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泽喝了一口温豆浆,看向郭若雪,早膳上桌,她一口都没动,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不吃?”许安泽温声问道。 郭若雪回道:“等一会用。” 许安泽也不勉强,只是道:“贤妃解了禁,你可去看过她?” 听到这话,郭若雪惊了惊抬起,看向许安泽,想从他脸上看到一点情绪。可他的脸上还是那个惯有的温和,完美的像是一个被雕琢了的玉,笑到哪里可以让人心悦神怡,他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郭若雪眼眸中的光淡了下去,回道:“不曾。上次因为去了长嬉殿,殿下几欲要杀了莲枝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我怎么敢再逆了你的意思。” 许安泽当即就向郭若雪靠过去,握住郭若雪的手,道:“上次的事,是我的错。都过去这么久了,你还记着呢?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你气性再长也该消了吧?难不成要我去给莲枝认错吗?” 郭若雪没理他。 许安泽倏地站起身来,向郭若雪身边的莲枝抱拳一礼:“莲枝姑娘,我错了,你快劝劝你家小姐,让她别再气了。” 莲枝吓得当即就跪在了地上,颤声道:“奴何德何能,奴不敢!” 郭若雪以前没觉得许安泽这般如同做戏,只当他是哄她开心。现下再见到许安泽这样,心里只觉得恶心,东宫的威严说丢就丢,口水跟不要钱一样凝成蜜饯砸向她。 以前没觉得他这样有什么不好,现在跳出两人夫妻关系,她才看明白,许安泽是有事求她,才会这般放低身段。 郭若雪暗暗一哂,道:“殿下又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了?难道是想要我去多跟贤妃走动走动,让贤妃在安王殿下耳边吹风,让他对你们赵家在北境做的事情手下留情?” 许安泽眼眸微敛,表情不自觉一僵,笑道:“哪里的事情,我只不过是觉得上次对你、对莲枝态度不好。这些时日我想了想,你既喜欢去长嬉殿,那便去。焚香礼佛,原也是积累功德的一件事。” 郭若雪冷笑,伸手把莲枝从地上扶起来,静静地看着许安泽。 此时此刻,郭若雪甚至有些庆幸自己的妹妹没有因为郭家的权势嫁入皇家,再受一茬她这样的苦楚。 许安泽见郭若雪不说话,脸上也没表情,一切都冷漠地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心中就有一种无名火上窜。整个东宫,哪有这么不识抬举的女人? 在边上伺候的元宝很是有眼力见,当即就上前一步低声提示道:“殿下,快上朝了。” 这一句,解了尴尬。 许安泽整了整衣服,道:“你慢用,我上朝去了。”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安泽走了许久,郭若雪脸上便有一串晶莹的泪珠滴落。 莲枝见状,连忙上前给她擦了,道:“小姐,可不能哭呀!” 郭若雪连连摇头:“莲枝,我恶心……我恶心他。” 莲枝把郭若雪扶起来,到床榻上:“小姐,你先躺一会,我去给你拿点温水来。别哭了,千万别再哭了呀!” * 许安泽不知道为何,现在看见郭若雪就是一肚子气。她跟以前不一样了,自从她从长嬉殿出来,就不一样了。 往日的她,如她的名字一般,是一朵从天而落的雪,不染一丝尘埃,没有一丝心计。 他对她说的话,她从来都不会往多了想。而今他不过就是让她主动去与贤妃交好,她便跟他提了北境赵家的事情。 不知道是被人戳中了心事,恼羞成怒。还是她变聪明,自己这层伪装外壳保不住了,心中焦虑。总之是忐忑不安,就像等着被判刑一样,只能煎熬着。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郭若雪的一言一行都能牵动他的心弦,都能左右他的情绪。原来他其实很在乎她对他的态度。 以前,许安泽从未认真地去思考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只知道若是她在,他有许多事情可以变得很顺利,却从未想过其中的缘由。 往日的她对他,真的是有求必应。不仅应,还事事帮他想得周全,不要他操心。过去的八年里,她一直是世人眼中完美的太子妃,皇家的好儿媳。 今日这事,他已经放低了姿态,按理说郭若雪即便是嘴上不应,心里也会按照他说的去做。 可…… 许安泽回头看了看雪霞宫的宫门,有一种东西,正在逐渐地从他身体里剥离,他握不住,抓不到,只能无能为力地看着它溜走,直至消失。 * 赵兴接了赵皇后召见的懿旨,一大早就进了宫。懿旨上说是姐弟俩许久都没在一起吃过一顿早膳了,要赵兴进宫来陪她用一顿饭。 许安归彻查北境军饷案子早就在许都炸开了锅,许都里的线人都在往北境送消息,从天上走的消息,全部被藏息阁养的鹰隼拦在了许都。 最快消息到达北境的时候,北境六州,百晓与秋薄已经查了三个州的账目了。 百晓与秋薄的行事很是简单粗暴,要求刺史衙门、节度使衙门拿出账本副本并不当场对账,直接拿了就托人运走。 百晓手上拿着的是兵部的指令,秋薄手上拿着的是户部的指令,两人皆是皇命在身,没人敢阻挡。 等到被查账的州县反应过来的时候,为时已晚。 北境五姓官宦世家大族已经被百晓与秋薄逼得走投无路,意欲到黑市杀手赏金榜上高价悬赏百晓与秋薄的人头。 可不知道哪里放出来的风声,说秋薄是江湖第一剑客廉杀的关门弟子,武功了得。再加上秋薄身上确实随身携带一把纯黑色的剑,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江湖名剑月影。 江湖上蠢蠢欲动的势力这才不敢轻举妄动。 这其中自然有赵兴的参与,看见江湖势力忌惮秋薄的师门,暗杀价钱一提再提,此刻已经提到了黄金五千两都没有人敢去揭榜。 其他四姓家族与他早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听见赵皇后召见,一刻都不敢耽搁,宫门还没开就在外面候着等着进宫。 “大姐姐!”赵兴还没进到咸宁殿里,在门口就喊上了。 赵皇后望着他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大姐姐!”赵兴看见赵皇后,当即要行大礼,赵皇后连忙虚扶一把,“别这么多礼,都是自家兄弟。快来,快来,早膳早就摆好了。” “大姐姐啊!”赵兴看见赵皇后就是一眼的眼泪,可偏偏赵皇后看着他眼泪汪汪的就是不问何事,只喊他来用早膳。 赵兴坐在饭桌前,赵皇后拿起汤勺挖了两勺,递给赵兴道:“快尝尝,最近御膳房新上的鸭汤,我喝着很是喜欢,一早便叫了一锅。” “多谢大姐姐。”赵兴接过来,一口一口喝着,鸭汤鲜美,可喝在他嘴里跟喝水没什么区别。 赵皇后只当是看不见赵兴一脸愁容的样子,又拿起边上的一卷饼,放在赵兴的面前盘子里道:“这个葱油饼也是你最爱吃的,早早就叫人备下了。” 赵兴低着头又吃了一口饼,最后到底是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望着赵皇后:“大姐姐,您成日里在宫里,就没听到什么风声?” 赵皇后一脸疑惑,笑问:“什么风声?” 赵兴着急道:“往日朝堂上有什么异动,大姐姐不会不知道的呀!” 赵皇后听到这,脸上竟也挂起了愁容:“弟弟,你这是怪我耳目不聪了?” 赵兴见赵皇后摆出这幅模样,就知道其中必定有事,暂且顾不得自己的事情,连忙追问道:“大姐姐,这是怎么了?” 赵皇后先是三缄其口,而后是轻泣了一场,最后才把前些时日在冠礼上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弟弟,不知,”赵皇后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想知道朝廷上的动静,而是姐姐在宫里也是如履薄冰,周围虎狼环绕,只是一个冠礼就折损了我几乎全部的耳目与权势,我即便是想做些什么,也力不从心了啊!” 赵兴听到这里,心神大损,本以为赵皇后在宫里还是那么如日中天,谁知道在冠礼上的事情没传出宫,赵皇后已经大不如前。 如此一来,赵家那么多犯事的人,可就真的保不住了啊! 赵兴连忙道:“这事,这事还需大姐姐帮我们拿个主意啊!” “这事?”赵皇后绢帕才放下来,“这事……是什么事?” 赵兴蹙眉道:“这事本不应该来让大姐姐操劳。可北境六州的军饷已经被查了三州了,州州都有我们赵家的人牵扯其中!据说这查案的人,是六皇子安王殿下,是太子殿下的死对头,这我们赵家还有的跑吗?” “北境军饷?”赵皇后一副疑惑之色。 赵兴解释:“早些年,北境贪墨军饷只是九牛之一毛。后来六皇子以节度使的身份去了北境军营督战,那些人想着一个失宠的皇子,能翻出什么个天来,便一起做了个大的,他们把品质一般的米,换成了对等重量的糙米,从中贪墨了二十万两银子。六皇子为此事上书,被行经的州给拦了。那时候六皇子年幼,又刚刚失宠,是不可能回许都述职的,这事便不了了之。随后几年他们都这么干,六皇子虽然年年上书,可年年都被拦截,没有一封奏折送到御前,他们的胆子便大了起来,越贪越多。” “他们?!”赵皇后看着赵兴,“他们是谁?” “北境五家,赵、孙、马、余、吕。”赵兴道。 “贪了多少?”赵皇后又问。 赵兴低头想了想道:“少说也有四百万两银子。” 听到这个数字,赵皇后当即头晕目眩,她扶住额头,狠狠道:“赵家拿了多少?” 赵兴低下头,小声道:“一百……” “多少!?大声点!”赵皇后一声怒吼。 赵兴立即道:“一百五十万两!” “你!”赵皇后倏地站了起来,只觉得一口气没喘上来,捂住胸口当即就要栽下去,竹喜竹禄见状立即上前把赵皇后扶住,“娘娘!” “大姐姐!”赵兴也站起身来,不敢上前半步。 竹喜竹禄把赵皇后扶到软榻上,呈上一碗温水,赵皇后喝了这才把这口气给顺了过来。 “你!你们!怎么敢!”赵皇后捶着桌子,“国库一年收入也不过就是五百万两,为了北境御敌,直接给了两成,为的就是北境能够抵御乌族。你们,你们怎么敢在军饷上动心思啊!若是激起军变,乌族南下,第一个遭殃的就是北境,你们这些人盘踞在北境多年,自小听着乌族如何如何强悍长大的,北境破,你们敛了再多的财富又有何用?!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赵兴急得跪了下来:“大姐姐,北境军三十万,乌族才多少人,我们想着,他们哪里用的了那么多……” “用得了用不了是你等说的算的吗?”赵皇后厉声呵斥,“你若说的算,你怎么不来当这个家?糊涂啊!你们好生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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