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桐站在她的身旁不言。 “我们这一生,就像是背着枷锁前行的犯人。你被皇权禁锢着,我被家族禁锢着。”李心菀笑着,笑容里却没有温度,“我们都是笼子里的鸟儿,池塘里的鱼,套上了缰绳的马儿,看似金尊玉贵,衣食无忧,却没有自由。即便我们成婚了,依然无法改变这样的局面。” “你想改变什么?”许安桐嗤笑,“这个帝国,还是你的家族?” “我有自知之明,”李心菀看向许安桐,“我改变不了帝国也改变不了家族,我却可以改变我自己。殿下应该是没机会了,可是我觉得我还有。” “你想让我给你自由?”许安桐忽然明白了李心菀如此费尽心机说这些话的理由,他苦笑一声,“连我自己都没有的东西,怎么可以给别人呢?” “杀了‘我’,‘我’就自由了。”李心菀说这话的时候,神情肃穆,眼神认真。 许安桐心中一颤,他凝视着李心菀的眸子,她的眼眸是纯净的颜色,让他想起了他的妻。曾经也有这样一个女子站在他的面前,用这样无垢的眼睛望着他。 清雅走后的几年,他再也没有寻见这样的眸子。 现在李心菀的眼睛里闪烁着希望,那是清雅眼睛里曾经拥有的东西。 被放逐西境的那些年,清雅的眼睛一直都是这样的纯粹。他一直以为她跟着他是受尽了苦楚,现在才知道,那种光芒是属于自由——没有皇权,没有家族,只有他。 不知道为何,许安桐眼眸忽然湿润了,他眼前一片朦胧,看不清李心菀的模样,却看得清那双久违的眼睛。 许安桐伸手,轻轻抱着李心菀,在她耳边承诺:“好。我会亲手杀了你,送你自由。” “我不会想着代替清雅姐姐。我发誓。”李心菀在他耳边毅然承诺着。 许安桐把眼睛埋在她的墨发里,早已经干涸的双眼,又因为有了春意而变得湿润起来。他以为清雅走了以后的几个月里,他哭尽了他所有的泪,不曾想再遇见她的双眼的时候,他又想起了那些被他抛弃的过往。 那一场大雨从天鉴院开始,在他的心里,从未停过。直到看见她,他才得以喘息。 是你吧,清雅。 是你见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煎熬,所以派了一个人来拯救我…… 许安桐抬眸望向湛蓝的天际,万里无云,一只新雀儿扑腾着飞过,向着它一直向往蓝天,努力飞翔。 * “母亲,我们回来了!”李心菀一只手牵着许安桐,一只手拎着裙摆进了兰香殿。 看见惠妃坐在正坐上,连忙红着脸松了手,福下身子:“见过惠妃娘娘。” 惠妃不知道有多高兴,连忙摆手:“快起来,快起来,不必多礼。” 许安桐低头,在李心菀耳边道:“你可以去跟我母妃坐在一起。” 李心菀似是有些害羞:“可以吗?” 惠妃不知道有多喜欢李心菀,见她问许安桐,连忙替他答道:“可以,可以,快来!” 其实不是李心菀,只要是任何一个女子能被许安桐接受,惠妃都很高兴。 自从清雅离世之后,许安桐就再也没有这般对过任何一个女子了。无论是谁,只要能让许安桐高兴,得到他的青睐,惠妃都无条件接受。 更何况是李心菀这个她早就物色好的女子。 李心菀走到惠妃边,跟她一起坐在软塌上,惠妃一脸欢喜问东问西。李心菀一一回答,惠妃记在心里。 “有些委屈你了。”惠妃低声道,“前些时日太子妃薨逝,国丧一月。你们的婚事要推到六月。即便是六月大婚,也因为新丧,不能大办。” 李心菀笑道:“小女本不在乎这些形式上的东西,只……”李心菀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许安桐,脸红了一片,低头道,“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是了,”惠妃拍着李心菀的手,“桐儿说了,要娶,就只娶一个。” 李心菀并不意外,看向许安桐,似乎是在向他确认。 许安桐侧目,用几乎看不见的浮动,点了一下头。 李心菀眸光变得柔和,侧头笑道:“多谢殿下。” 惠妃留李心菀在兰香殿里用完晚膳,李心菀欣然同意,李夫人便带着侍女先回了李府。晚膳之后,许安桐送李心菀回府,两人在前面走着,夕阳西下,鸟雁归巢,一众侍从远远地跟着,不去打搅两个人的相处。 两人并肩而行,时不时低声细语,时不时地仰面看天,时不时地相视一笑,时不时地快走两步,去看新奇。 “谢谢。”许安桐垂眸,红霞之中,眼眸中另有一种阴郁的瑰丽。 “殿下许我自由,我自然不会让殿下为难。”李心菀负手行走,“不论多久,我等着殿下的屠刀。在这之前,我会尽责。” 许安桐抬眸,眼睛里满是杀气:“是,我不会让你等太久。” 送李心菀回了李府,许安桐便策马回到了自己的清王府。 翻修一新的清王府坐落在许都中圈,当年赐宅邸的时候,许安桐自己要的。他想离皇城远一点,再远一点,便选了这处宅子。 经过几年的发展,许都比之前扩大了好几倍,他的府邸周围也逐渐热闹了起来。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可宅子里没人住,他便也无所谓。 许安桐刚进府门,府里重重密密地树冠之后就有动静。 许安桐转身对墨染道:“去把母妃赏的东西东西放好。” 墨染欠身,退下。 许安桐脚步不停,继续往书房走,回廊之上忽然多了一个人影,那人操着生硬的东陵话,道:“找到真正的郭若水了。” 许安桐头也不回,嗯了一声,道:“不急,这张牌先拿着,伺机而动。” 那人影没有回话,好似习惯了许安桐这种风轻云淡的模样。 人影宛若一个梦魇一般,来无影去无踪,许安桐没有再说交代,人影便已经消失了。静默的长廊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 许景挚这些天恭敬得很,日日进宫报道,出宫一如既往地玩耍,回到宁王府还要看岩州城来的消息。 “主子,毕大掌事来的信。”江湖见许景挚换好了衣服,便把方才接到的信递给了许景挚。 许景挚接过信,展开,坐在桌前看着。 林茂之子…… 许景挚似乎想起什么,江海在外扣门:“殿下,寒掌事来了。” “让他进来。” 许景挚把手上的信收好,寒期起从外面进来,向着许景挚一礼:“宁王殿下。” “你来得正好,”许景挚从自己衣袖里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桌上,“这是你要找的香,找香掌柜鉴定下,是否是这种香料罢。” 寒期起接过来,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个纸片,刚打开的时候,香气四溢,确实比那片烂布闻得清楚。那是一种淡淡的香味,好似春雨之后泥土的清新,会萦绕在身边久久不散。闻起来会让人格外的舒心。 “这香料是不是很难弄到?”寒期起合上盖子,把木盒小心翼翼地收好。 “与藏息阁来说,是难了些,但是对于黑市来说,不算难。这种贡品,黑市都有各国商人倒卖,多的弄得不到,少的还是可以找到的。” 许景挚已经帮寒期起找了好几天的香料了。寒期起要他帮忙找的全是其他交好国家进贡来的香料,这些东西本身产量就少,在宫里全部赏给了后宫。 藏息阁没有门路弄到这些名贵的香料,寒期起便想到了宁王许景挚。 之前寒期起的本事,许景挚已经看到了,既然那是他在查的东西,一定是季凉交代过的,事关重大。在寻找这些东西上,他无不尽心。 寒期起见许景挚脸色不好,身上一身酒味,就知道他才从戏楼里出来。 许景挚之前在安王府的案子上表现得极其抢眼,眼下战事焦灼,他也不敢漏出半点关心再惹东陵帝起疑。只能夜夜笙歌,假意乐不思蜀。可他又不是真的喜欢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自从他腿好之后,在南方做着复健,生活作息规律。眼下又过起这种日子,身子自觉受不住,疲惫不堪。 “殿下辛苦了。”寒期起抱拳,真诚一礼。 许景挚摆摆手,没再说什么。 江湖送走寒期起,江海伺候许景挚睡下。 房间里息了灯,江湖江海守在门外,望着月色渐浓。 “主子最近好像有些心神不宁。”江湖抱着剑,坐在台阶上,靠着廊柱。 “你也看出来了?”江海坐在走廊栏杆上,看向江湖。 “是不是因为姑娘在外,”江湖低声道,“主子心中挂念?” “唉……”江海摇头,“主子不肯跟安王殿下交恶,更不愿惹姑娘厌烦,自然只能苦着自己。” “自从主子去过浅州之后,就再也没招过其他姑娘了。”江湖望着残月,“我从来都没见过主子那般难过的模样。” 江海没有接话,却也想起那日许景挚从浅州府邸出来的样子,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模样。那模样却一直刻在江海的心中,不敢轻易想起。每次想起,都会觉得四面朝浪奔涌。瞬间把他淹没,被溺死之后,尸骨还在随浪飘荡,魂无归处。 那是一种无人可以救赎死寂。 * 岩州城外乌族的攻势减弱,城墙上下尸体遍地,岩州城灰白色的城墙被鲜血洗得发黑。乌族强硬的攻城之势持续了十天,岩州城内守城物资消耗过半。由于岩州城占着关口,两侧有高山峭壁作为天然狭长的甬道。甬道两侧的山崖早就被挖空,成为山洞,洞里存着许多火油、弓箭、巨石甚至连军士们的粪水都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日落西山之时,乌族终于耗不住,吹起了撤兵的号角。
第295章 退兵 ◇ ◎他瘦了,她满眼都是心疼。◎ 这次乌族在十天的攻城战里损失了五千精兵, 四台投石车,云梯六十七架,弓箭刀枪损失不计其数。城墙下战场还没有打扫干净, 城墙之上受伤的兵士已经被军医搀扶下去,各自包扎。 这十天守城战由许安归亲自督守, 他的开山弓在战场上箭无虚发, 逼得乌族必须举着盾才能向前推进。那些兵到了城下,城上与悬崖两边又有巨石等着他们。 这些天, 乌族想尽一切办法,没有一人成功爬上岩州城城墙,只有夜晚突袭的时候,架起过云梯,可攻势很快就在火油的浇灌下被打退。 乌族精力旺盛,无论是白天黑夜饭点都有可能发起突袭, 攻城这十天, 将士们轮流守城, 只有许安归几乎是住在了城墙上。 “殿下!” 山顶瞭望台的士兵穿着绛蓝色军服从城墙上飞快跑过,直到许安归面前跪下:“乌族后撤, 一直向着百里外乌族大营奔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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