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陆修瑾横剑齐眉,一点寒光撞在剑身。他亦被撞得后退数步,左右带领的暗卫齐齐攻上去纠缠住越昭, 陆修瑾得以脱身。 他凤目深寒, 握紧剑柄的右手有鲜血渗透绸布, 顺着垂落的剑尖滴坠。 陈元捷疾步奔向他,瞧见他手里的伤口崩裂,“王爷你的手……” 陆修瑾却并未回应他, 而是将目光贯注在与暗卫打斗的越昭身上,他冷声道:“那日行刺杀行动的人果然是你。” 这样一个深藏秘密, 危险至极的人怎么能伴在枝枝身边? 杀了他! 陆修瑾不顾伤口撕裂,攥紧拳头,用痛感提醒自己, 他差点又被体内的另一人影响。 不能杀他,杀了他, 枝枝会难过…… 战局激烈, 双拳难敌四手, 眼见越昭就要落败,一抹紫影悄然而至,向暗卫投掷蛊虫,他们立时软了身子。 越莺趁此抓住阿兄的手臂,打算遁走,然而阿兄拂开她的手,直视对面英武的玄衣男子,“把梅娘还给我。” 陆修瑾深漆的眸露出困惑。 越昭讽道:“我真后悔当初没有朝你胸膛刺入一剑,那样你就不会把梅娘带走了。” 他属实没有料到,陆修瑾命大至此,掉落山崖都未能将他摔死。 觉察事情与枝枝有关,陆修瑾郑重其事,“孤并未带走枝枝。” 越昭心知陆修瑾虽然巧取豪夺,却不是狡辩遮掩之人,他说不是就真的不是。他调查从江南王处收集的线报才查到这座宅院,依据梅娘的脚程,早就该到这里了,但梅娘分明不在,那她能去何处? 越昭气急,眼尾泛红,“如果不是你给梅娘那封信,她不会离开我。”如果没有那封信,梅娘不会知晓他的身世,就不会离开了。 “孤只不过是将枝枝该知晓的告诉她罢了。” 弦外之音,是他在欺骗顾南枝。 越昭身形不稳,若非有越莺相扶,他早已如溃败之军跌在地上。他不会一直欺骗梅娘,等时局稳定,他会将所有隐瞒都亲自揭开,可是就差那么一点儿,五年都过去了,为什么不能再多一点时间? 院外的动静訇然,早就惊动了顾芸礼,她让丫鬟领着自己来到此处,耳力过人的她听清陆修瑾和越昭的交谈,抓住其中的重点,“你们是说小妹不见了吗?” 陆修瑾迎上去,“郡主可见过枝枝?” 这正是让顾芸礼紧张的所在,她在宅院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并未有人登门造访,“小妹没有来过。” 陆修瑾与越昭这才确认顾南枝失踪了。 ** 长安。 甘泉宫装潢气派,犹如神霄绛阙。殿内燃着十二盏料丝灯,烛火透过琉璃灯罩,照在垂地的纱帐,照在紫檀木槅子的比目磐,亦照在莲花纹玉砖上的被缚双手的人。 顾南枝带着凡儿离开小桑村,想去水湾别院寻阿姊,告诉阿姊父亲与弟弟还在世的消息,但半途被人掳走。 掳走她们的人以防她们逃跑,给她和凡儿灌了软筋药,凡儿陷入沉睡,顾南枝尚能咬住舌尖保持清醒,但还是浑浑噩噩,无法彻底清醒。 许是目的地到了,她们都没有再被灌药,顾南枝被绑住手脚,头面蒙上密不透光的黑头套,依稀听得外面的声响。 有人踏着稳健的步伐经过身侧,看守她的人皆俯身行礼,“陛下万岁万万岁。” 顾南枝登时停止了挣脱绳索的动作。 陆灵君坐在黄花梨木镂雕扶手椅,听得下属禀报女子的来历,她正是摄政王南下,不惜大闹婚礼,也要抢过来金屋藏娇的女人。 他眼神轻蔑地扫过那名女子,“他倒是无情无义,害死母后,还要因为一己之私抢走他人的妻子,真是令人不齿。” 殿内的气氛一时冷凝,他们都是陆灵君亲自培养提拔的圣上亲卫,知晓仙逝的顾太后是陛下的逆鳞,轻易不敢触碰,自然也不敢接话。 陆灵君捏紧了放在扶手上的掌心,他为母后感到不值,不到五年罢了,陆修瑾就已经移情别恋。他胸腔中的怒火与恨意难以遏制,连带地上的女人都一起憎恨,都是因为她,陆修瑾才会忘却母后。 他拂袖,“把她拖下去斩了。” 太傅阻止道:“陛下不可。” 陆灵君被怒火冲昏头脑,“帝师为何觉得不可?她是摄政王在意的女人,寡人还不能杀吗?” 杀了陆修瑾所在意的人,让他也感受到痛苦难过。 太傅分析利弊,劝说陆灵君:“正是因为她乃摄政王所在意的人,陛下就该留着她,作为人质牵制摄政王。” “王叔怎么会被区区一个女子所牵制?” “听说摄政王在江南为了此女而负伤,陛下不试试怎知?” 陆灵君冷静下来,太傅言之有理,小不忍则乱大谋,将此女杀掉陆修瑾只会一时悲伤,如若能利用她,掣肘陆修瑾,谋夺大权才是真正的有利之处。 年轻的帝王了然一笑,眉心的红痣熠熠生辉,他起身走下玉阶,来到女子身前。 “陛下。”太傅生怕陛下一个不悦,当场就把此女砍杀,站出来挡在她的面前。 “太傅不必紧张,寡人不要她的性命,瞧瞧到底长了一幅什么样的面孔能将摄政王迷得七荤八素,不惜负伤也要保护。” “都怪臣惊扰了陛下。”太傅退开。 陆灵君摘下蒙着她面貌的黑袋,一张修眉连娟,清丽楚楚的动人娇靥现在眼前,她檀口被布条堵住不得出声,但一双泪光涟涟的鹿眸蕴着难以述说的温情。 陆灵君当场愣在原地,手里的黑布掉落,她是与母后容貌相似的人吧?这些年里,他枕着孤冷的锦衾,经过化为废墟的长乐宫,时常在脑海里勾勒母后的音容笑貌。她的模样没有随着光阴流逝越发模糊,反而越来越清晰。 母后是端庄不失灵动的,如今身处他面前的女子眉宇间多了一丝清婉与妇人的温慈。 陆灵君想听她的声音,取下她堵口的布条,“你到底是谁?” “陛下……”她的嗓音虽有长久未饮水后的干渴沙哑,但的的确确是母后的声音无措。 听见行礼声的一刹,顾南枝从未想过自己还会回到长安皇宫,见到陆灵君。五年前,他不过十二岁,还是一副正在长身体的少年模样,如今他已经长大不少,虽未及冠,但风姿俊挺,丰神俊朗,眉心一点红痣,无论是气度还是五官都愈发像先帝。 陆灵君琥珀色的瞳孔颤了颤,明明母后已经逝去多年,可现在她又全须全尾地出现在自己身前胃,曾经的母后称呼再也叫不出,久违的称呼从梗着的嗓子眼吐出,“表姐。” 顾南枝不知陆灵君心底的情绪翻涌,她被人带到甘泉宫与凡儿分离,母子连心,紧张慌乱,急切地对陆灵君道:“陛下能否将凡儿还给我,她还小,见不着我会害怕。” 五年未见,他好不容易与她重逢,相认后表姐的第一句话却是向他讨要孩子,凡儿是谁?表姐这些年又经历了什么? 陆灵君压下心底诸多疑惑,亲自蹲伏身子解开她的绳索,“表姐不要心急,寡人这就让亲卫去将凡儿带来。” 顾南枝坐在本该是陆灵君的圈椅上,一刻见不到凡儿她便心急如焚,要不是陛下的双手按在她的肩膀,她早就与亲卫下去一同找凡儿。 陆灵君想询问表姐这些年的经历,但见她如此焦灼,怕是也无心回答自己的问题。 少顷,顾南枝却是觉得十分漫长,凡儿终于被带回到她的身边,她将凡儿抱在怀里。 喝过软筋药的孩子还在昏昏欲睡,她生得一副粉雕玉琢的可爱模样,五官却是像极了陆修瑾。凡儿的样貌,倒是解了陆灵君一半的困惑,凡儿显然是表姐与陆修瑾的孩子。 顾南枝无论如何怎么唤凡儿,她都不醒,不禁对陆灵君恳求道:“陛下,凡儿年纪小,又灌了不少的药,我一个大人身子都难以承受,恐怕凡儿根本受不住,请你救救她。” 从前,表姐何曾用这般低声下气的口吻对他说话?陆灵君内心酸涩不已,再不见方才喊打喊杀的无情冷戾,转而温声道:“表姐莫慌,寡人这就传太医。” 太医前来给凡儿诊脉,只道虽然灌了软筋药,但身体无碍,会开些提神醒脑的药令孩子尽快苏醒。 顾南枝这才放下心,宫人将煎煮好的汤药端上来,她一勺勺吹凉,用唇瓣碰了碰,温度不烫后才喂给怀里的孩子。 凡儿喝完药被安置在临床的罗汉榻上熟睡,顾南枝一日未吃未饮,早已脱力,虚弱地坐在凡儿的身边。 从江南劫走的摄政王金屋藏娇的女子,竟然是陛下的表姐,亲卫与太傅亲眼目睹,陛下与其相认的情状皆是震惊不已。 陆灵君不愿多费唇舌,只勒令他们不许将表姐的身份传出去,又命他们退下。 时至深夜,皓月当空,银辉漫过直棂窗映出女子玲珑的侧影,也映出她苍白的面色,干涸的唇。 陆灵君坐在她的对面,亲手捻起金丝木小几上的糕点,“表姐,吃些东西吧,寡人已让御膳房备好夜食,待会就能上来。” 他到底是帝王,顾南枝不能拂意,接过糕点:“多谢陛下。” 她的谦恭守礼在陆灵君看来却是疏离淡漠。兴许是一开始他并未知晓表姐身份,要将她拖下去处死的举动吓到了她,这才与他离心,不亲近。 陆灵君便向她仔细解释:“表姐莫怕寡人,寡人并不知道是王叔先寻到你。寡人将你绑来实属无奈,寡人已经长大,王叔却迟迟不放权,只好出此下策,寻找王叔的弱点,让他还政于寡人。” 顾南枝不愿再次陷入朝廷纷杂的争斗,“我知晓了,陛下是身不由己。” 高悬的心终于轻轻放下,陆灵君继续道:“王叔曾答应过寡人,五年后会还政,即便他不愿,寡人韬光养晦数年,掌握的权柄也足以保护表姐。” 多年后重逢的年轻帝王已经能将她护在羽翼之下,他眼底的情绪深深坠了下去,“表姐可以一直待在寡人身边了,寡人会保护你不再受伤害。” 【📢作者有话说】 陆灵君:终于见到表姐了,不是梦里,回忆里。 小天使们中秋快乐呀~
第66章 陪伴 ◎深宫寂寥,她就多陪陪陛下吧◎ 顾南枝与陆灵君重逢相认后, 便被陆灵君安置在甘泉宫的偏殿,虽说是偏殿,但规制摆设都按照帝王寝殿布设, 仅仅没有主殿宽阔。 殿内奢华无穷, 云顶檀木为梁, 金丝琉璃为灯,水晶帘箔云母扇,琉璃窗牖玳瑁床,俨然是帝王规制。 顾南枝受宠若惊,自然不肯在帝王寝宫之侧酣睡。陆灵君一句话就堵住了她,“长乐宫焚毁尚未重建,寡人的后宫尚有贝阙珠宫空置,莫非表姐要去后宫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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