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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并不晓得，萧凝如此“惺惺作态”，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 但，每回遇到他这副黯然失落的模样，林鸾皆觉得，心中有种难言的，难以按捺的酸涩与无力之感，仿佛落入了铺天盖地，无从逃脱的猎网，想要挣脱，亦寻不到出口。 林鸾便这般沉默着，如方才一般一语不发，平静漠然的模样，心中却尽是纷乱的，难以压抑下去的心烦意乱。 萧凝的目光便这般一直落在林鸾的身上，不晓得过了多久，心中沉闷的林鸾，终是轻轻地出声，答应了他方才的询问。 “嗯……” …… 伯宁侯府。 林鸾坐于桌前绣墩上，抿了一口茶盏中的温茶，身后，几个女使正在打点，收拾自宫中所带来的物品。 望着房间之中，与从前别无二致的，熟悉的布局与摆设，林鸾抚着手中的茶盏，恍惚了一下，眼前忽然走过来一道人影。 回过神来，林鸾望着面前的林鸢，神色如常地笑了下，问道：“阿姐，你怎么过来了？” 见林鸢欲向自己福身行礼，林鸾忙抬手，想要制止住林鸢的动作，有些无奈地笑道：“阿姐何必同我这般生分，快起来罢。” 林鸢坚持着向林鸾礼了礼，方才起身，莞尔笑着对林鸾道：“我来瞧瞧娘娘，与两位小殿下。” 听到林鸢这般言语，林鸾显而易见地沉默了片刻，面上的笑意，亦淡了几分。 “……” 冬琴瞧了瞧身形与神情皆有些微僵的林鸾，又瞧了瞧行至摇篮车旁，柔声细语哄着两个孩子的林鸢，心中叹息了一声，恭顺地侍立于一旁。 半晌，林鸢收回落在两个孩子面上的目光，望向坐于绣墩上，始终一语不发，对两个孩子显然十分冷淡的林鸾，轻轻地唤了一声她的名字，语气似有些迟疑与踌躇：“阿鸾……” 林鸾抬眸，望着面前的林鸢，微微笑了一下，问道：“嗯？” 见林鸢面上，有些纠结与犹疑不定的神色，林鸾抿唇笑着，继续道：“阿姐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望了望林鸾面上平静的，若无其事的神情，林鸢复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轻声道：“阿鸾，今年中秋节，阿莺吵闹着，定要回来，所以……” 说着，林鸢忽地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艰涩起来，她不晓得该如何教林鸾心无芥蒂地对待今年中秋节，林鸢会回府中这桩事。 毕竟这些时日以来，林鸾对萧凝，对两个孩子冷然的态度，无一不揭示着，当初若不是林莺的鬼迷心窍，设计构陷，如今的林鸾，便不会陷入这般痛苦的境遇之中。 林鸾不曾言语，只是抬手，复又为自己斟了一盏茶水，垂眸静静地喝茶。 “……” 瞧着林鸾眉眼低垂，沉静默然的模样，林鸢忍不住开口，轻声道：“阿鸾，你若是心中不痛快……” 听出林鸢话中的左右为难来，沉默坐着的林鸾忽地开口，打断了林鸢踌躇不已的言语：“我无事，亦没有觉得不痛快，阿姐不必担心我。” 说着，林鸾自桌上拿过一只茶盏来，另斟了一盏茶水，放于林鸢的面前。 她神色平静地笑了一下，说道：“阿姐坐下喝盏茶罢。” 林鸢望着林鸾好似若无其事，云淡风轻的模样，眼眸中有浓重的担忧之色一闪而过。 自小到大，林鸾总是这般顾全大局，隐忍自己。 她实在，好得教人有些心疼，愧疚。 …… 清州。 荫国的使者立于会客厅之中，安静地等待着府邸的主人的到来。 片刻之后，听到房门被推开，有脚步声传来，使者忙转过身去，恭敬地屈膝，行了一个荫国隆重的礼节。 只见他垂首敛目，神情恭敬地笑道：“安平王殿下，鄙人终于见到您了。” 萧决望着面前正屈膝向自己行礼的使者，随意颔了下首，轻声“嗯”了一声，示意他起身。 眼眸的余光瞧见萧决行至会客厅的上首坐下，使者亦转过身去，对身侧的仆从轻轻地使了个眼色，命他们奉上此次前来，所带来的礼物。 旋即，使者笼着袍袖，笑着拱了下手，对坐于上首的萧决恭声道：“这是我们荫国王上，命鄙人自我们荫国国内带来的一点心意，区区薄礼，还望殿下笑纳。” 萧决望了一眼使者身后跟随的仆从，手中奉着的托盘上所摆放的奇珍异宝，神情懒散，而透着几分意兴阑珊的意味。 等待着萧决的答复的使者，忽听坐于上首，周身气息冷冽凛然的郎君敲了敲手中的一枚棋子，漫不经心地说道：“礼物便不收了，你们王上教你来寻本王，有什么事，不必卖关子，直言便是。” 听到这位安平王殿下开门见山，不曾有丝毫故弄玄乎，虚以委蛇的一番话，与他虽有些散漫的语调，却透出不容人忽略的气势，使者下意识地抬眸，望了一眼坐于上首的如玉郎君。 却见这位安平王殿下，并不似传闻之中那般温润如玉，平易近人，他的容貌虽亦同传闻中那般清隽俊逸，教人见之难忘，但面上的神色，却懒散而透着几分冷淡疏离。 使者望着面前的萧决俊朗的面容，饶是从前便听闻宣朝皇室中人大多容貌不凡，但瞧着面前面露苍白病容，却并不折损他芝兰玉树一般，出尘的品貌的如玉郎君，仍是有些怔住了。 片刻之后，察觉到上位者落于自己身上，冷然威压的目光，使者心中一凛，忙躬身复又拱了下手，掩下眼中情绪，笑道：“殿下果然豪爽直率，那鄙人便不再绕弯子了。” …… 傍晚时分，寿安堂林老夫人身旁的女使，到染翠居来请林鸾过去看望林老夫人。 想到许久不曾见到祖母，林鸾自是应下了。 曲折的回廊之中，林鸾正缓步走着，却忽听身后，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却又十分陌生的，带着熟稔热络的声音。 “二姐姐。” 听到身后之人对自己的称呼，林鸾微顿了一下，反应过来了此人是谁。 眉心轻皱，眸中闪过厌烦之色，林鸾脚步未停，置若罔闻地抬步，继续往前走着。 望着林鸾听到自己的声音，却不曾稍加停留，完全对自己视若未睹的漠然模样，林莺的眼眸深处，划过一抹被竭力压抑着的，寒冷的怨恨与忿然之色。 只是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哀伤黯然，林莺追到林鸾的面前，若有似无阻拦着她的去路，眼眶微红，潸然欲泣的模样。 只听她抽泣着，语气微有些匆忙着急地说道：“二姐姐，你还在生我的气吗？这些时日以来，我一直在反省自己。当初的一切，皆是我的过错，其实这一年多以来，我心中一直甚为痛苦愧疚，觉得很对不住你。都怪当初，我一时鬼迷心窍……” 不欲听林莺说这些无用冗长的长篇大论，林鸾神情平静，而隐隐透出些厌烦与不耐地开口，打断了林莺这一番“情真意切”，声泪泣下的话。
第56章 如愿 望着面前的林莺, 林鸾开口，神色冷淡平静道：“林莺，你用不着向我道歉, 因为道歉是这天下最无用的东西。” 微顿了一下, 林鸾声音淡淡地继续道：“木已成舟, 后果已然酿成。我不会原谅你，亦不会再理睬你，从今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莫要出现在我面前，我不会拿你怎样。” 说着，林鸾平静地望着面前的林莺的目光，不禁变得有些冷然起来。 只听她语调微冷地问道：“若你仍居心叵测, 死性不改的话, 我亦不会再放过你, 懂了吗？” 有些不敢去直视林鸾带着冷意与敲打意味的眼眸，林莺下意识地转移视线，心头微颤, 仿佛被林鸾这好似能穿透人心的目光，给看透了心中所想。 低垂下眉眼, 掩下眼睛中的情绪，林莺开口，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 已然带了些轻颤。 迎着林鸾微冷的，如有实质的目光, 林莺有些磕绊地应道：“我……我晓得了……” 见林莺声若蚊呐, 有些惶恐的模样, 林鸾收回落于她身上的目光，对一侧的冬琴淡声吩咐道：“走罢。” 林鸾不再理会林莺，抬步离开。 而林莺，却始终立于原处，直到林鸾并几个女使的背影消失于回廊拐角处，她方才不再掩饰面上冰冷的神色。 冷嗤了一声，林莺气恼得有些面红耳赤——回来之前，她便曾想过林鸾见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颜色，但她并不曾想到，林鸾会这般不留情面。 如此，林莺原本想要先与林鸾佯作和解，然后再慢慢接近她的计划，恐怕亦是行不通了。 思及此处，林莺的面色愈发冰冷难看起来。 侍立于林莺身侧的女使，见林莺恼怒得面红耳赤，身体皆有些轻颤的模样，不禁担忧且畏惧地开口，低声问道：“姑娘，您无事罢……” 女使一席话尚未说罢，林莺便转身，抬手，重重地扇了女使一巴掌。 声音冰冷，林莺忿然不耐道：“我的事，何时用得着你这贱东西来置喙了。” 被扇了一巴掌的女使捂着半边面颊，不敢再置一言，其他的女使见状，亦是垂首敛目，愈发沉默了下去。 …… 中秋节后，林鸾却只字不提回宫之事，她仍旧住在伯宁侯府，每日去寿安堂看望林老夫人，闲暇时看书，养花，日子虽平淡，但倒也自在。 夜间，沐浴之后，林鸾走出内间，却发现自己梳妆台旁的软榻上，正坐着一位不速之客。 望见闲散地坐于窗畔软榻上，正垂眸，翻看着一本自己放于桌案上的书卷的萧凝，林鸾的脚步，不禁微顿了一下。 片刻之后，察觉到萧凝似有所感，望过来的目光，林鸾低垂下眉眼，对他的到来恍若未觉的模样。 她抬步，继续行至梳妆台前。 望了一眼铜镜中的自己，林鸾拿起梳妆台上的檀梳，垂首，缓缓地梳着方才沐浴之后，微有些濡湿的如瀑长发。 房间之中一片静谧安详，林鸾不晓得便这般与萧凝僵持了多久，她正欲起身，往床榻上去，却忽听萧凝开口，声音淡淡地问道：“阿鸾已然自伯宁侯府住了一月有余，何时，阿鸾与孩子们方肯回宫呢？” 听到萧凝的询问，林鸾方才准备起身的动作，不禁顿了一下。 “……” 她沉默着，不晓得该如何回答萧凝。她想要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却不知为何，下意识地抬眸，向萧凝所在的位置望去。 却不料，坐于软榻上，原本正瞧着手中书卷的萧凝，此时此刻，亦正凝睇望向她。 见到一月未见，面容瞧着似有些清瘦的萧凝，林鸾的心中，忽地有些不知是何滋味。 她垂下眼眸，不去望他的面容，只是方才站起身来，默默地往床榻边上走去，却忽地被人自身后展臂揽住，打横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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