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秀明一见了戚云柯,立刻扑到铁栏上大骂:“姓戚的你发什么疯,好端端的天下第一宗掌门不做,非要走邪魔外道!自从你把昭昭给我的雪麟龙兽的涎液拿走后,我就知道你不对劲了……” 他肢体残缺,扒着铁栏也站不稳,樊兴家赶紧上前扶住他。 戚云柯没去理他俩,径直看向第三人,柔声道:“郁之,身上的伤都好了吧,缺什么就跟师父说。” 宋郁之独自坐在角落中,闻言冷冷道:“你不是我师父,我没有你这样的师父!”顿了顿,又道,“我听说宋秀之带了许多人来了,你们狼狈为奸,又想做什么坏事?” 戚云柯不以为忤,微微一笑:“宋秀之与杨鹤影都是残暴不仁的卑劣小人,这等人,本不配活着。等我神功练成之日,先拿他们俩祭旗,再杀去幽冥篁道,踏平魔教,宰了慕清晏。到时,天下就清爽干净了,我也能安心的去见故人了。” 宋郁之难以理解:“你究竟要做什么!” 戚云柯慈爱的望着宋郁之,“你六七岁就上了九蠡山,是我一手将你带大,我知道你从小就是个心正的孩子。昭昭就该嫁给你这样的少年侠士,出身高贵,修为深厚,人品正直,模样也好……” 他目光悠远,透过眼前黑漆漆的地牢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昭昭爱笑爱玩耍,不耐烦江湖琐事,郁之你要多担待些,别拘束了她。将来,你好好待她,不枉我教养了你一场。” 宋郁之起身大吼:“我爹爹又没对不起你,你为何要挑拨宋家,酿成广天门大乱!” 戚云柯道:“平殊说过,两百年下来,北宸六派早已故步自封,因循守旧,讲究排场,任人唯亲。许多有志少年只因出身卑微,不但得不到上进的机缘,甚至还会屡受打压。” “如今太初观废了,驷骐门也差不多了,佩琼山庄大乱在即,落英谷向来避世而居,广天门自也不能落下。北宸六派,早该变一变了,不论是合并成一派,还是彻底消亡,都未尝不可。不过,我还是把青阙宗给你和昭昭留下了。” 宋郁之觉得匪夷所思,“你做了这么多恶事,你以为江湖中人以后会怎么看待宗门?!” “等我死后,随便你们怎么办。”戚云柯无所谓道,“将我的罪行公之于众,与我断绝关系,将我鞭尸也罢,让我尸骨无存也罢,遗臭万年也无妨,总之你与昭昭觉得怎样能恢复宗门名誉,就怎么来。” 话音平静,他背着手悠悠离开了地牢。 “他这是疯了吧…是不是疯了啊…”雷秀明瞠目结舌,“我只听说把别人看成死人的,他这是把自己都当成死人了!” 宋郁之与樊兴家无言以对。 戚云柯从地牢走回暮微宫中隐秘的练功室。 一道道雕绘精致的大门被打开,昏暗氤氲的光线中,弥漫着清苦幽然的焚香气息,宛如三道轮回的幽冥地府。每打开一道门,他就仿佛看见一个惨死的仇家—— 尹岱,尹青莲,杨仪,他们最该死,也死的最早。 慕正明,聂喆,他们一个姓慕,一个姓聂,是慕正扬与聂恒城的血亲,都该死。 周致臻待平殊不好,长春寺的老和尚假仁假义,也该死。 可惜了常昊生,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得已提前灭口。 道德是谎言,仁义是利器,热血被愚蠢杀死,理想消亡在虚无中。 到最后,还有什么是真正值得我们去爱,去拼死守护?他早已弄不清了。 若平殊活着,她一定知道。 她总会告诉他,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戚云柯缓缓坐在书案前,仰天闭目。 一滴热泪滑落。 驷骐门以西三十里,一座小小的宅邸中飘荡着成片的长长白皤。 杨小兰披麻戴孝跪在灵前,持香祝祷,将三炷香插入香炉后,她霍然起身,一把撕掉身上累赘的麻布与孝帽,只留一根素净的孝带扎在腰间。 周围的奴仆大惊失色,纷纷道:“小姐,不可啊,夫人刚刚过世……” 杨小兰没理他们,径直看向灵堂角落的明丽少女,“多谢你陪我送走了亡母,我大事已了,再无顾忌。不该死的人死了,该死的人还活着。老天爷没长眼睛,我替它长,天道不公,我来主持公道。” 那明丽少女微笑道:“别把信鸽宰了就行。” 杨小兰脸上挂着令人心惊的冷笑,“放心,一件件来,谁也跑不了。”
第137章 夜色如墨团一般沉甸甸压在山头, 没有一丝光亮,无人值守的风云顶上寒风呼啸,远处的夜枭撕扯着声带尖叫,一声胜过一声的凄厉妖邪。 蔡昭与杨小兰静静的隐在巨大的山石后, 不知过了多久, 高寒气团将两名少女牢牢裹在里头。杨小兰抬了抬冻到发麻的指尖, 感到胸腔子似乎不剩一点热气了,她忍不住道:“你确定那人会应你之请……” “会。”蔡昭沉声, “倘若由着我师父炼成魔功,此人心心念念的人必死无疑。” 数日前, 蔡昭寻到杨小兰处,要借驷骐门的信鸽。将杨母卓夫人下葬后,两名少女就杀去了驷骐门,杨鹤影的狗腿子有叽叽歪歪的,杨小兰上去就将人捅了个对穿, 驷骐门上下当时就噤若寒蝉。 两女通行无阻, 直扑驯鸽所, 除了给蔡昭留下两只,杨小兰将其余信鸽一律斩杀。 “来了。”蔡昭沉声低斥。 顺着这两字, 一道黑色闪电夹杂着沉重的铁器撞击之声迅疾无比的呼啸而来, 两条粗逾手臂的铁链一前一后击打在风云顶悬崖侧上, 发出沉沉的‘跺跺’的两声,链首与崖边铁环牢牢扣住。蔡昭从山石后探出, 脚下一点,轻飘的率先踏上铁链, 杨小兰略微迟疑后跟上。 云雾弥漫的山间崖外扬起猛烈的狂风, 将两名少女身上的衣带发丝吹的不住狂舞, 沉重异常的铁链也禁不住这股狂暴的力量而来回晃荡。 蔡昭点足在铁链上迅速飞跃,侧眼瞥到一旁的杨小兰虽是面色苍白,脚下倒不虚浮。 “适才踏上铁链前你犹豫了一下,有何不妥?”她忽然发声,声音并不十分响亮,然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传入杨小兰耳中。 杨小兰先是一惊,随后神色如常,“我本想问你对那人有没有把握,万一铁链的那头是陷阱呢?” 蔡昭脚下不停,“那你为何没问?” 杨小兰道:“你我此行本就九死一生,怕这怕那,索性也别上万水千山崖了。” 蔡昭赞道:“好气魄!” 杨小兰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意,低声道:“我从懂事起就一直担惊受怕,怕父亲发怒打骂,怕他拿母亲出气,怕沙氏寻衅欺辱……可是,你越怕什么,老天就越给你来什么。到如今,我已孑然一身,再无可惧之事了。” 蔡昭在心中叹口气,“……将来会好的,小兰妹妹你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杨小兰淡淡道:“对,等杨鹤影伏法,一切都会好的。” 蔡昭一窒,一时不知该不该说‘祝你心想事成早日宰了你爹’。 前方已见铁链尽头,黑漆漆的高大崖面犹如张口欲噬的兽嘴。 蔡昭心头一横,飞跃而上,轻轻落足于在激发铁链的机括基座旁——然而,空阔的万水千山崖上,寂静无声,原应在岗的值守弟子不见踪影。 跟上来的杨小兰很是惊异,低声道:“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因为我已将他们迷晕了。”一个轻幽的声音倏然而至。 这人踏前几步,身影隐没在阴影处。 蔡昭似乎早有预料,径直发问:“凌波师姐她人在哪里?” 这人道:“我到处找了,毫无头绪,我也不敢明着打听。” “那素莲夫人呢?” “也不见踪迹。” 杨小兰满心疑惑,然而她自幼受苦,养成了沉默寡言遇事不乱的性情,既然打算信任蔡昭,她索性一句不问。 蔡昭心中焦急:“凌波师姐不会是已经被……被‘他’害了吧!” 这人摇摇头:“‘他’昨日寅初刚刚出关,看样子是冲破了第二重天。天亮后我再未见‘他’踪影,怕是开始修炼第三重天了。我心急如焚,就怕你们不来。”声音到最后微微发颤,似乎惊惧至极。 他抬头看了看两个女孩,“只有……你们两人么?” 蔡昭道:“出门前我已飞鸽传书给舅舅和致娴姑姑他们,算着脚程,应该快赶到了。” “那就好。”这人似乎松了口气,“你们先别惊动旁人,我还是回去,看看能不能从李文训那儿打探出什么来。” “好。”蔡昭,“我们有多久功夫?” “不足两个时辰,到时就天亮了。”这人回答。 蔡昭蹙眉,四下望了一圈,“万水千山崖上一个时辰换一班守崖弟子,此外两个方向不远处皆有一队巡守弟子,也是一个时辰换一班。但凡有响动,立刻哨声传讯。你是怎么布置的,能给我们腾出两个时辰来?” 这人道:“眼下值守的三队弟子已被我下药迷晕,拖入草丛中藏匿。我之前又潜入宿房,给即将来换班的三组弟子也下了迷药——是以这两个时辰内,万水千山崖上不会有人发觉。我只能做这点手脚了,再向更多弟子下手,恐怕被人发现。” 蔡昭奇道,“与他们同住的弟子见该替换的弟子迟迟不回,或者该去换班的弟子迟迟不走,难道不会起疑么?” 这人道:“数日前收到你的飞鸽传书后,我就开始布置了。先偷瞧了李文训安排的值守弟子名单。然后借口除白蚁,提前将一大批弟子安排到别处暂住,而这今晚轮到的这六组弟子恰好住在其中两栋独立院落。” 蔡昭颇是赞赏:“我姑姑说的不错,三岁看到老,你果然小心谨慎,筹谋周严。如此说来,那迷药定然不会有错了?” 这人低声道:“那是当年你娘教我配的蒙汗药,三个时辰之内醒不过来。……我,我一直十分感激蔡女侠的恩情。” “哦,是么,我以为你心里只有尹家母女呢!”蔡昭冷笑一声,“好了,你快走吧!” 这人踉跄两步,月光落在他的面目上,赫然是曾大楼。 他面带羞惭之色,扭头就走。 杨小兰见他离去,才开口道:“我们要在这里一直等周女侠他们上崖么?” “不,我们等不及了,早一刻找到我师父,凌波师姐的生机便多一分。咱们先去暮微宫摸一圈。”蔡昭道,“一个半时辰后再来这里接应致娴姑姑他们。” 杨小兰欣然赞成。 两名少女很快消失在雾霭沉沉的夜幕中。 大半个时辰后,崖边的铁链发出轻响,一名宽袍广袖的黑衣青年一跃而至,衣摆上精致的金丝绣纹在暗光下微微闪动,身形优雅在夜空中飘然划过,登崖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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