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不仅仅是他担心,东陵帝也很是担忧。 所以只要赵家认错,东陵帝一定不会苛责赵家。毕竟东陵帝手上的那些可用之人,都还是寒门出身,即便是调去北境,也没办法把许安归全然弹压住。 日后赵家还要在北境起到一个督战的作用,怎么能这么快就弃用?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这事还真的就必须像何宣所言,立即去找赵皇后把这件事利害说清楚,让赵姓皇后去说服整个赵姓负荆请罪。 * 与此同时,贡院里的会试任然继续,贡院门口守着侍卫,周围三丈之内,都不许有人靠近。 临太傅正带着礼部与翰林院官员在贡院巡场。 这一届会试阳光正好,贡院里温度适宜,临太傅望着贡院里那一颗松柏,负手轻吟道:“流而不返者,水也;不以时迁者,松柏也。①” * 许安归交代完事情,从皇宫出来,已经是日落西山。 他骑上马,策马直奔郭府而去。 镇西先去通报,郭怀禀与郭睿明听见许安归来了,立即从书房内出来迎接。 许安归下马,看也不看屈身行礼的郭怀禀与郭睿明,直接进了郭府,去了大厅,坐在了正堂之上。 郭怀禀与郭睿明疾步快走,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一下眼色。 许安归手中拿着马鞭,靠在正堂的太师椅上,眼眸犀利,凝望着站在堂下的郭怀禀与郭睿明两个人,一言不发。 郭怀禀与郭睿明心里知道是什么事,不由得额头上直冒冷汗。 许安归见两人神色凝重“啪”的一声,把手中的马鞭拍在桌上,厉声呵斥:“安王妃可是回了郭府?” 郭怀禀与郭睿明听到这句话,立即跪下了下去,回道:“不曾!” “不曾?”许安归站了起来,提高了音调,怒声道,“那她也不在安王府啊郭太师!”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郭怀禀当然知道季凉不在安王府,也知道是被劫了,那样子远远地看着,像是许景挚做的。可他要怎么张口跟许安归说这个事? 只能咬牙回道:“臣也不知……” 许安归扬眉:“你不知?怎的我府上门房都说王妃出门的时候说是回郭府了?我不过就是跟她闹了些不愉快,郭太师你又何必如此护女心切,替她说谎?” 郭怀禀现在是打碎了牙只能往肚子里咽,那“安王妃”明明是出门私会季公子,许安归一口咬定“安王妃”回了郭府,要郭府交人,他无人可给,这要如何是好? 郭怀禀第一次对季凉代替郭若水嫁入安王府这件事有了恐惧,他在朝为官这么多年,竟然有许多事情,是他算不准,也无法拿捏的。 许安归看见郭怀禀面露恐惧之色,沉下目光,身子向后靠去,露出皇族俾睨天下、唯我独尊的威压,一字一句缓缓而出:“难不成,是太师觉得这门婚事不好?反,悔,了?” 作者有话说: ①苏轼《送杭州进士诗叙》。
第228章 逼问 ◇ ◎人去哪了?◎ 郭怀禀一怔, 看见许安归一副肃杀之象,仿佛看见了他在战场之上罗刹恶鬼一般的行事做派,心中大乱! 这个距离, 许安归想一掌击毙他,简直易如反掌。 而且, 对皇族不满这么大一个帽子下来, 就算是在宦海沉浮了几十年的郭怀禀也承受不住,连连摇头道:“殿下!殿下微臣不敢有此心思, 这是陛下的赐婚,微臣纵然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有这等想法啊!微臣这个女儿即便是微臣也甚是头疼,昨夜她确实回来了,而后又跑出去了……” “去哪了?”许安归见郭怀禀开始慌了,便立即加重了气息。 “郭府上派出去的随从说若水去了万金河,上了一艘画舫……画舫就开走了……”郭怀禀说完, 立即道, “微臣已经派人去追那艘画舫了, 相信很快……” 这话还没说完,许安归当即就起身快步出了郭府, 对镇西道:“牵马!” 留下郭怀禀与郭睿明在身后面面相觑。 “这安王殿下是走了?”郭睿明还没反应过来。 郭怀禀愣了许久才道:“走了。” 郭氏父子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可郭怀禀到底是经历过许多事,他长吸了几口气,努力稳住了心神,沉思了片刻, 才摸着胡子, 慢声道:“可能,殿下在意的根本就不是安王妃……” 郭睿明没明白什么意思, 只听郭怀禀接了一句:“可能, 安王殿下从一开始就知道嫁过去的不是郭若水。” 郭睿明更没明白老太师从哪里得出来的结论。 郭怀禀看着郭睿明还没明白, 解释道:“方才殿下看起来虽然急迫,可到底是没想我们郭府交人,我只说了句画舫,殿下就急急忙忙走了……看来他只是来问安王妃的去处……” 郭睿明垂眸沉思着,喃喃道:“……殿下只想来郭府问清楚下落。可是,父亲……安王殿下又是怎么知道我们有王妃下落的?” 这个问题问得好,郭怀禀也想不明白。 但他知道一点,整个郭府的一举一动已经被许安归全盘掌握,他不发难,是觉得没有必要,亦或者是还不到动他们的时候。 想到这里,郭怀禀身后一阵发凉。 * 从季凉上画舫被劫那件事发生开始,整个事情发生得太突然,郭府根本还没想到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不仅郭府猜不到,就连季凉自己也猜不到许景挚到底想干什么。 她自从八年前决定要进入许都开始,没有一日不操心。 每日有成堆的信息要看,有成堆的事情要她拿主意,还要谋划与各国军营的锦囊,必须让自己的谋划是雪中送炭之举,她才能博得军营的信任,公子季凉才会有知名度。 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运筹帷幄,弹指间就能摆布战局的病弱公子。 这些年来,她都是这么过来的。 现在,她被许景挚困在身边,没有藏息阁的消息可以看,许都消息全被封闭,她如同盲人行路一般,内心焦灼。 许景挚手上一边做着莲花灯,一边抬眼看了看坐在身边沉默的季凉,道:“你着急也是一天,不着急也是一天。何苦为难自己?” 季凉瞪了许景挚一眼。 许景挚见她瞪他,便放开话头与她闲聊:“我现在心情好,你可以问一切你想知道的有关于我的事情。” 季凉狐疑地看着他:“真的?” 许景挚挑眉嗯了一声,然后继续低头去做他的莲花灯。 季凉眼眸微眯:“为什么劫我?” 许景挚头也不抬回道:“除了这个问题。” “你!”季凉觉得许景挚在耍她。 “你可以问我,我的那些富可敌国的银钱是从哪里来的。”许景挚提示季凉。 季凉蹙眉,试探地追问:“哪来的?” 许景挚回道:“黑市。” “黑……黑市?”季凉显然有些惊讶,但是细细想来,却又不那么惊讶。 宁弘为商贾,若是许景挚有正经买卖,他不可能不知道,若是没有买卖,却依然可以富可敌国,那确实只有从宁弘不曾涉及的黑市赚取了。 既然是黑市,许景挚的产业涉及的就太多了。 就是许景挚回了这两个字,季凉瞬间就明白了许景挚现在在东陵帝国的地位。 他利用了他皇族的身份与权力,掌管了整个帝国阴暗面。 若是说东陵帝是盛着旭日冉冉,坐在朝堂之上的天子。那许景挚,他就是随着晨光升起,而缓缓退出东陵帝国土地,却依然统治者各种无光之地的阴暗东陵帝国的执掌者。 他在暗处,用自己的手段维持着整个帝国的平稳运行。他控制着整个帝国那些脏污、不可拿到台面上来说事情。 季凉不由得想到,许安归在北境缺少军饷的这些年,还能继续在北境苦熬,或许其中就有许景挚的功劳。 不然北境苦寒,军饷不足,百姓生活艰苦,为何没有土匪占山为王,圈地成国?也没有流寇军变,要北下反噬许都? 许景挚说只要他想,他就可以代替整个东陵帝国与以季凉为首的整个军门议和。 这么说,他手上其实是有一些关键性的证据,可以让那些在东陵朝堂上的核心人物,永世不得翻身? 想到这里,季凉似有犹疑地问他:“你知道郭府到底为什么追杀苏明哲吗?” 许景挚冷声回答:“我说过了,我只回答有关于我的问题。” 季凉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他的事情有什么好问的?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吗? “你想当皇帝?”季凉对许景挚显然没有什么问题好问。 从她设计来许都之初,她就没有把他考虑在内。 其实也没必要考虑在内,他若是腿好不了,也不可能动当皇帝的心思。 当皇帝其实是很辛苦的事情,腿不方便很多事情都不方便,季凉这些年来感同身受。任谁也没有那么大的心情,傍着腿的残疾,还要硬坐在那个位置上因为残疾被人说三道四。 他若是腿好了,有心夺嫡,他也跟她明确表态了——若他当东陵帝,愿意跟所有军门协商解决“朝东门”事件。 毕竟那件事不是他主导,他若真当了皇帝,那必然是太子与现任东陵帝全部都被他给推翻。既然是推翻了的政权,给活着的人一些抚慰,既可以收拢军门之心,又有一个知错能改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 所以能问的,只有他想不想当皇帝这一条了。 正如许景挚自己所言,只要他当皇帝,季凉现在面临的许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她不用天天活在惊恐里,不用天天算计别人,不用活得那么辛苦。 许景挚似乎一点都不意外季凉会问他这个问题,手中的动作停了,抬眸看向季凉,认真地回道:“看心情罢。” “啧啧,一点都不诚实。”季凉鄙夷地说道,“不想当皇帝,你治什么腿?” “那你治腿,是因为你想当皇帝了?”许景挚反问,把季凉问得哑口无言。 确实,这么一想,把腿治好与当皇帝确实没什么必然联系。 “你知道我的腿有伤?”季凉忽然反应过来。 “知道。” “你知道我的腿是怎么伤的?” 许景挚轻叹一声,放下手中的剪刀:“是我没说清楚还是你压根就没听?你的事情,你问我?” 季凉哦了一声,他不回答与他无关的问题。一时间她也想不到什么要问的,只能低着头看着手里的纱布,从廊椅上拿起一把剪刀,学着许景挚的样子,剪了起来。 许景挚内心是无语的,真不知道这丫头是聪明还是蠢。话都问到这里了,她就不知道换个角度问? 她可以问他,他的腿是怎么断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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