待到下坡再行出数十步,三人眼前豁然开阔起来,分岔路各向蜿蜒,通往两旁星罗棋布的渔户,依稀可闻海浪拍岸的哗哗声,空气中咸味、腥味也浓重了不少。 小灵村上区已是简单朴素,没想到下区比之更为不堪,垒砖搭瓦的人家只有零星几户,大部分都是摇摇欲坠的木栅草房。 郁离目光微沉,下区布局杂乱无章,真凶藏身其中,合该从何找起? 顾南枝好奇地左顾右盼,急于从眼前民房中发现蛛丝马迹,但这又谈何容易? 宋柏刚想抱怨,迎面适时有海风吹来,驱散大半暑气,小少年便止住了话意。 正当三人各怀心思,远处遥遥传来呼喊声。 “哎——!这里!!”狗娃从一路口出来,冲着顾南枝三人使劲挥手,“你们来找我啦?巧了,我刚也准备去寻你们呢——!” “怎么又是他?”宋柏一见狗娃直皱眉,不喜此人热情太甚,对阿姐、郁哥儿都亲昵过了头,“一看就没存什么好心思……” 顾南枝小声哄了宋柏两句,同郁离一道走近。 狗娃瞧他们似有意向,觉着这单生意稳了,一脸傻笑:“几位得空啦?三人共计二两半,交了钱咱们立马就走!” “你……!”宋柏上前欲辩,被顾南枝捂着嘴拽到后面去了。 “这是五两,”郁离从钱袋中取出一枚银锭,狗娃眼睛都亮了,伸手欲拿,可郁离却抬手一收,将话说在前头:“先带我们在附近逛逛,渔村风光看着稀罕,别有一番风土人情。” “好好好!当然是您说了算!”狗娃生怕他后悔似的,抓过银锭就往怀里塞,心里却一阵诽腹:这城里来的公子哥就是怪癖!放着大好海景不欣赏,非往这破屋陋巷里钻!不过管他呢,只要能赚到钱…… “那咱们就随便转转?” “可以。” 狗娃拿钱办事,面上笑容更盛,伸手一摊,顺势引着三人朝他来时的岔路里走去。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几位若不嫌弃,进屋小坐也是使得的!”狗娃提议。 出来时匆忙,身上没带水囊,又顶着烈阳走了这远的路,宋柏口渴得厉害,听狗娃如此说道,却不好意思接话,于是巴巴地盯着顾南枝看。 可顾南枝正忙着左右探看路过人家有无异相,自然没注意到宋柏有些可怜的小眼神。 还是郁离多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好笑但也没戳破,只环视一圈周围民居众多,再冲着狗娃略一颔首,应道:“也好,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狗娃不怕生,见谁都亲亲热热地喊人,一直到他家院门前都有路过碰见的邻居与他们招呼,仿佛对狗娃小小年纪接待游客一事习以为常。 刚推开虚掩着的木门,顾南枝一眼望见院里晾衣绳上挂着一件长衫,湿哒哒地漓着水,应是刚洗不久。 “咦?”狗娃径直走了过去,显然对它存在此处也有些奇怪,扬声朝屋里喊道:“哥你洗衣服了?不是说了这些事我来的么……” “噢,噢……”一道人影颤巍巍出现在门口,是位脸色不佳的枯瘦青年,“你们…先坐,我去沏茶……”说完转身,微跛着脚往回走。 狗娃安排三人在树下藤桌前小坐,接着嚷一句“我来就行,你快去歇着罢!”,就两三步奔进屋去了。 顾南枝一直打量着院内陈设,下意识与郁离对视,后者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示意她别声张——二人都已发现,不远处晾着的那件长衫,与他们在裁缝铺所见次灰布的颜色、质地都极为相似。 也就是说,和凶手所穿,没准是同一种布料。 又恰好洗了,难不成世间真会有如此巧合? 瞧着长衫体量是成年男子的衣着,而狗娃家中…… 正想着,狗娃端茶回来了,笑着招呼:“几位久等!”边给三人分发茶碗、一一斟茶。 宋柏立时抓向茶碗,触之竟是一抖,碰洒了些许茶水,恼怒骂道:“这大热天的!烹这么热的茶,你安的什么心?敢愚弄我们,我看你这生意是不想做了!” 狗娃觑顾南枝、郁离都只是笑,放下心来,不甚在意地撇撇嘴,回怼道:“你个小毛头,火气还挺大,怕烫就直说呗,我去给你拿壶凉的,不就行了?” “你不也是小毛头?知道还不快去?有你这么待客的?”宋柏不饶人,继续凶神恶煞地诘道。 “这就去,这就去!”狗娃也不生气,放下热茶壶就又回屋去了。 郁离笑呵呵一拍宋柏脑瓜,打趣道:“小阿柏,你能不能别老跟斗鸡似的,这么热的天,你累不累啊?” “不累!”宋柏气呼呼瞪他,“赶紧喝完茶走了,还有正事要做,没时间在这磨蹭!”说完,一转目光到顾南枝身上,期待阿姐与自己意见一致。 可顾南枝闻言只是吹了吹热茶,捧起茶碗啜了一口,嘿嘿笑道:“阿柏别急,说不定这误打误撞的,反倒节省时间呢!”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哦(小声)
第81章 祸心暗藏 宋柏连喝干两碗清茶,口中渴意方得纾解,树荫凉快,不时有风吹来,几人忙里偷闲,燥热的体温终是降了下来,头脑也更觉清醒。 狗娃远远坐在一边,看他们歇差不多了,起身欲走,开口询问道:“最热时候已经过了,现在我就带几位过去看海?” “不忙,”郁离朝他招招手,温和笑道:“坐过来些,一起闲聊会儿。” “我只负责你们两天,这第一天已经……”狗娃脸上露出难色,但还是坐近到跟前。 宋柏登时搬凳往顾南枝那边靠了靠。 “不妨事,狗娃,我且问你,刚才那位……是你哥哥?”郁离状似无意地提起。 “嗯!我大哥!我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孩子!”狗娃本就是个健谈的,此时提起兄长,他更是一下打开了话匣子,回头看了眼屋内方向,转而压低声音:“他身子不好,腿脚也不利索,家里的活儿能干的我尽量都干。” 顾南枝一愣,不禁为自己刚进院门就对狗娃家生出怀疑的想法汗颜。 “你家父母呢?”顾南枝小心翼翼地追问。 狗娃见她自然流露出关切之色,顿感心底一暖,不自觉柔声道:“我爹七八年前出海遭了难,死在海上了;我娘病了起不来床,每天一剂汤药吊着……” “我们家可全靠我哩!……怎么样,我厉害吧?是不是佩服哥佩服得不行?”狗娃眼珠一转,看宋柏难得赏了眼神,冲他挤眉弄眼地打趣道。 宋柏闻言一掀眼皮,顿时又赏了他个弧度优美的白眼,不搭腔。 “你哥哥平时都做些什么?”郁离又问,“总在家里待着,可别给人憋坏了。” “多谢郎君挂怀,”狗娃笑嘻嘻地不以为意,“他也就今天在家,平常都跟在邻居家里帮工,做些杀鱼、拾掇海产的活计贴补家用。” “今日怎么没去?” “唔,好像是昨夜窗子没关好吹了风,今早看他精神不好,就没教他去了。”狗娃回忆道。 “你哥手上有伤没?今天出现昨天还没有的那种。”宋柏兀得没头没脑问了这么一句。 “咦,你怎么知道?”狗娃立时回应,语气透着些不可思议。 话音刚落,三人心头具是一凛。 现实摆在眼前,如同齿轮转动般严丝合缝,逐一与先前推断而出的线索相为印证。 是偶然,亦是必然。 郁离闭了闭眼,缓缓舒出口气,心道:气运果然还是眷顾正道的。 “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狗娃奇怪。 “狗娃,”顾南枝正色叫他,严肃道:“此案牵扯众多,我们需要见你哥哥一面。” “好…好啊……?”狗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女郎说的‘案’…是指什么……?” 虽有疑问,但狗娃见他们不肯提前吐露,也知其确有正事,便引着二人进入屋中。 宋柏自觉没跟去,将院门闭紧锁好,留在屋外望风。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顾南枝、郁离才脚步沉重地推门而出,每人身上多了个不起眼的布裹包袱。 狗娃与他哥缩在门后不敢露头,均的是如出一辙的面如死灰。 “大人,万一……”狗娃哑着声嗫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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