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枝没有回答他,兀自挑开黑漆描金嵌染牙妆奁,娥眉淡扫,胭脂点唇,似乎用尽毕生所学去点一个精致的妆容。 脂粉掩去她的病气,镜子里的人不复方才的苍白憔悴,眉颦含情又清婉婀娜,像是月光幻化出的仙子。 她一笑,促起的杏眸里像是藏了一把勾魂摄魄的钩子,似妖非仙,能让男子甘愿献上精魄。 这样的顾南枝对于月一而言无疑是陌生的,他见过端庄的她,哀愁的她,伤心的她,可此时的顾南枝就像是被强行扯开花苞,催其盛放的夜昙,极致地绽放后就是昙花一现,凋零成泥。 死寂已久的心竟然泛起一丝疼痛,月一低声问道:“太后,何故如此?”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就开吃啦不想卡rou就放在明天吧,明天因为上夹子,更新时间会在23:00,宝子们别忘记来看更新,球球不要养肥我qaq。
第26章 入幕 ◎体内存在的另一个人在隐瞒他。◎ 一根红线吊坠的翎羽银片现在他眼前, 正是他找了许久的遗失之物。 他下意识收紧的手落在顾南枝眼里,她立时明了,勾住银片的小指往前递了递, “这是你的东西吧。” 月一双手接过, 掌心不经意碰到她的小指外侧, “回太后,是奴的。” 顾南枝随口询问:“那上面的纹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么?” 她懒懒起身,打开紫檀嵌螺钿花鸟顶箱,手指拂过折叠好的衣裳,挑出一件轻薄的罗衫。做完这一切,她都没有得到回应,对于一向遵循守礼的月一来说实在稀罕。 顾南枝侧眸睇去一眼,铁梨木灯架旁, 他维持双手接过翎羽银片的姿势, 叆叇的光晕映出他深远的眸光。 “不记得了。”他把银片攥进拳头里, 垂在赭红宫袍的窄袖下,“奴被救下的时候,身无长物, 惟有这一片无甚作用的装饰物。” 顾南枝没有在意,“兴许那是你的家人赠予你的物什, 无论怎样,拿好就不要再丢了,弄丢的东西可是极难找回的。” “太后说的是。” “好了, 你退下吧,哀家要就寝了。” 就寝?她云鬟雾鬓, 丰容靓饰, 甚至还重新择了一件不是寝衣的衣裙。月一摆明不信。 顾南枝反问:“不信?也罢, 你去帮哀家寻一些助眠安神的香料,最好是让人闻了如坠梦境,不分现实,味道越浓烈越好。” 月一被她支开,顾南枝握着手里薄如蝉翼的衣裙,默了好半晌,更漏声声,惊醒她的沉思,她嗤笑一声换上手中罗裙。 两盏茶后,殿门重启,顾南枝道:“把东西放在桌上,退下。” “是。”月一将香放好,只见到屏风上她的剪影,悄然离宫。 长乐宫四周林立的守卫岿然不动,宛若密密包围的桦树林,大殿外的廊芜之下,月一站立许久,殿内的灯火未熄,她根本不是就寝。 不知为何,他的心里泛起一丝担忧,害怕她自戕之事再度重演,他立在殿外悉听动静。缈碧前来与他换班,他断然拒绝。 缈碧的忧心忡忡他看在眼里,多说一句解释道:“今晚值夜照顾太后的还是你,我不抢功。” 缈碧果然不再执着换班,有人用她的名字替她做事,她能偷闲,简直求之不得。 月上中天,月一没等来内殿的灯火熄灭,却等来一个朔冷沉肃之人。 云中王深更半夜为何会来到长乐宫?太后的精心装扮是为了他?月一垂首行礼,掩住讶异神色,“拜见云中王。” 陆修瑾停驻,锋锐的目光在他毕恭毕敬的身骨上逡巡打量,“你便是最受太后喜爱的大长秋?” “奴只不过是真心实意照料太后娘娘,担不上太后的喜爱。” 陆修瑾抓住他话语里的漏洞,“那长乐宫的其他奴才便是虚情假意?” 月一躬身行礼的弧度更弯了些,“奴失言。” “离远些。”一个笨嘴拙舌的奴才还不值得他多加在意。 月一退居长乐宫之外,他站在月门下,冷冷看着那人没有通禀,径自推门而入。 晚风从敞开的殿门灌进来,铁梨木灯架上的烛火摇曳明灭,映入陆修瑾眼帘的是空荡无人的正殿,他启唇声音在廊道里回响:“你适才令陈元捷转告孤,让孤前来,所谓何事……” 掀开满月门的帘幕,他的尾音骤然而至。 她的剪影投在玉屏风上,挽着袖子正往累丝镶红石薰炉里添加香料,点燃后袅袅轻烟散出,宁静馥郁的幽香随之弥漫,催人入梦。那蜿蜒流度的薄烟正如她袅袅婷婷的身姿,不知不觉间迷醉来者。 “云中王想要的我已思量好,今晚便打算献上,还请云中王帮我盖灭一下外间的灯盏。”太明亮,什么都看得清,她会难堪。 外间的灯火被灭烛铃熄了,亮堂的金殿登时昏昧下来,浓郁的熏香弥散出无言的旖旎。 炙热的体温熨帖后背,清瘦的双肩被他全然握住,顾南枝被迫转过身面对他。 陆修瑾见到她的装扮,呼吸不由一窒,一股热|意在体内奔涌。 如银的月色从封死的轩窗缝隙漫进来,为她披上一层柔和的腻光,那张清媚脱俗的芙蓉面由月神雕琢而成,靡颜腻理,瑰姿艳逸。最让人惊艳的是她身穿淡色五鸳纹样纱裙轻薄如蝉翼。 她双颊泛起淡淡的粉,依偎进他的怀里,借他的身形挡住好颜色。陆修瑾一点即通,便知道她口中的思量好是什么意思。 他抱起她,踱步入内。顾南枝脊背陷入锦被,他双手撑在她的脸颊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她,就像在看牢笼里的金丝雀。 他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太后不后悔?” 顾南枝幅度微小地摇首。 “看来太后并没有思量清楚。”他不愿强迫,旋即起身离去。 顾南枝焦急地攥住他刺绣回云纹的衣摆,“我已思量清楚,还望云中王不要食言。” 这一次失败,她怕自己再没有勇气。而阿姊还在地牢里等着她去解救。 陆修瑾:“舍身去换取一个微茫的机会值得吗?太后就这般笃定,杨顾两族中有冰壶秋月之人?” 她回:“当然值得。” “继续。”他双手环胸,吐出简短的两字。 顾南枝头脑发蒙,他不走了,但是要她主动么?这种事她根本就没做过,该怎么继续? 第一步应该是要这样做吧……她双手发颤地去解开兽首玉扣,手心被汗水打湿,耗费许久才听到“咔嗒”解开的声音。 然后呢?那系带怎么都解不开,她越慌乱,衣结就越紧,陆修瑾捉住她即将弄成死结的柔荑,“孤忘了,太后一向是受人照料的。” 她是矜贵的太后娘娘,走路有人扶,更衣有人帮,吃食也有人递到唇边,什么时候做过伺候人的事?玄色的衣裳与轻薄的罗裙交叠零落,顾南枝不忍去看,闭上了眼。 黑暗中的感官被无限放大,背后紧贴的床榻有下陷感,玉山一样的影子欺在她的头上。 顾南枝嗓子发干,后悔没有多喝一些茶水润嗓,在他愈发靠近时心跳猛然加速,那一层薄薄的距离消失不见,他的体温与气息化作燎原之火,蔓延在她雪一样的肌肤。 “睁眼。” 羽睫颤动若蝶翼,眸底噙含的水光令人见之揪心。陆修瑾似乎亲手揉碎一朵娇花,任由花汁流淌四溅。他的确将她照料得极好,即便她不要,他也硬要塞进她的掌心,掌心之物硬度如玉扣,熨着他的体温。 “怕了?还是悔了?”箭在弦上,他最后问她一次。 小娘子清凌凌的双眸透出坚毅,“不怕,也不悔。” 话音落下,她嘤|咛一声,疼痛令她眼前发黑,骤然晕厥过去。 空气里的热意仍旧尚存,却不在旖旎流淌,气氛一时凝固。陆修瑾急促的呼吸好半晌才平复,他扯过锦被掩盖皓白的雪色,独自去到浴殿就着她用过还未来得及收拾的冷水消减谷欠望。 长乐宫之外,月一细数着更漏,自云中王进去,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再联想太后古怪的行径,描眉点唇、更衣沐浴,就连她支开他所讨要的香料也是用以催|情。 他问过太医了,惟有用以闺房之乐的香才能达到太后口中的效果。 白墙上的漏花窗为框,框住灯影幢幢的宫殿,她挽袖添香的玲珑侧影映在槛窗,那人迈着雪狼一样优雅的步伐步步接近,而后灯盏熄灭过半,只留一缕残灯,两人的影子紧紧相贴,步入寝殿。 月一死死握住手里的翎羽银片,上面似乎留存着她的余温,锋利的边缘割开他的手心,一滴滴血从指间溢出,落在花圃里的石竹花,红染花瓣。 月辉清冷,倾斜在他的身上只觉冰冷,亦或是那月光其实从未有过温度。 良久良久,乌云拢住星月,天幕黯淡无光,厚重的殿门“吱呀”启开。 陆修瑾发尾濡湿,带有女子馨香的水滴落在玄色衣襟,与干燥时并无差别,可月一怎会无所察觉,她沐浴时的香胰是他亲手布置的,那甜馨的香气一个时辰前他曾嗅到过,而今又在别的男人身上嗅到。 两人擦身而过,陆修瑾气势凌然,月一垂目低首。 见到他苦守在长乐宫外的孤影,陆修瑾暗嗤真是一条好狗。 长夜阑珊,月一枯守原地,仿佛化成了一棵朽树。天际破开一线光,等到缈碧换值,他才步履虚浮地回配房。 望一眼他跌跌撞撞的背影,缈碧嘟哝道:“既然守不住,就不要强撑,弄砸了可怎么办?” 她才不是关心他,相反她最怕他惹出麻烦事来,罪名还会冠在本该值夜的自己头上。 今日的太后很是奇怪,缈碧端来盥洗用具时,太后已经坐在镜台前的梨花凳上,双目清明,看起来早就苏醒了。 “哀家要沐浴。” 缈碧手里的银盆险些没拿稳,“太后确定?” “嗯。” 缈碧见太后固执异常,还是进入浴殿去备水,见到昨夜晚上的残留,埋怨道:“明明昨晚就洗过,大清早的还要折腾人。” 水雾氤氲升腾,顾南枝坐在雕花暖玉浴池的玉阶上清洗,手臂、肩胛、胸口、双腿,他没有留下一丝痕迹,指尖拂过柳腰,那里原本有一颗守宫砂,而今已然融入肌肤,消失不见。 昨晚的一切就好像梦,他没有弄出痕迹,甚至没有吻她,顾南枝昏厥前的感受就是痛,再醒来已是黎明,殿内空无一人。只有凌乱的纱衣和洁白的腰肢提醒她,那是真的。 顾南枝双手拥住自己,像是海底的小动物缩进脆弱的壳,但脚踝上的金锁链阻拦了她的闭合。 水温正逐渐变凉,两盏茶后外间传来缈碧的呼唤,“太后娘娘可有事?” 她停留过久,引起缈碧的怀疑。 未几,浴殿内响起冷淡的回应,“无事。”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82 首页 上一页 25 26 27 28 29 3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