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沉醉伸出去的手顿在半空中,眼睛探究的看着陆小渔的头顶,耳边莫名响起父亲当年的话。 他说,“好孩子,这些活爹爹来干,你好好念书就行,将来考中了状元,爹爹好能跟你一起去享福,当个闲散享受的老爷。” 沈沉醉喉咙发紧,攥着手指收回胳膊,低声问陆小渔,“我将来要是考中了呢?” 你会不会跟我一起去享福,做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亦或是……官夫郎? 陆小渔胸口闷疼,心道你考中了就不怕债务缠身,就能娶个漂亮的小公子了,就不会再是自己一个人。 你连菜都不会择,自己可怎么过。 “你要是考中了……”陆小渔眨巴掉眼泪,抬头冲沈沉醉露出一个勉强的笑脸,“你要是考中了我就有个当官的继妹了。” 听到这个回答沈沉醉心里略微有些失落,却没表现出来。 沈沉醉回书院那天,陆小渔追到门外轻声喊住她,跨出门槛不动声色的随手把门关上,像是怕被谁听见两人说话一样。 对于他这个举动,沈沉醉看了好几眼。 陆小渔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青底银线勾边绣着一朵粉色荷花的荷包,塞到沈沉醉手里,清澈见底的眼睛看着她说道:“出门在外没钱不行,这些你拿着吧。” 一般陆小渔赚了钱就会交给张氏保管,但他多多少少是个男子,张氏总会给他留些买脂粉蜜饯的零用钱,这袋子里的一两银子,就是这几年他一点点省下来的。 本来说存够了给自己买个镯子的,现在全都掏出来给沈沉醉了。 荷包上还带着陆小渔身上的温度,烫的沈沉醉心里一颤,她摇头说:“我明天就回来,花不着什么钱。” 像村里人进城多数时候都会在村口坐驴车,沈沉醉为了省钱,向来是用脚走的。 而且张氏身体不好,她不可能只留陆小渔一个人在家,她也不放心。 刚才走之前,沈沉醉还特意跟隔壁邻居林婶打过招呼,让她叫林叔没事就去她家里看看,防着沈林回来。 沈沉醉之所以急着非得这两天回去,主要原因就是沈林最近不在村里。 陆小渔执拗的很,咬唇把荷包塞在沈沉醉手里,如果不是顾及着她是女人,陆小渔都能直接拉开她的衣襟,把荷包塞她怀里! “拿着,就当你哥给你的压岁钱!”陆小渔力气比不过沈沉醉,立马抬头瞪眼,把年龄搬了出来。 “……”这才七月份,压个哪门子的岁。 沈沉醉抬眸看陆小渔,握着手里的荷包,骨头被他这毫无气势的一眼瞪的微痒,有句话不说心底就燥热的难受,“哥?” 她起了坏心思,故意低头轻笑,复又抬眸看着陆小渔,轻声唤,“哥哥?” 好好的一个字,怎么从沈沉醉嘴里叫出来,陆小渔就觉得尾巴骨处像是窜出一股酥意顺着脊椎直蹿头顶,激的头发阵阵发麻,整个人都有些不自在。 他推了沈沉醉一把,嘟囔着掩饰自己的异样,“别跟我闹。” 沈沉醉笑着没说话,却把荷包收下了。 这个绣工一般针脚粗糙的荷包,一看就是出自陆小渔之手,只是这布料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 沈沉醉捏着荷包想了一会儿,才想起陆小渔身上那件同等颜色跟布料的肚兜。 这荷包,怕是用肚兜剩下的布料做的…… 这么一想,沈沉醉身体一阵燥热,呼吸都乱了。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拇指犹豫了一会儿,指腹才轻轻落下,在那朵荷花上面摩挲了几下,鼻子一阵发热。 沈沉醉抬手用食指关节抵住鼻子,眼神发虚,不敢再想,就怕自己流鼻血。 年轻人火气旺,就是流鼻血也是正常反应,但是对着荷包流鼻血那就太没出息了,要是真摸着肚兜,真摸着肚兜下的那片细滑……她岂不是要晕过去? 张氏昏迷之前,他跟陆小渔的衣物都是和沈沉醉分开晾晒的,可能是怕两个同龄的人彼此尴尬。 像沈沉醉的衣服,多数都是自己洗,而不是把外衣中衣全交给这个继父,也是怕尴尬。 沈沉醉把荷包贴着里衣揣在胸口,整颗心都被填的满满当当的。 回到书院后,沈沉醉先是去跟夫子销了假,又跟她解释了一下家里的变故。 夫子惊讶不已,表情惋惜嘴里唏嘘,看起来比沈沉醉这个守孝三年不能科举的人还要难受跟不甘。 反倒是沈沉醉看的挺开,还反过来安慰她,说自己在文章上还太过浮躁见解不够深刻没有深意,经此变故沉淀三年,对她来说也许不见得是坏事。 对于沈沉醉的这种说法,夫子低头叹息一声,沈沉醉的文章,在书院中莫说一般秀才里,就是廪生中,她敢排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 每次考试结束后,作为第一的沈沉醉,文章总是贴在墙上的正中间供人参考欣赏。若是哪一次她缺考换了个人,大家都会不习惯呢。 夫子看沈沉醉已经找到自我安慰的借口,只能抬手拍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能看得开就行,你的能力不是问题,怕的就是你心态会有变化。既然你自己能想开,我也就放心了。” “这三年沉淀下来,经过生活磋磨,你笔下的文章的确会比现在更为精细有深意。” 书院里多的都是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没有任何讨生活的经历,包括沈沉醉。说句老实话,除了父亲去世对她打击过大外,生活还真没对她下过手。 她在书院里每年朝廷有银子米面补贴,沈母虽然混账,但好歹赚的钱能裹住自己的花销,没多开口问女儿要钱,所以沈沉醉至今还没能真正体验到什么才是世间炎凉感情淡漠生活艰辛。 正因家里出个念书人不容易,更何况还考中了秀才,多数家庭都是把孩子供起来养,家里一切开销先紧着她来。 被这种父母养出来的孩子,做的文章大多泛泛而谈华而无实,文章美是美,但美的没有内涵,仿佛一个脂粉美人,最多瞥上一眼,多看上一会儿就会看到他脸上,浓厚脂粉堆积出的美貌皮囊下,掩盖着的灵魂,是多么的浅薄无知。 夫子说完这些,还是没忍住捶手顿足,“只是明年这机会,你又没了。” 世事无常,谁能保证一考既中呢?年轻人的机会,堪比美玉,贵的无价,自然是浪费一次少一次。 可朝廷礼制孝道规定在此,上百年传下来的规矩,叹息埋怨完了,还是得乖乖遵守。 沈沉醉从夫子那里出来后,找到跟自己平日里关系不错的田越,跟她打听一个人。 赵武秦。 书院里最大的混混,家里是开赌坊的,同时也是一个“老”童生了。 对付沈林,沈沉醉有的是办法,要是狠一点,她都能不动声色的弄死她。
第15章 做个交易 赵武秦还未过而立之年,为什么说她是个“老”童生了,主要是她考中童生的时候才十二岁。 那时候赵母高兴坏了,觉得女儿是个天赋异禀的神童,小小年纪就有如此成就,将来岂不是前途不可限量? 人人都说有钱容易当官难,所以哪怕赵家在县里是数一数二的有钱人家,还是希望家里出个当官的,莫说状元,就是考中个举人也行。 当年赵母为了庆祝女儿考中童生,也为了给赵武秦积福,在府邸门口整整开粥布施半个月,还着人给赵武秦做了天赋异禀的匾牌挂在府里中堂正中央,可见心里有多骄傲自豪。 可赵武秦的神童名号绝顶的天赋,好像在考完童生后也就用完了,从十二岁开始考秀才,考了十五年,愣是没考中。 赵母又开始愁了,前几年还能自我安慰说女儿小,多考两次也不是坏事,但眼见着赵武秦都二十七了,还愣是没迈过秀才这道坎。 如今赵府中堂上头挂着的那块“天赋异禀”的匾牌,就成了沉甸甸的负担,坠在赵家人心头上,慢慢成了大家的笑话。 起初赵武秦也不服输,刻苦研读,晚睡早起,可付出的回报仿佛跟进了她家赌坊的赌徒口袋里的银子一样,全都打了水漂。 失败多次后,赵武秦颇受打击,索性自暴自弃,终日在书院里厮混,和些书院外的人四处乱混。 沈沉醉之所以会知道书院里的这号人物,是因为某次在贴着试卷的墙前见过她。 赵武秦多年在赌坊巷口厮混,满脸横肉眼神带煞,她虽是个不折不扣的混混,但从来不在书院里惹事,因此沈沉醉看着她也没像旁人似得害怕的躲开。 成绩排名榜贴出来的时候,这面墙前能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但过了几个时辰,看也看了,人也就散了,现在墙前冷清一片,只有赵武秦跟沈沉醉两个人。 沈沉醉是从家里回来的晚了,之前没赶上,这才过来看看,但赵武秦就有些尴尬了。 两个人默默的站着,一个是书院里拔尖的廪生秀才,一个是十五年的“老”童生混混,气氛莫名有些奇怪。 像是缓解气氛,赵武秦先开的口。 “你怎么就写的这么好,”赵武秦用眼角瞥了沈沉醉一眼,叼着跟干草不解的小声嘀咕道:“这么一对比,我她娘写的都是些什么玩意?” 她自以为声音不大,但沈沉醉还是听的一清二楚,也便知道赵武秦的表面堕落不过是给自己迟迟考不上秀才的一种掩饰,保着她的面子。 不好好学厮混堕落考不中秀才,听起来总比头悬梁锥刺骨考不中好听吧。前者在别人看来还有可能是没好好学的原因,后者就纯属是因为笨了。 赵武秦十二岁考中童生,是大家口中的神童,她怎么受得了被人说天赋用尽开始愚钝了呢? 毕竟赵武秦若是真如她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对秀才没了念想,那她是不会偷偷在没人的时候,来这面墙前看第一名的文章。 除了这个原因外,沈沉醉还听赵武秦玩笑似得跟她说:“我要是让你替我去考秀才,铁定能过。” 她睨着沈沉醉笑,见沈沉醉沉默的看着她没开口,就耸耸肩又说:“我就随口说说,我要是真想要秀才,只要花钱就能弄来。” 赵武秦在说替考那句话的时候,神色分明是认真的,只是碍于沈沉醉没搭话,才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田越听到赵武秦的时候眉头就皱了起来,不解的看着沈沉醉,语气淡漠,“你找她干嘛?” 沈沉醉自然不会把目的告诉田越,只是含糊其辞的撒了个谎,说:“我想看看我娘在赌坊有没有欠什么银子。” 听沈沉醉提到自己去世的母亲,田越这才没有追问下去,觉得沈沉醉可能是家里没钱,想以同窗之情让赵武秦给她延迟一下还钱期限。 田越觉得自己猜到了沈沉醉的目的,顿感身心舒畅,“她最近好像都在书院里,我今个还见她在学堂里睡了一天,夫子都没说她两句呢,下午就称病回去躺着了。呵,就这种人,再给她个十五年也考不中秀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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