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弥当然不会走昭德帝直意图直接铲除世家的老路,毕竟世家当中还是有不少干才的,但必要的打压制衡必不可少,这个他心里自有章程。 现在他要面临的问题就是,他媳妇也是出身世家的,世家又同气连枝,这让他觉着颇为棘手。 潺潺对此是什么态度?他又该怎么和潺潺说好呢? 帝王制衡,本是天经地义,少有被女人牵绊的道理,偏到了谢弥这里,这成了一个值得思考的难题。 他,他,他真担心为这个和潺潺离心啊! 哪怕他身为帝王,此时也不由生出一种小媳妇一般的为难感。 不过幸好这事儿也不在朝夕之间,在谢弥的思量中,又到了沈姑母寿宴,沈姑母就是当初的沈皇后了,当初她破城有功,保护了一城百姓免受战火侵扰,这让谢弥颇为敬重,登基之后她特赐了她和万年的一品官衔。 沈夷光提前和谢弥商议:“姑母这回过的是整寿,清河崔家的崔大伯特意借了南院出来为姑母摆宴,咱们要不要也去敬一遭酒?” 沈姑母过寿,必然有无数世家子前去拜寿,又是在清河崔氏修筑的院子里设宴,谢弥不介意给长辈庆贺,却不想给世家这个脸面,但潺潺开了这个口…他少有的对某件事觉着为难。 他干咳了声,直接拒了:“还是算了吧,我要去也太过铺张了。” 沈夷光觉着他态度有点古怪,只是她本来就出身世家,自然不觉得和世家亲近有什么问题,一时当局者迷,仍帮着轻劝道:“咱们轻车简行出宫,略坐一坐就回来,耽误不了什么的。” 谢弥见她面上隐有迷惑,又略带了点不安,他不想让潺潺没脸,便暂放下了朝堂政事。 他沉吟道:“行,那就依你说的办。” 沈夷光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放下心来,冲他一笑。 待寿宴当天,沈姑母和崔家人早在院外候着,崔家人吃了谢弥的厉害手段,因此也难得多了几分殷勤谨慎,小心地给帝后二人介绍着院内景致。 这南院沈夷光小时候来过一次,当时已为其奢靡繁华震惊,今日再来,发现南院为了迎驾,又新修了不少奇巧楼阁,院中遍植名贵花草,有的甚至要千里迢迢从南方运来,宫里都不曾有这等奇花异草,就算是原来沈夷光家里,也断没有这般奢侈过。 原来在沈夷光眼里,银钱不过就是串数字而已,但如今她当了皇后,心境自然不一样了。 这当然不是谢弥抠搜苛待她了,他连内库都全给她管着,眼下国库还算颇有盈余,她也没亏待过自己。 只是她在了解到百姓的疾苦,了解了国库的庞大开支之后,她是认真地想以皇后的身份,为百姓做点什么,所以瞧见崔家这般奢靡的做派,她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崔家家翁又任油水丰厚的户部侍郎,这些靡费的银钱哪里来的,实在引人遐思,原来世家也不敢如此明目张胆,不过是瞧着新帝对沈皇后万分疼爱,沈皇后又出身世家,他们不免有仗势骄横之意。 这宴分男女客席,崔家翁引着帝后穿过院子,便分别入座了。 待到摆宴,宴席上尽是山珍海味,豹胎猩唇等奇珍之物,就是宫里宴席上也少见,沈夷光想到河南才平的洪灾,心里已经生出点火气,只是不想落姑母颜面,强忍着不发作罢了。 崔夫人还令侍女捧上一抬炙猪,这烤的约莫是两三个月的小猪,个头不大,外皮酥脆油亮,与沈夷光笑:“娘娘尝尝这个。” 沈夷光细细尝了,肉质细腻,有股子甜润的奶香,她奇道:“炙乳猪我也吃过,只是远不如夫人这里的滋味,夫人是怎么烹的?” 崔夫人抿唇一笑,眉间略带自得:“回娘娘,府里养着七八个乳母,专门负责供应奶水,来喂养这些精挑细选出来的乳猪,这些乳猪从未吃的旁的,都是一口一口吃奶水长大的。” 沈姑母听的都直皱眉,索性闭口不言。 人奶喂养?沈夷光听的直犯恶心,微微沉了脸:“夫人衣食住行之靡费,远胜宫里,真是叫本宫开了眼界。” 众人见她发作,纷纷噤声不敢言语,沈夷光糟心的要死,当真后悔把谢弥带来了。 她有心敲打,也不出言安抚,直接起身道:“我出去透透气。” …… 相比于沈夷光这边的完全压制,谢弥那里的剧情就要精彩多了。 给男客设宴的地方是在一处三面环水的阔大水榭楼台,能将浩渺清波尽收眼底,原本一切都还算正常,直到崔家翁给底下人打了个眼色,四面八方竟响起了优美缥缈的丝竹管弦之声。 接着如绸如缎的湖水被分破开来,有两列容貌出色的女子踩水而来,在水中边游边舞,最终在湖心汇聚,随着乐曲扬波起舞。 随着乐声渐渐欢快激烈,在湖中起舞的女子忽又分成两列,湖心水波涌动,一个面容绝美的女子乍然破水而出,在两列伴舞的簇拥下款摆腰肢,舞姿柔媚至极。 崔家翁眉眼含笑,一边打量着谢弥的反应。 这些女子穿的都是皮革所制,人鱼样式的衣服,上身用金线缝制着密密麻麻的鳞片,下身则缝制成鱼尾状,鱼鳞被璀璨的灯火一照,灿然生辉。 中间那个容色最出众的,身上则是一身紫金色的人鱼服,衬的她身段风流,极为惑人,少有男子不为之所动。 谢弥恰好就是那少部分,这些女子身上的鱼鳞密密麻麻,脸上和发间也以鳞片装饰,还洒了金粉,简直不似人类,诡异又难受,他目光一落到那哗啦抖动的鳞片上,通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原来舞蹈里,不止有他家潺潺小美人那样曼妙动人的,还有如此妖异怪诞的。 崔家翁见他失神,心中不免得意,有意在谢弥面前表现,冲他笑道“这舞名为人鱼戏,是臣的次子闲暇无事是琢磨出来的。” 之前因为宁清洵的事儿,世家对这位帝王的心意有些揣摩不透,所以崔家就想了个献美的法子,虽老套,但少有不管用的。 他以为谢弥意动,于是不动声色地打了个眼色,底下人立刻给湖中美人传递信号,只见湖中的紫金色人鱼手臂轻舒,也不见如何动作,外面裹着的人鱼服自然而然地滑落,里面穿着露腰的诃子,将她的窈窕身形完全显露出来。 谢弥完全没防备这一出,大惊失色:“操!” 要是潺潺知道了,他这个月甭想跟她睡觉了! 他半点也不觉着湖里歌舞曼妙,只觉着怪诞之中偏还夹杂着低俗的情色,诡异得厉害,他心头砰砰乱跳,直接推开桌案,撂下惊慌失措的一众宾客,大步起身而去。 要说谢弥和沈夷光还真是一对难夫难妻,他刚走到院子里,就和也出来透气的沈夷光撞到了。 沈夷光没想到吃一块肉,自己反应居然这么大,她扶着花枝干呕了会儿,刚起了身,就见谢弥也大步流星地出来了,她忙叫道:“弥奴,你去哪啊?” 谢弥瞧见她,原本紧蹙的眉才稍稍松了些,上前把她搂在怀里,长舒了口气:“吓死我了。” 沈夷光听到他心口砰砰急跳,也吃了一惊,忙握住他的手,急问:“你怎么了?” 她心下愤愤,崔家又干嘛了呀,瞧把她家弥奴吓得! 谢弥一脸唾弃,再次皱起眉:“姓崔的弄了出人鱼戏,大庭广众之下宽衣解带的,我瞧着恶心,就先出来了。” 他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美人亲了几下,终于把那幕在脑海里驱散开来。 他灵光一闪,下巴搁在她肩头,在她面前装可怜:“下回世家再有什么宴会,你可别再叫我来了,这席我吃不来。” 沈夷光十分吃这套,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愤愤道:“再不给他们脸了!” 谢弥唇角翘了翘,两人齐齐向沈姑母敬了酒,全了礼数,便主动告辞离去。 在车辇上,沈夷光忽的对谢弥道:“自你登基,世家的野心便隐有膨胀之势,这于家国百害而无一利,你得想法子治治他们了。” 谢弥故意反驳:“这也有些过了。” 沈夷光颇为不满地摇头:“你能得天下,都是靠着自己一刀一枪拼杀出来的,又不是靠他们扶持才得的天下,总不能让他们处处辖制于你!再说他们这样自傲,于社稷又有何利!” 谢弥仿佛一个夹在丈夫和婆家之间的小媳妇,见潺潺肯偏心自己,他这才在心里微松了口气。 原来在潺潺心里,他才是最重要的,谢弥嘴角快咧到耳朵根了,之前那些忧虑刹那间消影无踪,他低下头,飞快地偷亲了潺潺一下。 他唇间带着一股甘醇的酒气,沈夷光不知道是被腻着了还是怎么的,闻着他身上的酒,居然隐隐有些反胃。
第77章 谢弥觉着潺潺最近怪怪的。 潺潺是好洁好静的性子,但凡这种性情的人,对于宠物和小孩都敬而远之,但最近几次宫里设宴,谁家带孩子来了,她都忍不住抱起来逗玩许久,好几次都把人家孩子逗哭了,她这才讪讪还给人家。 不止如此,她最近还特别喜欢和金凤一块玩,还把自己喜欢的小花钗小发带之类的给金凤带上,抱着它亲个不停,活活把金凤堂堂一豹子养成了一只猫。 谢弥自觉近来备受冷落,忍不住酸溜溜的:“差不多得了,我看你就差没吃饭睡觉的时候也跟它一道了。” 沈夷光十分不乐意听这话,把金凤抱起来怼到谢弥眼前:“那是你不懂,看咱家金凤多招人喜欢!” 她用红色的头绳把金凤的耳朵绑成两个小揪揪,金凤一对儿黑黢黢的豹眼睁着,和谢弥大眼瞪小眼。 谢弥被蹭了一脸毛,嫌弃地后退了几步:“蠢死了。” 金凤到底不是真的猫,虽然才俩月,但是个头却不小,他见她抱的吃力,伸手把它捞过来:“你真把自己当它娘了?” 沈夷光居然认真思索了一下:“不行,它有娘了,我最多当它阿姐。”她有点不满地看了眼谢弥:“咱们何时能有小孩啊?” 说完还上下打量了谢弥两眼,好像在嫌弃他没用,明明两人也没少那啥啊,每次时间都挺久的。 肯定是谢弥的毛病! 谢弥:“…” 沈夷光情不自禁地开始畅想:“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我想要个小闺女,你看成国公的小女儿多好看。” 谢弥翻了翻眼睛:“我要儿子。” 这明显是在唱反调了,沈夷光哼了声:“如果我说喜欢儿子呢?” 谢弥面不改色地道:“那咱们以后就生个闺女。”生个她不喜欢的,她最喜欢的还得是他这个夫君。 他说完,也不等沈夷光揍他,扣好玉带一溜烟跑去上朝了。 朝上发生一件让他极为不悦的事儿,有官员直谏,说圣上年过二十,膝下犹空空,为子嗣计,建议圣上广选后宫。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85 86 87 88 89 9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