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过一声的呼唤, 宛若苍野里勾人的歌儿,让他停不下来, 松不开手,放不下尊严。 他在这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紫香受不住, 摸向床沿。 许景挚把她抓回来:“不许走……” 他把手伸向了她的脖颈, 想在她的脖颈上勒出一个项圈,让她永远都只属于他。 * 晨光初现, 许景挚打开房门, 他身上披着锦袍整个人却越发的阴沉了。 他站了许久, 才缓缓道:“厚葬了她。就葬在这里,连同那盏莲花灯一起。” 江湖江海领命,单膝跪下,许景挚一摇一晃地走了。 他要把对她的爱慕,以人身为冢,葬在土里。 或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或沉沦泥泞、枯骨成土。 这座名为洛园的宅子,这座他专门为她而修建的府邸埋葬着他此生的爱情。 自此之后,无人再来。 自此以后,无人知晓,不被提及。 * “皇叔要去哪里?”许安归的声音从许景挚的马车后传来。 许景挚端坐在马车里,眼眸涣散地看着将要完全越出地平线的红日,许久才回过神来,发觉有人在外面叫他。 他出了车,落地侧过头看着许安归。 许安归从马上下来,把缰绳甩给戍北,快步走向许景挚。 许景挚转过身,淡淡地望着他。 许安归加快脚步毫不留情地一拳砸在许景挚的脸上,砸得他向马车倒去。 江湖江海铮然抽出长剑,许景挚挥手制止,自己扶着马车,擦着嘴角的鲜血,站直了身子,缓声道:“扯平了?” 许安归长出了一口气,道:“扯平了。” 许景挚望了他一眼,回道:“南境。” 然后上了马车,车队继续向南出发。 * 凌乐扣门,低声道:“安王殿下回来了。” 季凉应了一声,许安归推门而入。 “许景挚回许都了?”季凉看着许安归。 许安归坐在她身边:“去南境了。” 季凉哦了一声,两人再无话可说。 许安归一直阴沉着脸,季凉心理有些犯怵,她低声道:“你若有什么想问的便问。” 许安归道:“我没什么想问的。” “没什么想问的,你摆这张臭脸给谁看?”季凉没缘由地恼火了起来。 许安归看向她半晌,说道:“回许都。”然后起身离开。 季凉一袖扫倒桌上的茶盏,碎了一地。 凌乐站在门外,一脸疑惑。 * 回许都的这一路上,凌乐跟着季凉坐在马车里,许安归骑着马走在马车外。戍北镇东镇西三人跟在后面,周围随行的护卫没有一个人敢大口出气。 季凉觉得许安归莫名其妙,来接她的时候,满脸的欢喜,怎么在客栈里休息了一个晚上,他又变回之前在许都那副谁都欠他一万两银子的表情。 季凉有些心虚地望向凌乐,低声问道:“他是不是怀疑我跟许景挚有什么?” 凌乐看着她,回道:“我一直跟在你身边,你们有什么?” “对啊!”季凉拍腿,“你一直跟在我身边,我跟许景挚想有什么也没机会啊?而且他那么讨厌我,都不让我碰他!” 凌乐的脸上难得有表情,一言难尽地回道:“你想多了,安王殿下没那么小气……” 许安归在外骑马,根本就没走心,他心里一直装着别的事情,马偏了官道也没注意。镇东镇西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都推着戍北去跟许安归说话。 戍北眼看着许安归都要撞到路边的树上去了,才驱马追上,低声道:“殿下……前面有树。” 许安归这才回过神来,扯了马缰,马这才回了正路。 许多事情,不需要许景挚跟他解释,他都能想明白。 儿时他第一次在皇宫看见季凉的从许景挚摔倒的方向来,就应该知道,他们早在他之前见过面了。 许景挚摔了腿之后执意要搬出皇宫,自立门户,不想继续住在皇宫里惹眼是其一,最主要的原因其实还是在宫外,见北寰洛很方便。 许景挚不仅认识北寰洛,他们之间的感情,比他要更加深厚。 后来他也是因为临太傅一封信,感觉这件事牵连甚广,才匆匆下了山,在朝东门事起之前去面了圣。 事后月卿说是她来许都救了季凉,许安归大约能猜到,一定是有人提前给神医谷去了信,月卿才能刚好在那个时间前后来到许都。 薛灿在许景挚的府上许多年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许景挚跟神医谷的关系,要比季凉跟神医谷的关系更为密切。 现在想来,季凉的右腿与许景挚的右腿都受了伤……应该是许景挚去救她的时候,在情急之下替她挡下了。 他早在八年前,就为她闯了火场,为她断了一条腿…… 若是说许景挚对她没有感情,许安归是不信的。 而他与她相处的这段时日积累起来的一点点感情,不过就是趁着她现在失忆,用各种无赖的手段获取了她的青睐。 若是有朝一日,她恢复记忆,记起与许景挚的过往……会不会怨他,会不会恨他,会不会……离开他呢? 许安归蹙眉,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他与季凉的关系,仿佛镜中水月一般梦幻。 他怕梦醒了,她就不见了。 他从来都不担心许景挚会对季凉有什么不轨的行为。 因为他太了解许景挚这个人,若是这几日在一起相处,季凉依然无意于许景挚,许景挚就一定不会强求。 许景挚骨子里就是那么高傲的一个人,哪怕为她付出了那么多,他也不屑向她诉说。乞求或者是同情得来的心动,都不是许景挚想要的。 他把她劫走,赌的不过就是儿时她对他的感情敌得过那场熊熊烈火。 但显然,许景挚想差了。 那时候的季凉太小,又在军中长大,身边到处都是跟许景挚一样照顾她的大哥。她多半只把他当成了千万军营里苦闷的一个,从未把儿时许景挚对她的好,往情爱上想过一丝一毫。 而他们就不一样了——自小身边都是宫里的内官伺候,即便是侍女也不敢逾越半分。他们从未与哪个女子有过深交,也从未见过像北寰洛那种与闺阁女儿不同的女子。 看一眼,能记住,能交好,那便是一辈子的事情。 就在这时,季凉撩开车帘,看向外面骑马的许安归。 许安归望着她。 季凉道:“你,进来。” 许安归眼眸微睁,季凉已经放下了帘子。 许安归回头去望跟在身后的戍北镇东镇西,戍北小心翼翼地说:“王妃是让殿下进去,不是我们。” 许安归指了指自己,一脸疑惑。 戍北三人皆是点头,表示没错。 许安归这才让马车停下,凌乐从里面出来,许安归撩开帘子进了马车。 刚坐进去,季凉一直在盯着他看。 “怎么?”许安归问。 季凉认真地说道:“你不问,我可以告诉你。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劫我,但是这些时日,凌乐一直跟在我身边,他没碰过我,就是带我在浅州坐了船,看了花神,放了个莲花灯而已。我用了陈皮,让自己发热,这才让寒期起给你带去了消息。” 这些事许安归早就知道,但是眉头依然不展:“然后呢?” 这话问得季凉一愣:“什么然后呢?” “皇叔把你劫走了,你是怎么想的?”许安归问道。 季凉回想起许景挚跟她说的那些话,缓缓道:“这个人不可轻信。” “我,我不是问这个,”许安归正在斟酌语句,“我是问你对他这个人,有没有什么看法……” “看法?”季凉不明白许安归到底想问什么,随口一句,“你不会以为他喜欢我吧?” 许安归脸色骤变,眉宇微扬,没有说话。 季凉不想自己一句玩笑话竟然让许安归脸色忽然变得惨白,回想这几日许景挚所作所为,她顿时心里冒出一阵寒气,暗道:不会吧……瞎说也能猜中?原来许安归一直在意的是这件事? “他……喜欢我?”季凉眨了眨眼睛看向许安归。 许安归回望她:“你不知道?” 季凉摇摇头,然后又点了点头,沉默了片刻又随即摇了摇头:“不可能!他都不让我碰他,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再说我也不认识他啊……他从哪里知道我这个人!”
第239章 坦诚 ◇ ◎那坠子,是皇叔的。◎ 许安归幽幽道:“若是你们在很早之前, 就认识了呢?在你小时候,在你失去记忆的那段时间里。” 季凉张了张嘴,拼命地在记忆深处搜寻有关许景挚一点点的记忆。 太奇怪了, 她记得秋薄,记得父母, 记得哥哥, 甚至记得潜风那些棍军。若是许景挚见过她,对她很重要, 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 想了半晌,季凉才缓缓道:“若是真是在我小时候就见过我,是我儿时玩伴,对我真的很重要……我不会不记得的……” 许安归心中有一种刺痛,觉得许景挚苦心在季凉这里算是错付了。 季凉继续道:“而且谁规定,他喜欢我, 我就要回应他的喜欢……人生在世, 有那么多不如意的地方, 哪怕他是皇子,也不能事事都顺心罢。” “我有点心疼皇叔。”许安归这是真心话。 季凉蹙眉:“他那个性子, 风流债一堆。在浅州的时候,府上还养了一个女子。谁若是喜欢他,才是自找苦吃吧?我不喜欢他,不喜欢他的性子。我觉得若是喜欢, 那便是该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做不到。” 许安归不敢接这话,他倒是想跟季凉一生一世一双人, 可他府里还有四个妾室, 虽然他无心与那些人, 但总归是放在府里养着了。 季凉说着说着见许安归表情更严肃了,忙解释:“你不算!” “我不算?”许安归望着她。 “你后院那几个是别人塞给你的……你也没碰过……”季凉说着脸有些红。 许安归看着她心中有些结多少倒是解开了,表情也变得舒缓了许多。 他张开怀抱:“让我抱抱你。” 季凉脸虽然红着,有些害羞,还是靠向了许安归,缓缓地钻进了他的怀抱。 许安归感受着季凉身上的温度,低声道:“有关于皇叔与你的事情,我也是推测。在浅州的时候,他多少也会跟你说一点。但是他就是那样一个人,不会跟你说太多。他表面看上去对你很冷淡,其实心里是很喜欢很在乎你的。他对你越是冷漠,对你就越看重。你仔细想想,他一个成日里混迹烟花柳巷之人,何时对女子学会过尊重?从来都是想要便有的。只有你,在他那里是特别的。” 许安归这么一说,季凉才后知后觉,原来跟许景挚在一起,他不许她碰他,也不经常来看她,是因为他在尽力克制他自己内心的情.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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