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萧萧,至祈摄卫。为父在江都小桃源隐居于世,也寻到了野儿与幸存的侯府亲人,今吾一切安好,勿挂勿念。 “娘亲别哭啦,凡儿哭的时候娘亲心疼,娘亲哭凡儿也心疼。”小小的手去擦拭她脸颊的冰凉,顾南枝方觉自己哭得泣不成声。 她的阿姊活着,父亲和弟弟也活在这个世上,她还有了凡儿,她不是举目无亲,他们一家还有团圆的机会。 可是转念一想,她以为能托付终生,一起携手共度余生之人,竟埋藏了那样深的心思,心底又是悲凉一片。 顾南枝三两下擦掉脸颊的清泪,抱紧凡儿对她说:“凡儿有外公和小舅了,要不要和娘亲一起去找他们?”
第64章 苦衷 ◎他没有失忆◎ 日薄西山, 月一踏着斜晖归家,昨夜被梅娘撞见他与江南王会面,虽然她搪塞过去, 但难免梅娘回过神会再问起来。依他的脚程, 早就买好雄黄药粉, 只是内心惴惴不安,迟迟不敢面对梅娘。 前路有一对夫妇,丈夫搀扶身怀六甲的妻子,谨慎地走在归家的路途,夫妻恩爱,相扶相持。 月一沉重的步伐逐渐轻快,纵使被她冷声质问,他还是想见她。 秋叶繁多, 薄薄一层堆在小院, 以往梅娘都会清扫。月一凝眉, 叩了叩主屋门扉,无人回应,他索性推开屋门, 室内整洁如新,却是少了几套梅娘与凡儿的衣物。 “梅娘!梅娘!”平静的脸上浮现慌张, 他冲出屋子四处唤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疾步行过村子的小径,焦灼的呼喊传遍整个村落, 各家各户都升起炊烟,唯他一人形单影只地踉跄奔走。 村长儿子刚下农活, 对他道:“我瞧见一个身形健壮的外来男子去了你家, 不久后你家梅娘带着孩子去往村头了, 我还以为她们要去小河滩,瞧你寻不见,应该是不在村子了。” 他口中的外来男子指的是陈元捷,但月一想当然地以为是陆修瑾。听后面露不忿,为何陆修瑾就是不肯放过梅娘? “快要天黑了,山路危险你也别想去寻梅娘和孩子,万一她们没寻到,反而把你自己搭进去了可怎么办?”村长儿子见他不顾天黑都要出村去寻人,将他劝了回去,甚至一直陪着他回到村尾的家才离开。 夜色掩住月一俊美的面容,却掩不住面上的伤怀之色。黑沉沉的屋子里是那么孤寒,他动作迟缓地点亮油灯,温暖的橘光熠熠生辉,也丝毫不能带来半点温意。 侧屋的灯被点燃,他得以瞥见方桌上的麻|黄|草纸。 一种不好的预感蔓延心底,但他还是颤巍巍地拆开信。 纸是金贵之物,价格不菲,洁白如雪的白纸更甚,梅娘用的是给凡儿习字的草纸,一落笔墨迹就会泅晕,但娟秀的字迹的确是她所写。 他看清信里的内容,挺秀如竹的身形如劲风吹拂的柳枝,孱弱摇晃。 月一,你恢复记忆了吧?不,或许你从来都没有失忆。我知你有苦衷,但我实在不愿被蒙骗。你费尽心思潜入大瀚皇宫,接近我,获取我的信任恐怕也是有所图谋。你像一团雾,身份是假的,名字是假的,我对我们之间相携相伴的情意也变得不自信。我只想安安稳稳过清贫日子,原谅我的不告而别,月一,山高水远,各自珍重。 她的字迹没有大开大合的锐利豪放,刺得他眼眶酸涩,双目生疼。 他的确没有失忆,清清楚楚记得自己的身份,他也有苦衷,梅娘为何不愿意听听他的解释呢?离别的话看在眼里,钻心的疼。 他不是大瀚人,是越裳人,越裳的少主,姓越名昭。越裳小国寡民,父王得知岢山以北是幅员宽广的大国,名为瀚,父王有心与大瀚交好,互通商贸,改善越裳人的生活。越裳瘦瘠,与越裳毗邻的象林又能好到哪里去?象林王是夺嫡失败的皇子,只能封邑到不毛之地。象林王为了讨好先帝,竟然率兵以父王有不臣之心而大举侵略,覆灭越裳,抢夺哑瑞,用一千只哑瑞的翎羽制成羽衣,献给殊贞皇后。 越裳人人擅蛊,但这偏门左道在铮铮铁骑面前如螳臂当车,他永远忘不了亲人与大瀚军队抵抗,刀戟相交血花漫天,身躯倒下践踏成泥。 忘不了年少时父亲苍老年迈的身体挡在他的面前,下一刻被长刀贯穿胸膛,口吐鲜血仍不忘对他说:“快走!” 越昭从前襟掏出那枚翎羽银片,细致的纹路里残留的暗色不是尘灰,是干涸的鲜血。 越裳国灭,他与妹妹以及幸存的族人逃出象林王的追杀,如无根浮萍漂泊于世。国破家亡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他们潜心数年,为的就是复仇。象林王虽暴毙而亡,但一人之死焉能比得上一国覆灭?仇恨未消,他们要大瀚陆氏付出沉重教训。 他将梅娘留下的诀别信小心翼翼地连同银片一起收回胸膛。他不甘,他要把梅娘找回来,亲口解释,让她回心转意。 ** 凉秋九月白荻升花,树影凝寂,枝桠光秃秃的,地上铺陈枯色。 越昭穿着深绿色锦裳,零落的秋叶如同舞倦的蝴蝶轻飘飘落在他的肩头,眷念那一抹深绿。 不远处四四方方的宅院便筑在这儿幽静的树林中,宅院后还有一水湾,有山有水,浮岚暖翠。 他根据江南王的线报终于寻到这一处隐匿的宅院,猜测梅娘离开小桑村就是为了来寻陆修瑾,如今梅娘就住在里面,他半刻都等不下去,想冲进去将她带走。 她合该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不是么? 越莺在宅院周围勘察结束后回到他的身边,松快地开口:“阿兄,我探查过了,这院子周围虽有护卫,但看守疏漏,可以混进去。” 越昭举步走去,越莺连忙拉住他的衣摆,“阿兄别急。我知晓阿兄想尽快见到顾娘子,但顾娘子到底在不在里面还未得知,即便你上门去问,她不愿见你也会搬出不在的借口搪塞。” 越昭仍目光灼灼地凝视宅院,急切道:“莺儿放开我。” 越莺暗暗叹息,她的阿兄当真是动了真情,曾经的阿兄在越裳被灭国后,心如死灰、练就了一副处事泰然、不悲不喜的坚冷心肠,如今终于有了丝活气,却不是开怀愉悦,而是伤心难过。 她苦口婆心地劝道:“不如这样,待我前去查一查,若顾娘子委实在里面,阿兄再上门寻找。左右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阿兄不妨再等等,一定会找到她的。” 越昭也不是粗莽之人,他一时心急被越莺劝住,也反应过来不知陆修瑾告诉梅娘多少隐秘,即便自己上门梅娘也不一定会亲见自己,权衡之下越莺的法子更有用。 越莺说服阿兄留在原地等待,切莫轻举妄动,她则悄悄进入宅院。纤盈的身子从墙头跃下不见踪影。 金乌西斜,雅致的别院浸润在霞光万丈的余晖中,晚秋时节霜菊开得正盛。越莺尾|随递送晚膳的丫鬟来到西厢,轻轻推开支摘窗,露出一隙往里瞧。 一个朱红罗裙的娘子正坐在八仙桌前在丫鬟的伺候下用膳,越莺只能见到她尖巧精致的下巴,手一使劲,想看清她的面孔,熟料窗牖碰到窗台上的矮松盆栽,发出轻微的声响。与此同时,越莺也看清她双眼覆着一抹白绸,五官轮廓与顾娘子有四分相似,但绝不是顾娘子。 顾芸礼耳力过人,竟停下动作,“东窗户那边是有什么东西倒了么?” 丫鬟走去东窗,捡起掉落的松枝,“娘子耳朵真灵,矮松盆栽的枝干折了都逃不过娘子的耳朵。” 另一丫鬟附和道:“天干物燥,是奴婢们懒怠了,待会就去将松枝修剪。” 顾芸礼也不再纠结,继续用膳。 窗外,越莺贴在墙壁上屏息凝神,待屋内恢复碗筷声才悄然离开。 厨房里就准备了这一席饭菜,料想这座宅院里再无其他人,阿兄心心念念的顾娘子根本不在这儿,她打算原路返回。 熟料,她正欲踩过翻院墙离开,身后疾风而至,她来不及躲避,就被人擒住了臂膀。 “你是谁,为何出现在此处?”陈元捷在西厢意外见着她离去的身影,她身穿茜紫色纱裙,乌发云鬓,不似丫鬟打扮,院子里只有顾芸礼一个主子,但顾芸礼双目失明,行动没有她自如。 院子里竟然进了女贼?陈元捷第一反应如此,当即将其擒拿。他将她拽住,愕然见到她脖颈上压着的银饰璎珞圈,银色的流苏底下缀满赤红的玛瑙玉石和铃铛以及那双熟悉的圆润猫眼。 “小铃铛!”严肃的神色被重逢的惊喜取代,他没想到自己奉王爷的命令来水湾别院探望顾芸礼,还能意外见到念念不忘的小铃铛。 越莺眯起眼眸,像一只慵懒的狸奴打量他,搜肠刮肚也想不起自己何曾见过这号人,“你认识我?” “八年前在北疆,你途经匈奴与大瀚的战役,你救了我,还把我送到大瀚军营外。”陈元捷难掩激动。 越莺怎么会不记得,她踏遍大瀚山河,期望寻找一个棋子能实现他们的复仇大计,因缘际会下用新练就的灵蛊护住将死之人的心脉,救他一命,不求报答,举手之劳尔尔。 可她又怎么会忘记,这里是摄政王陆修瑾的地盘,她无意所救之人出现在此,竟与陆修瑾关系匪浅。 她看向自己的眼色慢慢冷了下去,陈元捷满腹的热诚犹如被一盆水浇灭,“你不记得我了?” “记得怎样,不记得又怎样?”越莺神色冷漠。未想到当年一时兴起救下的人,居然会是自己的敌人。 陈元捷放心不下她的处境,“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江南王那厮不是好人,你莫要再跟随他了。” 他怎么知道自己与江南王有牵连?越莺福至心灵,“你就是那夜潜入王府的蒙面人?” 她尚不确定,但话一出口见陈元捷吞吞吐吐的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呵,她可真是给自己救了个麻烦呐。越莺挣开他的钳制,“你说江南王不是好人,你凭什么笃定人的好坏?大瀚的皇帝就是好人了吗?” 她还想再叱骂,然而院外树林里传来兵器交接的打斗声,两人皆是一凛,就近翻过院墙。 地上厚厚的枯叶被卷在半空,纷纷扬扬落下,一时间刀光剑影,惟有两人各自手持三尺青锋缠斗在一块儿。 越莺:“阿兄!” 陈元捷:“王爷!”
第65章 陛下 ◎表姐可以一直待在寡人身边了◎ 越昭在水湾别院外等候, 未想遇见陆修瑾。他理智全无,认定陆修瑾就是一而再再而三抢走梅娘的人,拔出利剑先下手为强。 剑锋未至, 杀气刚烈。“歘”地一声, 陆修瑾抽剑应对。 两人缠斗在一起, 陆修瑾身体负伤尚未痊愈,右手平日连端茶执笔都难,更别说举剑应对。手掌传来痛感,他攻势滞慢,让越昭寻到破绽,一剑刺向他的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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