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将近,但缘于白日里方才落过雨,夜间的寒风却仍旧与冬日时别无二致。河畔处灯影摇曳,悬挂的灯盏被晚风吹拂得起伏不定,河中的河灯亦随着泛起涟漪的河面飘荡着,仿佛水波荡漾间的扁舟。 昏暗的灯影之下,林鸾忽地扬手,对着河面挥了一下手臂,然后若无其事地将手收回。 萧凝侧眸,面色淡漠如水,清冷如常,好似与平日里的模样并无太大异样,可林鸾却察觉到,此时此刻,他心中定然是有些愠怒的。 林鸾与他对视了一眼,面上的神情沉静,毫无波澜,仿佛是在陈述一桩再平淡不过的事。 只听她随口道:“发簪不小心掉到水里去了。” 见她这副显而易见以为他不能拿她怎么样的无赖模样,萧凝眸中的情绪晦暗不明,但唇角处,却勾起一抹浅淡的,微冷的弧度。 垂着眼眸的林鸾,忽地听到身侧的萧凝轻声笑了一下,不晓得为什么,听到萧凝的这声轻笑,她的心中忽然“咯噔”了一声。 正欲戒备地离萧凝远些,林鸾却骤然被他展臂揽于怀中,然后打横抱起。 林鸾蓦地睁大了眼眸,一面连忙伸手为自己戴上帷帽,有些自欺欺人地躲避着路过的行人们略显诧异与好奇的目光,一面羞愤不已地挣扎道:“你……你放开我。” 萧凝不曾言语,隔着朦胧如烟的纱罗,林鸾被他抱在怀中,只能瞧见他微绷的下颔线,透露出此时此刻,男人不虞的情绪。 显而易见,萧凝是被她方才的所作所为给激怒了。 明明知晓如何能教他的怒气化解,但不晓得为何,林鸾却身形微僵,不肯说只言片语的软话。 廿四桥,两匹青鬃马驰行而过,这是自皇宫到元宵灯会的必经之路。 无数次于这座桥上行过,本应如平日一般无所波澜,却不料其中的一匹青鬃马,却缘于主人的骤然失神而出了差池,险些撞向廿四桥的阑干上去。 危急时分,是身侧的裴应忽地扬声,唤回了萧决失神的思绪:“殿下!”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的萧决收回落于河畔的视线,勉力勒住青鬃马,望着桥上或惊慌,或诧异地四散躲避的行人,温朗如玉的面容有些苍白,显然仍旧不曾完全回神的模样。 裴应微微皱眉,神情忧虑地望着面前的萧决,瞧见他异样的面色,终是忍不住问道:“殿下,您今晚究竟是怎么了?这般魂不守舍的。” 萧决怔愣的目光,落于河畔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只见灯火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明灭不定的灯影流转,好似方才所见的那一抹袅娜纤瘦的身影,不过是他的错觉。 半晌,萧决有些艰涩地轻声道:“本王方才……仿佛瞧见阿鸾了。” 听到萧决的回答,裴应亦是愣了一下,目光迅速望向不远处的河畔,愕然道:“阿鸾?” 想到那个已然长成清艳无双,沉静温婉的模样的女郎,与她如今的境遇,裴应努力按捺下眼中隐隐的情绪。 他收回落于河畔的视线,尽可能语气平静地对萧决道:“林二姑娘如今在相国寺礼佛清修,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瞧见她呢?定然是殿下太过思念林二姑娘,一时看花了眼。” 听到裴应这般劝慰,萧决沉默片刻,方才有些失魂落魄地收回视线,缓缓地策马而行,声音低沉道:“或许是罢。” 【📢作者有话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辛弃疾的词。
第27章 温柔 ◎新挂预收《窈窕宫姝》如果感兴趣可以点专栏收藏一下,蟹蟹~◎ 元宵过后, 天气渐暖,梧桐的枝干上亦生出了新绿的嫩芽,出门去便可瞧见天地之间, 到处皆是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林鸾垂眸, 随手剪了几枝鹅黄色的迎春, 递给身后的冬琴,教她待会儿带回去放置在花瓶中。 眼看着日头高悬,林鸾正欲抬步回屋,却忽听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卯时一刻便听到你们家的开门声,林娘子,你们每日皆起得这般早吗?” 循声望去,在瞧见来人是谁之后, 林鸾冷淡的面色上, 亦不禁浮现出一抹浅淡的笑意来。 她停住脚步, 对来人福了福身,神情含笑道:“卢姐姐。” 手中端着针线笸箩的卢霜走到林鸾的面前,握了握她的手, 有些无奈地嗔怪道:“你总是这般客气,显得我没规没矩的。” 林鸾闻言不禁愣了愣, 她启唇,似是想要解释些什么,只是卢霜却神色促狭地眨了下眼睛, 笑道:“跟你开玩笑呢。” 望着面前笑吟吟的卢霜,林鸾亦是莞尔一笑, 瞧了瞧她的身侧, 林鸾转而有些疑惑地问道:“小真与小善呢?怎么没跟着一同前来?” 小真与小善是卢霜的一双儿女, 小真是阿兄,小善是幼妹,两个孩子尚且不到开蒙的年岁,常常跟随母亲一同到林鸾的宅院来。 听到林鸾这般询问,卢霜一面与她往屋中去,一面笑道:“小孩子觉多,这会儿尚未睡醒呢。趁他们两个还睡着,我来找你说说话,清闲清闲。” 林鸾闻言,微微笑着颔首道:“原是这般。” 想到平日里林鸾对两个孩子的疼爱有加,卢霜飞快地扫了一眼她平坦的小腹,旋即笑着叹息道:“小孩子平时瞧着乖巧可爱,不听话时却能教人一个头两个大,待林娘子你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晓得现在的清闲时光有多难得了。” 林鸾察觉到卢霜落于自己身上,一闪而过,有些意味深长的注视,脚步似是微顿了一下,可亦不过是一瞬之后,她便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两人说着话,往屋中走去,冬琴怀中抱着一束新摘的迎春花,跟在林鸾的身后,静静地听着住在隔壁的卢娘子,笑着继续同林鸾言语。 近来几个月的接触,令冬琴知晓了这位卢娘子是个热络心肠,心思又纯良无害的人。不仅如此,她的两个孩子亦皆生的天真烂漫,玉雪玲珑,教人看了便觉得心生喜欢。 冬琴不禁想,难怪平素待人冷淡的自家娘子,亦会同他们一家交好,有谁会不喜欢与性情明媚如和煦日光一般的人来往呢? 走进屋中,卢霜熟门熟路地将手中的针线笸箩放于桌案上,随口问道:“林娘子,你家郎君上值去了?” 坐于绣墩上,林鸾抬手去拿绣了一半的荷包,闻言,她手中的动作不禁顿了顿。 “……” 察觉到林鸾的异样,卢霜有些纳罕地多瞧了她一眼。 只见林鸾已然恢复了平素无波无澜的模样,一面垂眸绣花,一面语气平静地回答道:“他又不是官,上什么值。” 听到林鸾这番稍显冷淡与置身事外的言语,卢霜面上的诧异之色似是愈重,显然不曾料到林娘子提及她的夫婿,会是这般僵硬漠然的态度。 卢霜轻声“啊”了一下,想了想,有些心直口快地坦然笑道:“原来你家郎君不是朝中官员啊,我相公之前说你家郎君瞧着气度不凡,还猜他或许是大权在握的朝中重臣呢……” 林鸾闻言,虽晓得卢霜不知其中缘由,方才会误解萧凝是她的夫婿,但心中却止不住地有些气闷。 失神之间,手中拿着的针尖险些扎到了指头,她垂眸,终是将绣到一半的荷包给放回了笸箩中。 瞧了瞧坐于身侧绣墩上的卢霜,林鸾迟疑片刻,忽然开口道:“其实……” 听到林鸾欲言又止,略显踌躇的声音,卢霜抬首,眼含疑惑地瞧了她一眼,问道:“嗯?怎么了?” 林鸾按捺着心中的气闷,与对萧凝的厌烦,缓声向卢霜道:“卢姐姐,你将那人……将那人看成是山匪强盗便是了,今后咱们在一处,最好莫要提他,没得坏了心情。” 她的这一番话甫落,垂首敛目侍奉在侧的冬琴的眉目便微僵了一下。 显然,饶是冬琴自幼在宫中上值,见过不少波涛汹涌的场面,却亦未曾听过有人敢这般形容九五之尊的圣上,她不禁愣了愣,面色蓦地有些发白。 卢霜闻言,亦不免怔愣了一下。 回过神来,她瞧着面前容貌姣好,看上去年岁尚小的林娘子,以为她是与夫婿闹了别扭,不禁抿了抿唇,面上稍显促狭的笑意愈深。 “林娘子,你可真会开玩笑。” 哪里来的山匪强盗如此胆大包天,肆意妄为,都住到皇城边上,天子脚下了,是不要脑袋了吗? 卢霜微微笑着,略一思索,不禁想到面前的林娘子的夫婿既然不是朝中官员,或许会是腰缠万贯,富可敌国的富商罢。 毕竟,这里的宅院可是寸土寸金,居住的人亦是非富即贵,她与七品编修的夫婿能住在此处,亦是托了身为礼部尚书的公爹的福。 时下商贸甚为繁荣,若林娘子的夫婿有足够的财力,能买下这处宅院,倒亦是合情合理。 卢霜微微笑着打趣林鸾,而听出卢霜语气中的调侃之意,林鸾心中闷闷,对萧凝愈发恼恨不已,但却无可奈何——她自是知晓,在世人眼中会住在一起的一双男女,不是夫妇的话,又是什么呢? 偏生她不能继续解释,缘于继续解释,会招致更多的误解与另类的目光。 于是,林鸾只得攥了攥自己的衣袖,沉默了下去:“……” 望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林鸾,卢霜显然察觉到了她怏怏的,低落的情绪,但缘于方才两人的交谈,她想当然地以为是林娘子与她的夫婿生了些芥蒂,方才会这般郁郁寡欢,闷闷不乐。 不过,夫妻二人住在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呢?左右不过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卢霜在心中这般想着,浅浅地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林鸾白皙的手背,转移话题道:“好了,咱们不说他了,林娘子你快帮我瞧瞧,我这里是不是绣错了,怎么与你帮我画的花样子绣出来有些不同?” 她的手中,拿着的是一顶小孩子戴的虎头帽,帽子上小老虎的模样被绣得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娇憨可爱极了。 听到卢霜这般问,林鸾按捺下心中的烦闷与恼怒,抬眸望了过去。 瞧了瞧卢霜指着的虎头帽上的一处芍药花纹,林鸾仔细地看了看,向她指出了绣线配色上的错误,清艳动人的面容上神情认真,唇畔亦弯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或许连林鸾自己都不曾察觉到,每每卢霜家的两个孩子来寻她,亦或者卢霜同她谈及有关两个孩子的事情,她的神色便会变得温柔极了。 冬琴望着面前的小娘子手中拿着虎头帽,莞尔笑着的姣好面容,若有所思的模样。
第28章 惹怒 林鸾慢慢地沐浴之后, 慢慢地用柔软厚实的帕子擦拭着濡湿的乌发,慢慢地拖延着时间,不肯靠近萧凝分毫。 坐于窗畔的软榻上, 林鸾垂眸, 一面擦拭着自己垂落肩头, 已然干透了的如瀑长发,一面凝视着面前案上灯盏柔和的灯光,心不在焉的慵懒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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