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期起长叹一声:“也好……也好。他也算是罪有应得。只求盛家经过北境军饷这件事,能够反省自己,就此揭过……” 季凉心中有些担忧,说道:“其实,以我的性子,我是断不会让盛家有后的。” 寒期起望向季凉,眼眸中震惊无法掩盖。 季凉缓缓道:“寒掌事知道八年前的事情。那次事件,皇族想把许都军门赶尽杀绝。可偏偏我活了下来,我不仅活了下来,还解救出了许多军门之后。这些人因为仇恨,拧成一股绳,在我背后支持着我,也捆绑着我。这八年,我深知心中有仇恨,过得是什么样生不如死的生活。今日因为你,我答应给盛家一条退路,可来日,若无人引导……恐盛家终成乱国之祸。” 带着仇恨成长的人,心中的欲念,终将成势。 仇恨会不择手段的折磨一个人,直到他心力交瘁,身体崩塌。 “公子!”寒期起站起身来,双手紧紧地抱拳,“若真是那样,我一定亲手把他们送上断头台!决不食言!” “我信你。”季凉望向寒期起,又缓缓道,“而且……盛明州未必就需要我来救他。” 寒期起抬眸,不明白季凉想到了什么。寒期起知道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公子善谋,许多事她心中有盘算,却不会轻易告诉别人。 “他若是能自救,最好不过了……”寒期起轻叹一声。 季凉看着寒期起,忽然笑了起来:“寒掌事今年有四十了吧?” 寒期起点头:“虚岁已经到四十了。” “正当壮年,”季凉微微歪了一下头,“寒掌事就没有想过续弦的事情吗?” 寒期起听季凉这么说,一时间不知道要做什么反应。 季凉道:“安王当上兵部尚书之后,实行了军政改革也顺便推行了一种户籍制度。若是贱籍女子,愿意跟军中人成婚,便可以脱离贱籍。” 寒期起脸上表情极其丰富。 季凉也不绕弯子道:“你若是想替温琴姑娘赎身换籍,藏息阁倒是可以帮你一帮。” 寒期起脸上立即跟喝了一碗烈酒一样,红透了,他忙道:“公子说什么呢!” 季凉笑道:“我说什么,你难道不清楚?盛明州每个月给你的生活费,你说是吃喝赌钱花掉了,其实差不多都贴补给温琴姑娘了吧?寒掌事若是喜欢她,我可以帮你把温琴姑娘从清音阁赎出来,给你入一个军籍,帮她脱离贱籍,自此变成良籍。在季府周围给你们置办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由藏息阁戍守,让你们好好过无人打扰的小日子。” 一说到温琴,寒期起就变成了一个情犊初开的少年,满脸都是害羞胆怯的神情:“我是想……可不知道温琴姑娘愿不愿意。即便是温琴姑娘愿意,清音阁的清老板,又哪是那么容易说话的人。温琴姑娘是清音阁的台柱子,万金都不给赎身的。” 季凉点头:“温琴姑娘在清音阁很叫座,这事我倒是知道。嗯……宁弘跟清音阁的老板娘相识,经常照顾清音阁的生意。正巧这几日宁弘在许都养病,你若有心明媒正娶温琴姑娘过门,我自当替你考虑周全。你只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 寒期起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自然是愿意的……” “那行,这事你既然愿意,不嫌弃温琴姑娘的出身,我自当帮你把这事办漂亮了。”季凉笑着,“你快去给温琴姑娘准备些东西,过几日就会有消息通知你了。” 寒期起知道季凉的心思,她帮他把温琴姑娘从清音阁接了出来,换了良籍,与他寒期起而言就是一个天大的恩典。他寒期起自然会一直对季公子忠心不二。 这是季凉拢下的手段,不得不说,寒期起明知道季凉的心思,但对于这种阳谋,他确是却甘之如饴。 以前他不敢想迎娶温琴的事情,是因为他是一个无业游民。没有正经收入,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靠盛明州给的那点生活费过活,更不要想着给一个女子安稳的生活了。 从前在衙门当差,拿着朝廷的俸禄虽然不多,但是糊口足以。 温琴姑娘是许都都城里最好的乐坊里调.教出来的琴娘,精通各类琴器。许多文人雅士都愿意去去清音阁跟温琴姑娘聊上几句,甚至重金买温琴姑娘一曲。 那样一个娇生惯养,柔情似水的姑娘,寒期起即便是喜欢也不敢说出来。 所以他每每手里有钱了,就去清音阁找温琴姑娘小坐一会,任由她做什么事情。所有人都只知道温琴姑娘琴弹得好,却不知道温琴姑娘其实最喜欢做的事情是写字。
第255章 偷天换日 ◇ ◎银子变白纸。◎ 可清音阁的老板从来都没有教过她识字。 寒期起在衙门当差, 经常记录,认得一些字,便每次去的时候, 背着文房四宝就教温琴姑娘认字,写字。 他最开始教温琴姑娘写的字, 就是他的名字——寒期起。 温琴姑娘写得认真, 稚嫩的书写让他想起了他亡妻也曾经让他教写他的名字,不禁潸然泪下。 温琴抬眸, 看见寒期起居然看着她哭了,蹙起眉,柔声问道:“寒公子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寒期起擦了擦眼泪:“只是想起了亡妻也曾经这样写过我的名字……” 温琴眼眸里有流光涌动,秋水泛滥:“韩公子真是个长情之人。温琴很是羡慕。” 至此之后,寒期起觉得温琴待他便多了些说不出的情愫,或是怜惜, 或是爱慕, 总归在他面前笑容越来越多了。 他总是带着街头上奇巧的小玩意去找她, 逗她一乐。她总是满眼星辰地看着他带给她的小玩意,有止不住的笑意。 他们之间更多是一种默契。 温琴知道他赎不起她的身, 寒期起知道自己给不起温琴一个稳定的生活。可只要能在一起,这些或许都不重要。 那日盛明州为了查小木盒里绸缎的来历,甩给了他三千两银票,他满怀激动地带着三千两银票去给温琴赎身。 不曾想那清老板只是轻蔑地望着他, 讥讽道:“三千两银子, 连温姑娘手上的一把琴都买不回来,还想给她赎身?!简直痴人说梦!若不是温琴把自己卖艺的收入自降了两成, 你真当你这样的人能进得了清音阁?!” 这句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把寒期起劈得体无完肤。 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照顾温琴的生意, 不曾想是温琴自降了两成收入,才换来与他片刻小坐的机会。 而这一切只不过是因为他教她学写了几个字而已。 自那日起,寒期起就没过去清音阁。他自觉对不起温琴。 今日季凉又提起这事,寒期起本来形如枯槁的心火,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寒期起知道季凉是想利用温琴把他捆在藏息阁,可他不在乎,只要有人能帮他把温琴姑娘从清音阁接出来。他便愿意为此捆绑一生。 公子季凉,攻心之计,无人可以逃脱。 * 将近子时,盛明州才从刑部回到盛府。 盛夫人一直都没有卸妆,焦急地坐在寝室暖榻上等着盛明州回来。一听见门房有动静,盛夫人立即站起身来,小跑过去,扶门望着外面。 不远处有几处昏黄的灯光,照着盛明州前行的路 见盛明州回来了,盛夫人立即迎上去,眼睛里全是泪珠,拉住盛明州就问:“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盛明州阴着脸没有说话,只是快步回了屋子,把下人们都放了出去,合上门窗。 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纸放到桌子上。 盛夫人扑上去,拿起那一沓纸数了起来,好一会才道:“这……也才八十万两银子票啊!加上之前拿回来六十万两,也才一百四十万银票啊,官人!” 盛明州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道:“不着急,刑部里还有四十万两银票,还没有拿回来。你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卖了,说什么都要凑到二十万两银票。这样我们就能凑够两百万两银票,赎泉儿回来了。” 盛夫人到此才看向盛明州,担忧地问道:“官人把北境军饷案北境四姓交上来的减刑的银子都拿了回来,这……要是公开审理,北境四姓发觉自己上交的银票都变成了白纸,他们怎么肯善罢甘休?到那时候,官人你可怎么办啊?!” 盛明州坐在椅子上,神情肃穆:“这事,你就不要管了。你只管把家里的东西能卖的都卖一卖,换成银票,方便带就好。后面的事情……我自有打算。” 盛夫人有些不舍:“官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弃官逃亡吗?寒三那边你不是已经托他去查那个木匣子的消息了吗?或许,我们还没到山穷水尽的那一步啊!” 盛明州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无缥缈盒子上。那不等同于把盛泉的命交到了寒期起手上了吗?他能查出来最好,查不出来,我们也要其他办法解决。” 十几年的宦海沉浮,让盛明州明白了一个道理,任何人都是靠不住的,除了自己。 他可以利用寒期起破案提升政绩,坐到刑部尚书这个位置,但是绝不能把自己这一方的主动权交到寒期起的手上,这次他要的是钱,下次他不知道要的是什么东西。 下一次,也不知道寒期起要的东西,他盛明州给得起给不起。 人的欲望就是在不断的胀大,永远不会得到满足。 提拔他的太子,也是靠不住的。 他很清楚自己不过就是太子手上的一颗棋子,落子无悔。他若有用,便可以帮太子争得大片领地。他若是无用,太子便会任由他被人吞噬。 他深谙一颗棋子应该有的作用,所以他决定在自己大限将至之前,再助太子一臂之力,以换取与他谈条件的资格。 他或许不是一个合格的刑部尚书,一个好父亲。 但他,绝对是一颗好棋子。 * 季府周围某一处地下室内,盛泉已经是奄奄一息地躺在地上。 雀儿这段时日来,日日都派人来折磨他,他从不自己上手。在他看来,他动手惩罚他,都是在给盛泉赎罪的机会。 他不原谅盛泉,所以不会给他赎罪的机会。他要盛泉背着这一身罪孽,到地府去,下十八层地狱接受十八层苦难折磨! 地下室的门被打开,一个白衣少年翩翩而至,雀儿回头,立即站起身子,低声道:“小公子怎么来了?” 凌乐说:“公子想见你。就在外面。” 雀儿蹙眉,回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盛泉,转头上了楼梯。 凌乐引着雀儿来到花园里,月光惨淡,只能隐约看得清人的轮廓。季凉坐在轮椅里,看着天上新月,宁静悠远。 “公子。”雀儿看见季凉微微欠身行礼。 季凉收回目光看向雀儿,指了指身旁的石凳:“过来坐。” 雀儿缓缓地走过去,坐下,一言不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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