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请没想到宋谏会把他推出来,连忙上前道:“宋尚书请讲。” 宋谏欠身道:“不知道东陵国法礼制是否有这种官员连升二十级的先例?” 霄请愣了一下,当即反应过来,宋谏这是把赏赐裴渊的皮球提到了他的面前,想要他来回答许安桐,顺便阻止许安桐破例封赏的举动。 霄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话,愣在那里。 郭怀禀抱着笏板闭着眼睛,佯装沉思。 “霄尚书,”宋谏低声唤道,“按照礼法祖制照实说即可。” 霄请硬着头道:“殿下,东陵法制规定官员必须一级一级的提拔,不能越级提拔。自开国以来,东陵就没有越级提拔先例。” 许安桐似乎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宋谏会怎么难为他一般,早有准备地从衣袖里掏出一本册子,道:“我这里有一份裴渊这些年戍守南境,立下的战功。桩桩件件,不下百余件。邹大监代我宣读,让各位大臣听一听,裴渊的这些军功,是否应该给予嘉奖。裴渊是否有资格,连升二十级。” 邹庆上前,翻开书册,开始念裴渊这十年来的功绩。 其实从先帝许渊晚年开始,他就已经有意识在打压军门。他带出来的兵,他知道这些人有多大野心。 并不是从八年前开始,军门里面才没有大的封赏,是先帝许渊还在位的时候,他就已经没有动过任何武官的品阶。 即便是动,也是提升江狄、石武这种手中没有实际军权的武将,慰籍军门上下而已。 裴渊这种在外领兵的封疆大吏,十年前已经战功卓然,但是苦于先帝许渊的打压政策,才迟迟没有得到晋升。 而今许安桐把裴渊的战功拿出来,念给在座所有人听,就是想告诉他们,他借这次缘由提升裴渊官职与品级,不过就是拨乱反正,让裴渊得到他应有的待遇。 裴渊履历上的战功,那都是用命拿回来的。 无论是守城战,还是带头冲锋,他一点都不输当年镇守南境的北寰府。 郭怀禀虽然没有睁眼,但是他心里清楚,许安桐这是在要军权。 现在南境军与南泽军队重新编队整合在一起,许安桐亲自去过南境,在南境待过几个月的时间,与裴渊关系自然非同一般。 若是这次许安桐嘉赏裴渊计划得逞,以后许安桐在面对许安归的时候,就多了几分胜算。就看在这个嘉奖的份上,裴渊即便碍着与许安归的交情,不帮许安桐,也绝不会帮许安归。 现在想来,当初许安归在许都遇刺,身受重伤,无法南下,恐怕也是许安桐设的局。 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想要谋取军权了。 郭怀禀睁开眼,盯着坐在皇位下监国位置上处变不惊的许安桐。 这一场纷争下来,整个帝国最阴险、最大的赢家竟然是许安桐。 郭怀禀用眼角睨着站在他身边的解和,好像是在问他,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吗? 早些年称病在家,那只是一个障眼法。 解和与许安桐这盘棋,下得大。 大到最后,只有他们一个赢家。 邹庆念完,许安桐道:“裴渊将军这十年来战功赫赫,早就应该晋升。早些年东陵实施新政,富民强国,事情千头万绪,难免有所忽略。现在我既然坐在监国的位置上,就应该有所作为。虽然东陵没有礼法祖制先例破例让一个官员连升二十级,但是我认为,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如此功勋显赫之人都得不到晋升,那新晋武将们怎么会对东陵有绝对的忠诚?我封裴渊为忠武将军,就是想告诉所有的封疆大吏,只要他们足够忠心,他们就会得到自己应有的!” 兵部的人望着王座之下的许安桐,内心五味杂陈。 这件事本应该由许安归来完成,却不想让许安桐抢了先。可让裴渊晋升这件事,他们兵部没有理由不同意。 只有许安桐打破这个尘封已久的规矩,兵部其他的人才可以得到晋升。 许安归在外带兵,兵部事情现在由江狄全权处理。 当堂表态,他没有理由不许。 * 半月后,裴渊从南境回来述职,许安桐卓升裴渊为正四品上,忠武将军,并兼任南境五州节度使,成为继北寰翎之后,又一个南境封疆大吏。 此时许安归已经带兵攻到了北境凉州的城下。 乌族自己生在草原,是游牧逐水生活,本身并没有固定的城池,他们只擅长游击,不擅长城墙的攻守战。 许安归与秋薄一起,联合北境中部支援而来的四万大军,一齐攻城。 不出半月,就已经攻下凉州城。 乌族大军被迫继续向北撤军,撤回明州城内。 北境的秋天来得更早一些,八月中旬这里天气就已经凉得透骨。一众将士们都换上了厚实的衣物御寒。 北境六州有皇产,凉州城里有行宫别院。攻下凉州城之后,许安归早早地派人去打扫了一番。 宁远商号被许安桐封了,宁弘正在想办法筹措银子给商号里养着的人发工钱,已经顾不上季凉这边。 季凉在北境,没有了宁远商号的支持,连炭都用不起。还是毕公想尽办法通过黑市渠道,给季凉送了一些银丝碳到凉州行宫。 “毕公稍等下。”季凉穿得是军队里过冬的棉衣,腿上盖着一条厚厚的毯子,坐在矮桌前。 毕公回身:“公子还有何吩咐?” “许……”季凉想了想,还是换了个称呼,“你们十六爷,怎么样了?有消息了吗?” 毕公摇头:“现在整个都城戒严,消息很难递出来。刑部到处都有人看着,我们的人打探不到消息。宫里面更是密不透风。自从清王殿下监国之后,我们在刑部与宫里的线人都断了。” 季凉点点头:“黑市现在情况怎么样?” 毕公回道:“黑市本来就是由许多个帮派组成的,当初爷为了收这些帮派不择手段,他们害怕的是爷,不是我们。现在爷被圈禁在天鉴院,生死未卜,黑市那些帮派就开始蠢蠢欲动。有些堂口已经脱离了控制,不过问题不大,大部分产业还是在爷的手上。” “黑市现在这么难,我也帮不上忙。”季凉望着毕公送来的银丝碳,眼神暗淡。 有些事情,在黑市不算秘密。 宁远商号给许安归补凑物资让朝廷找个借口封了,这事黑市人人皆知。 许安桐这是敲山震虎,借宁远商号的事情,敲打所有想资助许安归的人,掂量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重,有没有本事与朝廷对着干。 这一下敲得效果明显,现在黑市局面不稳,毕公也不敢在明面上支援许安归,生怕有人抓住把柄给许安桐送去,让许安桐把黑市一起给封了。 他只能在暗地里送一些银丝碳来给季凉使用。 毕公欠身道:“公子现在的难处,我们都知道。爷既然把黑市的牌子给了公子,公子就是我们半个主子。我们替爷照顾好公子,是本分。” 许安归从外面推门而入,看见毕公,当即对他点了点头道:“多谢毕管事送来的炭火。” “安王殿下,”毕公向着许安归一礼,“应该的。” 毕公又向季凉一礼:“黑市还有事情,鄙人就此告退。若是公子还有什么需要的,殿下与公子尽管写信来便是。” “慢走,不送。”季凉点头,看着毕公离去。 许安归走到季凉身边坐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握住她的手,蹙眉道:“这几日怎么一直在发低烧?” 季凉摇头:“天气冷,我身子贯是这样。”
第309章 周旋 ◇ ◎对不起,母亲。◎ “既然难受就休息, 怎么又坐起来了?”许安归埋怨着,把她身上的披风帮她拢好。 “你一直让我躺着,我哪有那么多觉睡?” 季凉发着低烧, 头疼,嗓子干, 整个人像是被放在炭火上烘烤一般难受。她现在右腿彻底没了知觉, 成日不是待在马车上,就是坐在屋子里, 无趣得很。 许安归知道她心情不好,见她都是哄着说话:“北境入秋了风大,而且天凉得快,你出去,我怕你病得更厉害。” 北境秋日已经与许都冬日温度没什么区别。 许安归穿着棉衣,从衣服里掏出两本书, 放在季凉面前:“我刚才在书房找的话本, 你若无聊了, 拿出来看看,讨个趣。我刚让镇西去把划到你名下的产业都想办法卖掉, 变成现银,送到宁弘那里去。能撑一会儿,是一会儿。剩下的我再与师兄想想办法。” “许安归……”季凉低着头,“你, 有没有觉得我现在像一个累赘。不仅腿废了, 身后还有一大帮子人要吃饭。” “休要胡言乱语。”许安归蹙眉,把她拉到自己怀里, “你最近怎么了?怎么天天都说这些丧气话?在你眼里, 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你为了救我废了自己一条腿, 为了岩州城让宁远商号用自己的财力人力备战。现在你们因为我落入险境,我自然不离不弃。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让你这样质疑我?” 季凉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不好,她虽然知道自己腿终有一天会完全没了知觉,一直在安慰自己没事的,她不在乎。可腿真的废了,她才觉得,一切都不想她想得那样轻松。 许安归知道她在想什么,即便是上了战场,也每日必给她写一份信,让镇西带回来给她。下了战场,就来看她。 季凉一直都是恹恹的,做什么都不方便,都需要有人在旁边帮她。她看着许安归在军营与宅邸之间两头跑,毫无怨言地替她端饭送水,抱她去沐浴,替她擦拭身体,每日只睡得到两个时辰,心疼得要死,却又无能为力。 他哪里是做得不够好,是做得太好,让她原本骄傲的自尊变得无处安放。 季凉把头埋在许安归的胸口,闷声道:“对不起……我心情不好……” 许安归摸着她的额头,她这低烧已经烧了有五日了,月卿怎么调药都没办法让她低烧退去,大约是因为心结难愈的缘故。 “怎么样心情才会好呢?”许安归低头问她,邪笑道,“给我生个孩子,心情会不会好点?” 季凉听他张口胡说,立即坐起来,羞得打了他一下:“哪里学的污言秽语?” “我想要个女孩……”许安归凑过去,炽热的鼻息瞬间就扑在了季凉的脸上。 季凉向后列开,许安归揽住她的腰,把额头轻轻抵住她的额头:“快些养好身子,给我生个小姑娘罢,我一定把她宠上天。宠得她全天下的男子都看不上,只想跟我们在一起。别人都说女儿像爹,我这么好看,我们女儿也一定好看。” “没羞没臊!”季凉搂着许安归的脖子,“不过……我喜欢。” 许安归吻了吻她的眼睛:“别躲我,别离开我。幸好你现在不能随便跑,不然我就要天涯海角地去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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