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少年起就隐约怀有的疑惑,想想也是有趣,性情截然相反的双生子,很有可能喜欢同一个女子。 成伯脸上神情复杂,没有直接回答,“这句话,老奴当时也问过。老奴看大公子一直坐在窗前,望着那姑娘离去的方向,就问‘大公子您是不是对那位姑娘有意呀’。” 慕清晏好奇:“父亲怎么说的?” 成伯答道:“大公子说,他其实更觉得心中难过。” “老奴又问,‘你是在难过你们之前无缘相逢,彼此错过了么’?” “大公子说不是的。他只是难过,在那姑娘最艰难之时,他没能够帮她一把。” “大公子说,只有自己有一口气,无论如何也不能看着那姑娘独个儿被逼上绝路,竟然施展天魔解体大法,最后全身经脉尽断,成了废人。” “大公子说那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本该一辈子痛快淋漓,欢欢喜喜。唉,可惜了……”成伯絮絮叨叨的叹息离去。 慕清晏怔在了当地,如遭雷击。 回到不思斋,他沐浴更衣后躺在窗下的躺椅中出神,反反复复体味父亲当时的心意——“…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姑娘,就该一生欢喜…一生欢喜。” “难道只要她一生欢喜,有没有我都无妨么?” 半昏半沉间,天色再次黯淡,连十三忽然风风火火冲了进来,喘气道:“公子快来,大金二金回来了!” 慕清晏立刻清醒,当即披衣出门,只见两头巨大的金毛巨禽落在庭院中,委委屈屈呜呜咽咽的挨蹭着成伯。 “公子快来看!”连十三不顾大金的愤怒反抗,强行将它的脑袋掰过来,露出它脖子上金项圈——这是让人骑在巨鹏背上时稳定身形用的,譬如骏马辔头。 慕清晏扒开大金脖子上丰盈的羽毛,只见镌刻繁复的金项圈中斜斜插着一支箭杆。箭杆上缠了条眼熟的丝缎发带,其下坠有一件小小物事,他捞起一看,赫然便是自己的小金哨。 箭杆已被拔去了镞头,然而巨鹏受惊之余以为自己受伤了,便扑腾着回到瀚海山脉。 慕清晏握着那枚沾有丝丝血迹的小金哨,心中冒起无数个不祥的念头。 连十三拍打了下巨鹏,骂道:“没用的怂货!” 他转头,“公子,昭昭姑娘把大金二金都还回来了,是不是打算跟您一刀两断啊。” “不对,她一定是出事了。”慕清晏喃喃自语,“若是好好的,她才不会这么痛快把它们还回来。说不定,整个北宸都出事了。” ——如今,他是该等那些名门正派们走投无路时再出面,坐收渔利,还是拉下面子,去当个吃力不讨好的魔教妖孽? 昭昭,你说呢。 追兵在这片区域反复搜寻了一日一夜依旧未果,终于断定人已离去,于是撤退。 蔡昭又等了一阵,确定安全后才从泥坑中挣扎着出来。 就着冰冷的山泉洗了把脸,她向着前方尚透着一丝天光的方向,坚定的大步走去。
第135章 “人还没找到?她一个受了伤的小姑娘, 能躲去哪儿!”戚云柯目光阴翳,倘若此刻有相识之人见了他这肃穆阴冷的模样,定会大吃一惊。 李文训冷着脸:“没找到就是没找到。别忘了,她至少学了宁小枫七八分的易容本事, 随便找间农家, 把衣裳一换脸一涂, 轻易便能混出去。” 他见戚云柯阴着一张脸,再道, “大事要紧,如今你应该尽快练成《紫微心经》, 免得夜长梦多,功亏一篑。” 戚云柯一忖,果断道:“我们先回万水千山崖,留…司徒辉善后。” 李文训目光一闪,“……呵呵, 你可真记仇。” 戚云柯冷冷道:“彼此彼此。” 周致臻横死, 佩琼山庄一片缟素, 一里之外亦可闻哭声。 一群腰扎白带的灰衣人前来吊唁,披麻戴孝的周玉麒低声拜谢。 领头的一个圆胖子满脸笑容的向周致娴拱手行礼, “魔教猖狂, 竟连害两位当世大侠, 我们宗主担心青阙宗也会遭袭,只得与李师伯连夜回去, 派我代为上香,还望周女侠勿怪。” 周致娴皱了皱眉, 先客气了几句, 再问:“这位师兄也是青阙宗内的么?我怎么从未见过?不知高姓大名。” 圆胖子十分和善:“在下司徒辉, 本是尹老宗主手底下干些粗活的,周女侠没见过也是寻常。若非眼下戚宗主身边一个弟子都不在,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来吊唁,请周女侠见谅,待过了这一波,我们宗主定然亲自拜祭周庄主。” 周致娴知道尹岱当年在暗中豢养了不少干脏活的高手,便道:“好说好说。” 司徒辉上过香后,看了眼竹帘后几乎要哭晕过去的闵老夫人,状若不在意的说道,“这位便是老夫人吧,瞧着脸色不大好,不如回头我请雷师伯过来看看?” 周致娴叹道:“唉,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会不可怜,何况大伯母这辈子最骄傲的就是堂兄这个儿子,如今……只盼她早些能缓过来。” 竹帘后,闵夫人闵心柔还有一众闵家的男男女女犹如众星拱月般簇拥着闵老夫人,又哄又劝好话说尽,总算让闵老夫人止住了眼泪。 司徒辉微笑道:“是呀,只盼老夫人早日挺过来。” 次日夜里,依附周家长达五十年的闵家遭到魔教血洗,阖家老幼鸡犬不留,与佩琼山庄隔了半座山的宅邸被付之一炬,只有嫁入周家的两位闵氏夫人和即将出嫁的闵心柔幸存。 闵老夫人得知消息后当场昏死过去,醒来就彻底瘫了,此后眼歪口斜,便溺不能自控。 尚城以东,白茅尹氏的聚居地。 蔡昭风尘仆仆的站在尹氏庄园大门前,立时察觉到不对劲。偌大的庄园此刻一片死寂,鸟兽鸣叫之声亦不可闻。她向内走去,发现地上都是壮年男子的死尸残肢。 她心中焦急,顾不得藏匿行踪,一面推开一间间空屋,一面焦急的大喊‘有人么,人在哪里,二师兄,凌波师姐’……然而始终无人应答。 直到踹开一间库房的大门,她才发现一大堆老弱妇孺正瑟瑟发抖的躲在坛坛罐罐后。她连忙拽人起来询问,一位老者抖着声音告诉她‘侍卫们护着戴公子与大小姐往西面逃去了’。 蔡昭一路疾奔,果然接近西面小山时听见了呼喝打斗之声;赶到一看,地上横七竖八的都是灰衣人与尹氏族人的尸首。前方不远处,十余名灰衣人正围着一名少年攻击,那少年剑法精湛,就是始终不肯离开身后的山壁,致使左支右绌,身上连连挂彩,几近落败。 “四师兄!”蔡昭极是惊讶,这少年竟然是丁卓。 丁卓侧眼一瞥,见到的却是一个矮瘦蜡黄的中年游货小贩,他呆呆的,“不知阁下是……” 他说第一个‘不’字时蔡昭提气飞跃,说到第五个‘是’字蔡昭已抽刀劈倒第一名灰衣人了。虽说此前她在慕清晏戚云柯李文训手中接连落败,但都是敌手太强并非她修为太弱。此刻她放开手脚尽情施展艳阳刀,金红色光芒大盛,犹如铺天盖地的光晕将十余名灰衣人尽数笼罩其中。 丁卓拄剑捂伤,看见熟悉的宝刀时失声惊呼:“昭昭师妹!” 蔡昭顷刻间连杀数人后,灰衣人大为惊惧,之前他们围攻丁卓时好整以暇,还带着几分戏弄之意,此刻纷纷丢开丁卓围攻蔡昭,呼喊着要结七人阵形。 这阵法的苦头蔡昭已吃过两次,哪会给他们机会结阵。她身法轻灵,刀法准狠,眼力又好,不论哪个灰衣人快要站到相应的阵位前,她立刻飞跃过去扑杀。 片刻之后,剩下的灰衣人不足七个,再无法结成阵形,蔡昭放慢刀法打算留几个活口问话,谁知那几个灰衣人似乎猜到了她的意图,眼看逃走无望后竟然纷纷自尽。 激战结束,丁卓看的出神,都忘了给自己点穴止血。 “四师兄,四师兄?”蔡昭用绢帕擦着艳阳刀,回身走向山壁。 丁卓叹道:“本想这次回宗门再向师妹你挑战的,如今看来不用了。面壁一年多,师妹的修为似乎更上一层楼。尤其适才,师妹右手挥刀‘破空斩日’,左手擒龙功第五式‘殊功劲节’,虚空一抓,两丈之外锁敌咽喉,真是分外精妙……” “四师兄!”蔡昭看丁卓傻傻的,啪的拍了他一巴掌。 丁卓如梦醒神,“哦,哦,我没事!四师妹你怎么来了,怎么扮成这副样子。” 蔡昭皱眉:“这话应该我来问你罢——你怎么会在这儿!对了,二师兄和凌波师姐呢?” 丁卓长长一叹,让开身子,身后露出一个小小的洞口,蔡昭弓着腰跟进去,发现戴风驰浑身染血的躺在地上,昏迷不醒。 “我只比师妹你早到一个时辰,刚好瞧见他们将六师妹打晕了带走。”丁卓扶起戴风驰,缓缓输入内力,“他们倒不为难老弱妇孺,就是对二师兄不依不饶,屡下狠手。” 戴风驰幽幽醒来,看见丁卓的脸发出嗬嗬的叫声,还伸手去抓,“快去救凌波,快快,四师弟你一定要救凌波……” 他这一伸手,蔡昭才看见他的右手竟然被削去了半片手掌,不由得暗暗心惊。她心想,戴风驰这人虽然讨厌,对戚凌波倒是一片真心。 没喊几声戴风驰又晕了过去,他伤势过重,失血过多,丁卓只好时不时给他输些内力维系性命。“他们抓六师妹干嘛呀?要挟师父吗?那非要杀二师兄干嘛?”他委实不解。 “四师兄的长辈病好了么?”蔡昭忽然问了句毫不相干的。 “病?算是好了吧。”丁卓一愣,“叔祖父已经过世了。” “……”蔡昭,“四师兄节哀顺变。” “哦好的,多谢,我会变的。”丁卓有些困惑,“叔祖父一直时好时坏,大夫说他病入膏肓,可能就这两天,也可能还有两个月。我正忧愁是不是要一直待在老家,忽然天降大雨,暴雷劈坏了叔祖父的屋顶。可能是落下的瓦片把他老人家惊着了,叔祖父天亮就咽气了。准备丧事时,家里人说反正离尹家庄也没几日路程,不如请一请二师兄和六师妹……” 蔡昭终于忍不住:“为何要请二师兄和凌波师姐去吊唁?”——你们的同门手足情很深么,怎么平时没看出来。 “我家本就和尹家沾着亲呀。”丁卓理所当然,“二师兄也是,只不过戴家和尹家亲近些,我家只是远亲。因为二十年前尹老宗主对亡父很是器重,颇有指点,两家才又走动起来。” 蔡昭嘴角一扯,低声自言自语:“器重?受了尹岱的器重,可不得赴汤蹈火的效命么。” 丁卓没听见这话,他为难的抓抓脑袋:“师妹,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先给师父报信?对了,师妹你进来时有没有看见我骑来的驴子,脑门上有块白的……”他自幼沉迷武学,对于武学之外的紧急应对不甚通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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