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首叹息一声,裴应揶揄地望着坐在石台上的林鸾与萧决二人,慢声笑道:“真是不巧,在下不过是想要趁着月色将临,踏雪寻梅罢了,却不慎撞见殿下正与佳人花前月下……” 萧决轻巧跳下石台,耳垂泛绯地打断裴应的话:“裴季和你少贫。” 裴应闻言,只是笑而不语。他的目光轻移,望向萧决身侧,同样自石台上站起身来的林鸾,先朝萧决迤然行礼,方才按捺下眼眸中一闪而过,稍显复杂的情绪,笑着开口道:“林二姑娘。” 对他眸中未能尽数收起的情绪似有所感,林鸾的目光稍显疑惑地向裴应望去,却见裴应已然侧眸,又去扫林鸾身旁的萧决,语气愈加促狭道:“哦,不,现在应唤林二姑娘为将来的安平王妃了。” 说罢,裴应促狭的目光,又扫向了林鸾。林鸾听裴应这般说,面上隐隐又有些发烫,但与他久别重逢之喜,却冲散了那抹羞赧,林鸾的面容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浅浅的笑意来。 裴应状若无意地懒散笑着,望着面前莞尔笑时,明眸善睐,清艳无双,依稀同他记忆与旧梦中温柔恬静的模样别无二致,只是全然消褪了稚气的女郎,好似漫不经心的模样。 听到裴应促狭的话,与言语中对林鸾的打趣,萧决下意识地维护道:“裴季和。” 裴应闻言,不禁挑眉笑了笑,语气愈加促狭地望了萧决一眼:“王爷怎还如从前一般,在下一同林二姑娘言语便要奓毛。果然,王爷对林二姑娘是一往情深,矢志不渝啊……” 他的话似调侃,似感慨,教萧决不禁亦回想起了从前,他们三个尚且是懵懂稚气的孩童时的那些时光。目光柔和几分,萧决有些失笑地说道:“还不是你从前总欺负阿鸾……” 裴应笑着摇了下头,一副“你果然仍旧如此,休要白费口舌解释”的揶揄模样。林鸾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禁浅浅一笑,为萧决说话:“裴侍郎莫要再取笑王爷与奴家了。” 裴应望着林鸾,笑着状似随口反问:“嗯?在下不过是实话实说,林二姑娘为何会觉得在下是在故意取笑?” 潋滟的眼眸微弯,眼底有狡黠之色一闪而过,林鸾展颜笑着回望裴应。 面对这张明丽的笑颜,裴应下意识地敛了敛目光,神情散漫地低垂视线,耳中却仍旧不可避免,听到她温柔含笑的声音中,同样带着调侃之意。 “皇城风靡的话本子中,小王爷与看上去流连花丛,处处留情,实则却是以女儿身扮作郎君,一举考中探花郎的裴七姑娘裴莺莺的故事,便是我在清州,亦有所耳闻。裴七姑娘花容月貌,蕙质兰心,与小王爷郎才女貌,琴瑟和鸣,若说……” 卖关子一般,林鸾故意顿了顿口中的言语。而不再能听到那道婉转柔和的女声,裴应下意识地问道:“若说什么?” 林鸾便是在等他开口询问。唇畔狡黠的笑意愈深,她慢声拖长了语调,显见是在故意捉弄他:“若说一往情深,身为表妹的裴七姑娘与表兄小王爷方才是青梅竹马,一往情深呢,奴家这个路人甲何曾在这个故事中有过姓名?” 听她这般言语,裴应眼睫微垂,不觉微微一笑。 “林二姑娘如今倒是伶牙俐齿,不似从前一般了。” 萧决听罢林鸾这一番话,亦是笑着颔了下首。他抬起一只手臂来,搭在裴应的肩上,温然清隽的笑容中,满是促狭之色:“阿鸾说的不错,裴莺莺,本王的好表妹……啊,不,是好娘子,你怎好意思取笑本王与阿鸾的?” 自己说罢这一番言语,亦是恶寒不已。萧决一面摇头失笑,一面道:“说这话,教人汗毛倒竖,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裴应侧头,面无神情地望着面前满面嫌弃之色的萧决,木着脸道:“萧决,将你的猪蹄从我的脖颈上挪开。” 见裴应同样被恶寒到,萧决一面收回自己舒展的手臂,一面温然澄朗一笑,摇头叹息道:“裴莺莺,你可真是冷酷无情。” 裴应继续木着脸,转身欲走,好似难以忍受萧决:“安平王殿下,在下先行告辞了。” 眼见裴应要转身离开,萧决正欲说些什么,长亭外,萧决身旁侍奉的内侍忽然小跑而来,略微气喘吁吁地摆手嚷道:“殿下!殿下!” 萧决收敛起面上的不正经,望着内侍面上的焦急之色,他不禁微挑了下眉,诧异问道:“何事?” 擦了擦额头上急出来的汗,内侍禀报道:“殿下,圣上要去宝殿进香,宫人们这会儿正寻您呢,您快跟奴才回去罢。” 闻言,望着萧决面上忽然浮现的严肃凝重之色,林鸾心中虽有些不舍今日方才出来一会儿,两人便又要回去,但想到原本到相国寺来,便是为了给太后娘娘祈福,她心中的那缕怅然,便消散大半了。 思索片刻,略一颔首,林鸾对萧决道:“我们一同回去罢。” 萧决闻言,回望正仰头瞧着自己的林鸾一眼,目光中带着些歉然。 他温然对林鸾笑了一下,神色认真道:“阿鸾,你才刚来,莫要急着回去。这里梅花今日开得这般好,明日不定便都败落了,岂不可惜?你还是与季和好好地在此处赏一会儿花,过会儿再回罢。” 望着萧决面上温浅和煦的笑意,带着歉疚与安抚的神情,林鸾秾丽的唇微动,似是想说些什么:“我……” 可是,不待她开口言语,一侧一直不曾作声的裴应,忽然有些懒散地笑了笑,颔首同萧决道:“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第7章 下药 ◎晋江文学城独发◎ 夜色四合,但却并不曾伸手不见五指。林鸾立于长亭的廊檐下,目光落在花色浓烈,花香馥郁的几枝寒梅上。 皑皑的白雪映明了原本应是漆黑的冬夜,亦点缀了朱砂染就般的梅花,如同被信手打翻的糖罐,皎洁的糖霜洒落于人间。 许久,是悠扬悦耳的箫声,唤回了林鸾出神的思绪。 她侧首,望向长亭廊檐下,吹奏起竹箫的裴应,只见他神色平静,如静影沉璧的月色。 半晌,箫声落幕,瞧见裴应放下竹箫,望向自己的目光,林鸾捧场地拊掌,笑着颔首赞道:“士别三日,刮目相看,裴七公子的箫,真是愈发精进了。” 裴应听她这般言语,不禁亦笑了一下。收回落在林鸾身上的目光,去看不远处的花丛,裴应笑意沉沉:“我们可是不晓得多少个三日不见了。” 萧决不在,两人多年不见,难免无话可说。骤然冷场半晌,裴应忽然开口,笑意浅然地问身侧的林鸾:“在清州的这几年,林二姑娘过得怎样?” 闻言,林鸾轻轻地颔了下首。不经意抬眸,却望见裴应正垂首望着自己,那双熟悉的桃花眼仍旧乌润含情,风流韵致,满藏着关怀之意,同记忆中的模样别无二致。 瞧着瞧着,林鸾只觉心中一暖,她莞尔笑了一下,再度颔首,认真地回答他的询问:“甚好。” 想了下,林鸾笑着问道:“裴七公子呢?” 裴应同样颔首,回答道:“同林二姑娘一般,亦是甚好。” 这是林鸾意料之中的答复,他是裴国公夫妇宠爱的嫡幼子,是皇亲国戚,如今又有了新晋探花郎的功名,与礼部侍郎的官职,前途一片光明,怎会不春风得意呢? 林鸾在心中这般想着,忽听身侧的裴应声音和煦似杨柳春风般,继续道:“看来在清州你确是过得很好,自方才见你,你面上的笑模样便一直不曾落下,亦比从前能说会道了不少。” 林鸾闻言,面上笑意愈深。裴应望着她满面笑意,神色柔和的明丽模样,语气中带了些亲昵的揶揄,笑着感慨道:“从前的时候,林二姑娘可是一个整日木着脸,不苟言笑的小大人。” 由裴应的一番话,想到了幼时的自己,林鸾一时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之感。抿唇一笑,她反问道:“人皆会变的,裴七公子不亦有所变化吗?” 可谁料,听到她这句无心之言,裴应却好似起了些许兴致。目光似有诧异地望着林鸾,裴应微挑了下眉,笑问:“嗯?有何变化?” 见裴应这般较真,林鸾稍显无奈地思索了片刻,方才望着面前挺拔如竹的郎君,眉心轻皱,有些磕绊道:“嗯……裴七公子长高了不少……” 裴应闻言,笑着挑了下眉,继续追问道:“还有呢?” 眉心不自觉微蹙,林鸾轻轻咬唇,又思忖片刻,方才神情略显迟疑地踌躇道:“嗯……学问亦精进了不少。” 听到林鸾这般言语,裴应不觉忍俊不禁。笑着颔首,他调侃道:“这都能看出来,林二姑娘可真是火眼金睛。” 望着身侧面上笑意深深,倜傥风流的裴应,林鸾亦笑了一下。唇角微翘,她浅然笑道:“倘若学问不曾精进,裴七公子怎会成为我们大燕最年轻俊俏,才高八斗的探花郎呢?圣上他老人家英明神武,可不会教一个蠢人做礼部侍郎。” 谁料听罢林鸾的这番话,裴应面上的神情却变得略微有些诧异。笑着弯了弯眼眸,他微一挑眉,打趣地反问道:“圣上?老人家?” 林鸾愣了一下,方才反应过来先帝驾崩,新帝继位,已然有两年之久。抬手抚了下自己的额角,林鸾笑着摇了下头,神色略微赧然:“是我失言了。” 裴应望着她,微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他终于有了今日这样的契机,如这般凝视着她,有妥帖的由头,而非从前思念之时,不能向她寄信,送东西,不能……得以去清州见她一面。明明这些,只要他鼓起勇气,便可以轻而易举地做到。 有时,裴应亦深恨自己的怯懦与退缩。明明先遇到林鸾的人是他,可是终究,他却只能是遇到了她,不过与她擦肩,他便软弱地止步不前,望着她走向萧决的身旁。 …… 林鸾返回时,寺庙中已然掌起了灯。侧殿中寥寥无人,不见林鸢与林莺,亦不见侍奉的下人们,只有一个身穿袄裙的小丫鬟,正背身拭着几案。 听到房门前传来轻微的推门声,与有人走进侧殿的脚步声,碧桃僵了一下,方才转过身去,望向走进侧殿的林鸾,行礼道:“二姑娘,您回来了。” 瞧了一眼碧桃,林鸾颔了下首,略微疑惑地问道:“嗯,墨竹呢?你不是三妹妹身旁侍候的吗?怎么在这儿……” 碧桃忙答道:“墨竹姐姐方才被叫出去了。” 林鸾复又颔首,不再言语。她寻了处绣墩坐下,碧桃站在原处顿了顿,忽然走了过来。 伸手去拿茶盏,碧桃为林鸾斟了盏茶水,有些拘谨地笑道:“二姑娘出去这般久,该是渴了,用些茶罢。” 林鸾“嗯”了一声,抬手拿起面前的茶盏来。碧桃只觉得一颗心将要跳到喉咙口,眼瞧着林鸾将要饮下那盏茶水,却又见她在将那盏茶水放于唇畔时,微顿一下,忽然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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