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悦来客栈,少年换下了脏污的外衣,将衣物毁尸灭迹后,盯着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犯愁。 伤势看着挺吓人了,其实都没有伤及要害,并不打紧。 可,要找什么借口,来为一身的伤口遮掩呢? 他拿起和苏叶一起送到客栈来的上好的伤药给自己上药,用了好药,又得多编一个借口了,没办法,总比让她担心来得好。 只是,要编织的谎言太多,漏洞也越多,与其骗她,倒不如主动出击,转移她的注意,折腾点事情出来,让她再无心力关注到他是否受伤。 忽而,少年嘴角扬起,他想到了绝妙的办法。 擦完药,他穿好衣服,坐在床边,轻轻触碰着昏迷不醒的人。 温辞绎的迷药下得重了,没个一天一夜是醒不了的。 这倒是也给了他方便,不会被她发现什么端倪。 修长的手一点点往下,描摹着她的眉眼,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处处都合他的心意,带着凉意的指尖覆上微启的丹唇,稍稍用上一点力气,便如含苞待放的花蕊,能窥见隐匿其中的丁香舌。 他俯下身,沁甜的药香味萦绕在鼻尖,分明是大他四岁的上了年纪的女人,然而,她就这么躺着,无声无言,无姿无态,对他而言,却是千种风情,万般媚态。 如此诱人,惹人采撷,他强忍着心里的叫嚣,耐心地等待着她为他盛放的那一天。 他坐直了脊背,指尖从她的唇间抽离,顺着这让他欢喜的面容,停在了她的眉间。 银针悄无声息地出现,抵着她的眉心。 只需半分力道,便可叫她从此再不能醒来,就跟他今日杀掉的那个假冒的苏叶一样。 没有人能够威胁到他,亡命之徒不能有弱点。 银针往前送了一分,在快要触及到苏叶眉心的肌肤时,堪堪停了下来。 一息的停顿,银针没了踪迹,两根冰凉的手指宠溺般地点在了苏叶的眉头。 还不是时候,还没到她消失的时候。 他没有得到过她,没有完全拥有过,她不能就这样消失。 方才若动了手,她就跟他幼时见到的那只黑猫一样了,在没有被他驯服的时候,没了生机,令他多年不曾忘怀。 得到过,才能放下。 放不下的,越少越好。 他端起了粥碗,将人抱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粥。 还得好些时辰才醒,不能饿着她。 * 苏叶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无星无月的夜,一盏暖黄的灯,映照在她床边不远处,灯下,少年趴在床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一动,他便醒了。 少年顶着半边脸睡在床沿上睡出来的红印,星眸清亮地凝视着她,笑容里的欣喜,迷人不已。 [苏姐姐你终于醒了,你睡了一天一夜了,我担忧不已。] 一天一夜?怪不得她觉得身上有些酸疼,“我是怎么了,我记得我是见过温公子之后,就晕了过去,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少年低着头,掩饰住脸上的怒容,片刻后,再抬首,又是一脸无辜。 [是那位温姓公子派人送苏姐姐回的客栈,我请了大夫来,大夫说苏姐姐这几天累着了,才会突然昏倒,并没有大碍,只叮嘱我要好好照顾苏姐姐。] 没什么大碍,苏叶就没有纠结于此了,反正家里有大夫,回去之后,让周伯或是阿箬把把脉,都不是什么大事。 眼见少年悄悄地揉了揉胳臂,苏叶有所触动,问他:“你守了我一天一夜?” 少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然后郑重其事地拉过苏叶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了[娘子]二字。 手心冰凉的触感,让苏叶脸上浮现出一股子热意来。 他这两个字的含义,是说她是他未来的娘子,所以这些都是他该做的吗? 苏叶慌张地想要收回手,没能成功,他扣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逃。 乖巧又性情软和的少年,在这一刻爆发出强势和不容忍抗拒的气势来。 他黑沉沉的眸子里,她看到了火光跳动。 他可能是认真的,不是恩情,是男女之情,也是男女之欲。 意识到这一点的苏叶,挣开了少年的手。 他一口一个苏姐姐的叫着,却没有把她当做姐姐看待,他眼中隐隐露出的侵略之意,也让苏叶真正明白了,他和她的弟弟阿箬是不一样的。 兴许,从一开始,他拿着定亲玉佩出现在她面前时,他就是把她当女人看待,当做未过门的妻子看待的。 所以,他才会在她进山采药时,对认识不久的她,说出[我保护你]的话来。 她和他的认知是不一样的。 苏叶轻呼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阿宸,虽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一辈子执手同行的,一定要两情相悦,心意相同比什么父母之命重要多了,你不要被陈规给束缚住了。” 是了,他是大户人家出身的,耳濡目染,也被那些个规矩给约束住了,因而把亲事当真了。 少年闻言,用一脸受伤地表情看着苏叶,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直叫人不忍心。 [苏姐姐是不相信我的心意,还是不信任我的为人?抑或是觉得我不过是个没人要的小哑巴,懂什么人间感情,就该一辈子孤独冷寂,被排挤于寻常人的生活之外?] 一字一句,是控诉,是难过,是辛酸。 她分明是为了他好,怎么变成了惹他流泪,害他悲痛的恶人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大你许多,每日抛头露面,名声也不大好,你若治好了嗓子,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从她接手青囊药铺起,她就绝了谈婚论嫁的心思了,阿箬将来是要进太医院的,她父母一手建立的药铺,要靠她维持下去的。 她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改变于她而言,并非易事。 她的好心相劝,少年的反应是出乎她预料的大,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样,顺着他俊秀清丽的脸颊掉落,他耷拉着头,像是被她抛弃了一样,失魂落魄。 “阿宸?” 她一声呼唤,唤回了他的神思。 册子上的字迹被泪水晕开,她看得懂,也看得揪心。 [苏姐姐大可不必说的如此委婉,我知道你的意思,苏姐姐看不上我,说什么遇到更好的人,不过是托词,其实是因为我一无是处,身无长物又口不能言,完全不够格当苏姐姐的夫君,既如此,当初何必收留我?苏姐姐给了我生的希望,如今又要收回,那还不如当初就让我命丧街头,落个干净。] 他泪眼模糊地收回了他的小册子,起身踉踉跄跄地回了他自己的房间。 苏叶想跟他解释,被他关在了门外。 她内疚不已,她惹他伤心了,这不是她的本意,她是希望他将来顺遂安乐的。 苏叶心乱如麻地回了房,进门瞥见桌上的两幅碗筷,她睡了一天一夜了,腹中并无饥饿之感。 是他,是他衣不解带地照看着她,从他眼角的青痕来看,说不准他就没怎么阖眼,一直守着她,护着她。 眼角涩涩的,有些微的湿意,她伸手一摸,她竟是落泪了。 因为江宸,她哭了。 作者有话说:
第二十六章 少年已经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了,苏叶怎么敲门,他都不肯开门。 原本的归期已经耽误了,如今这情景,应该还会要在沅陵多留几天。 苏叶叹着气,端着饭菜,再次敲响了少年的房门。 “阿宸,你误会了,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如果我有什么做出什么让你误解的事情,我跟你道歉好不好?” 她是想对他好的,没成想好心办了坏事,让少年以为她嫌弃他了。 她怎么可能嫌弃他,他乖巧勤快,伤没好就帮着药铺干活,遇到危险时会首先将她保护在身后,而且他长得好,又能文会武的,即使不会说话,也能吸引一大帮小姑娘的目光,药铺因为他生意都变得好起来了。 他完全不必如此小瞧他自己的。 “你不原谅我也没关系,但饭还是要吃的。” 苏叶等了好一会,门内还是没有动静,饭菜都快要凉了,正当她准备让店小二再热热饭时,门开了。 半开的门,少年举着手里的册子,低着头不敢看她。 [抱歉。] 这两个字在纸上写得又大又端正,好似是怕她看不清楚一样。 “我能进来吗?” 苏叶问出口后,少年将门全部拉开,自己站得远远的,等她进来。 她将饭菜放在桌上后,他依旧和她拉开距离,和往日里围在她身边转悠的时候很不一样。 “先吃饭吧,你一天没吃东西了。” 有话也得等他吃完了,再来谈。 少年缓缓坐下,端着瓷碗时,能感受到饭菜的温意。 他放下碗筷,问了苏叶一个问题。 [你吃过了吗?] 苏叶笑道:“吃过了,我可不是你,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这才放心地吃起饭来,边吃还边偷偷打量着苏叶的神情。 用过膳后,一脸歉容的少年满眼都是不安,举止间是想靠近苏叶又不敢靠近,局促地等着她开口,生怕惹她不高兴了。 这样的他,看着可怜又可爱。 苏叶调侃他道:“不开门的时候,不是很硬气的吗?怎么一开门,你就道歉了?” 真是拿他没办法,一个哭的泪眼汪汪,还赌气怎么敲门都不理的人,真正见到她的时候,又惶恐得跟个犯了大错的孩子一样。 少年在册子上写了字,双手恭恭敬敬地拿给苏叶看,这小模样,谁能忍心苛责于他呢。 [对不起,是我不好,苏姐姐对我是最好的,我不该一时气话,诋毁了你待我的好意,我不是故意耍脾气,不开门的,我只是想静一静。]他一贯如此,只会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从不会责怪别人。 小心谨慎,宽容大方,他越是如此,苏叶越发心疼他。 十多岁的少年郎,本是最肆意张扬的时候,他却连任性都不怎么敢。 苏叶自己经历过,她知道,像这样懂事的人,是最辛苦,也最需要包容的。 “心里不舒服的时候,耍脾气也没关系的,一家人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你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我能明白,但是下次不能不吃饭了,知道了吗。” 少年连忙答应,人还不是怎么敢靠近她,只巴巴地问她。 [你还生气吗?] 苏叶宽慰他:“我没有生你的气,也没有看轻过你,你可以多任性一点。” 她喜欢他笑着的样子,有雪之纯白,梅之清香。 受尽生活的苦难,长于寒冬的腊梅,多添几分傲气,想来是会更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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