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谈及陆修瑾时那全然信任的神态化成针|刺入心头,陆灵君呼吸剧烈,索性将一直掖在心底的话问了出来,“若寡人要表姐做选择,寡人和王叔,表姐选谁?” 顾南枝皱紧秀眉。 “是王叔对吧?表姐一定会选王叔。” “陛下你……”顾南枝语意叹息,她虽没有回答,但结果不言而喻。 “表姐你还记得么?你答应过寡人,会永远陪着寡人,寡人也想与表姐一起在皇宫相依为命。”陆灵君眉心的痣红艳至灼人,自嘲道,“可是以表弟的身份,不能永远陪伴你。” 顾南枝上前握住他冰冷的手,“陛下,如今的一切对于我来说就像一场梦,亲人尚存于世,我还有了凡儿,对于陆修瑾……也还不晚。” 眸底有水光闪动,他质问道:“那寡人呢?” “他说到底还是陛下在这个世上仅存的亲人,我想我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起珍惜来之不易的幸福,好好过活……” 陆灵君不愿听,甩开她的手,转身离开,殿门开启后他猛地停住脚步,抛下一句“待会就有宫人把凡儿带回来”,仓皇离去。 寒夜冷风吹进空旷华美的殿宇,烛火被吹灭了,顾南枝望着一室空寂,默默无言。高处不胜寒…… ** 翌日,摄政王率军平乱有功,陛下在未央宫策勋有功将士,随后于正殿设庆功宴,祝贺归来的将士。 宴殿灯火通明,丝竹声声伴着朝臣的觥筹交错,云杉宫婢斟满祝捷酒,消得津头一醉。 徐公公立侍陛下左右,一个小内宦从下首悄悄绕过来,附耳言语。徐公公听罢,挥了挥手背,让他退下。 随后,徐公公弯腰对陆灵君道:“陛下,事情已办妥。” 陆灵君望向下首离自己最近的坐席,陆修瑾玉冠朝服,侧影轩峻,食案上完好的希馔彰显着他并未动筷。 陆灵君漫不经心道:“寡人知晓了。” 徐公公的眼神似有若无地扫过下首,不放心地询问:“陛下,当真要那样做吗?” 陆灵君不愿与他废话,横眉立目。 徐公公不敢再多话,躬身退下,视线却时不时落在摄政王的方向。 殿内歌舞升平,迷醉人眼,将士们推杯换盏。陆修瑾举杯想邀酒,却意识到陈元捷已然不在。 他落寞地将酒水一饮而尽,凯旋而归后的策勋加身都显得无足轻重。 酒过三巡陛下离席,剩下的朝臣更加放开,弄盏传杯,笙歌鼎沸。 陆修瑾不久后也举步离席。殿外拎灯的黄门宫婢静静伫立,微风淡淡,不断携来殿宇的觥筹交错声,他一步步走入宫闱,丝竹渐渐消弭。 甘泉宫的宫灯在风中在打着旋儿,不知是何等缘故,甘泉宫宫人稀少,清冷静谧。 陆修瑾来到甘泉宫偏殿不见顾南枝身影,从宫婢处得知,一盏茶前陛下离席回宫,带走了枝枝和凡儿,“陛下圣谕,若摄政王问起娘子的去向,便让奴交代娘子在朝天门。” 陆修瑾觉察到不对劲,心急如焚地赶往朝天门。 暮色四合,今日的天幕似乎也在归来的将士们庆贺,一扫灰冷萧索的天色,一轮落日当空,余晖溶溶。 朝天门是皇宫的正门,左右设观,去地百丈,高耸入云,楼阙有五凤翘翼,势如朱雀展翅。 他在朝天门耸峙的城台上,见到陆灵君和顾南枝。 陆灵君一见他来,笑道:“寡人等王叔很久了,王叔终于来了。” 顾南枝不敢去看身后的万丈高楼,即使她如何问陆灵君到底要做什么,他都没有回答自己,可事已至此,她也觉察出陆灵君的异样。 看到陆修瑾的到来,她才知晓陆灵君的用意是针对他。 风吹动陆修瑾的衣袂,带来丝丝浅淡的酒气,她与他相隔的七步距离,因身侧陆灵君的钳制而无法缩小。 陆修瑾奔赴城台,气息微喘,他企图上前接近顾南枝,但陆灵君抓住了她的双肩往后退。 “枝枝!”陆修瑾情急呼喝。 不能再退了,不足三尺便是城楼的边缘。 上次山崖坠落的情状还历历在目,他绝不容许枝枝再陷入危险的处境。陆修瑾深眸蒙上一层寒意,低声道:“陛下有何事召孤?” 陆灵君朝他丢去一枚瓷瓶,慢条斯理道:“王叔喝下毒药还政于寡人,寡人就放了表姐,不然寡人就将表姐推下去。” 顾南枝不信一向柔善的陆灵君会是这样的人,她不禁道:“陛下你不是那样的人,你若是有苦衷……” “表姐!”陆灵君喝道,“寡人尊称你一声表姐,你便真的当自己是寡人的亲人了?皇家无情,没有亲缘血脉,只有利益永存。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比权势更诱人了,寡人不信王叔会轻而易举放下权柄,除非——” 他眸光意味不明,唇边勾着冷冰冰的笑,“王叔服毒,寡人大权在握后便放了表姐。”
第76章 继位 ◎帝后大婚◎ 城台风声呼啸, 顾南枝素艳的裙袂随风飘荡,像一只摇摇欲坠的纸鸢。 陆修瑾没有丝毫犹疑,拔开瓶塞便要饮下。 “别喝!”顾南枝制止道, “都说圣心难测, 但我不信陛下会是骨肉相残的人。” 陆灵君闭上眼, 盖住眼底的复杂纠结,狠声说道:“表姐在民间待久也变得天真了,陆修瑾一次次挑战寡人的底线,不把寡人放在眼里,寡人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他心意已决,顾南枝劝说无用。 “枝枝……”陆修瑾还想说些什么,但一股没来由的眩晕硬生生掐断他的话头。 陆灵君睁眼见他即使拼命控制,也忍不住微晃的身形, 放声威胁道:“你喝不喝!” 陆修瑾气血凝滞, 指尖不受控的颤抖, 他晃了晃脑袋,毓珠打在脸侧的疼令人清醒,朝她莞尔道:“有孤在, 枝枝别怕。” “陆……” 顾南枝被捂住口鼻不得出声,陆灵君紧握她的双肩, 作势要将她推下城台。 陆修瑾仰首饮尽,苦涩的味道在唇齿化开,不知是不是错觉, 他的眩晕无力竟然得以缓解。他把瓷瓶倒转,“陆灵君, 毒药孤喝了, 放开枝枝。” “哈哈哈哈……” 他发出状若癫狂的笑声, 顾南枝看不清陆灵君的神情,肩头有水渍滴落,晕开成圈。 “表姐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想自己一个人去看看宫外的世界,看你说的彩色招幡,吃你说的冰糖葫芦……” 宫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的。 不是的,宫外其实很绚丽。 比皇宫的琉璃瓦、汉白玉,玉楼金阙还绚丽吗? 嗯,天蓝地阔,街上有彩色的招幡、形形色|色的行人、可口的糖葫芦…… “现在我终于能离开皇宫这座牢笼,出宫看看了。” 说罢,顾南枝肩后一重,他推开她,不是将她往城下推去,而是推向陆修瑾。 余霞成绮,鎏金铺红,砰地一声他坠落于地,天边的红霞似乎在他的背后缓缓流动泅染。 “陛下!”顾南枝半个身子都探出城台,身后陆修瑾及时抱住她。 “枝枝危险!” 城台附近的禁卫被陆灵君支开,但訇然响声还是将禁卫引了过来。 顾南枝浑身发软,陆修瑾将她的脑袋按进胸口,不断安抚道:“禁卫来了,太医妙手回春,他会没事的。” 从那样高的城台坠落怎么会没事?顾南枝大口大口地喘气,五脏六腑仿佛快要撕碎一样遽痛,“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朝天门乱作一团,在陆修瑾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封闭陛下坠落城台的消息。陆修瑾放心不住顾南枝,索性将她一齐带回长广宫。 她突然意识到陆修瑾喝下了毒药,抓紧他的手,六神无主地慌张道:“你也饮了毒,快宣太医!” 一朝一夕痛失亲人,她不能再失去一个爱人。 “拜见摄政王。”廊芜之下,徐公公躬身道。他似乎早已预料般等候在长广宫。 陆修瑾反握住顾南枝冰凉的柔荑,凤目微眯,“陛下出事,徐公公不伺候陛下左右,为何在此?” 徐公公何尝听不出摄政王的威压。他取出圣旨奉上,跪地叩首道:“奴才在此是受陛下圣谕。陛下让奴给从朝天门回来的摄政王献上传位诏书。” 从朝天门到长广宫的距离足够顾南枝冷静,她粉腻的雪腮残留泪痕,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陆修瑾剑眉死死拧紧。 “陛下提前让人在庆功宴上给摄政王下毒,之后假意挟持……顾娘子,试探摄政王的心意。若摄政王对顾娘子无意便会毒发身亡。陛下让奴候在此处,为的就是把传位诏书交给摄政王……” 所以陆灵君逼迫陆修瑾喝的根本不是毒药,而是解药。 顾南枝双耳嗡鸣,徐公公的唇一张一合,她却是听不见声音,天旋地转间,她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东边吐露晨光,穿过双交四碗纹窗牖,照进天光灰蒙的大殿。 顾南枝再醒来已是第二日,她怔怔地望着承尘,去日的记忆不断翻涌。 陛下坠落城台死了……她辜负了皇帝姨父的遗言,没有照顾好陛下。 胸口随着心脏的跳动泛起丝丝抽痛,殿门轻响有人推门而入,她也并未作出反应。 陆修瑾挑开帐幔,素容姣好的娘子静静躺在十样锦色被褥,潋滟奕奕的双眸失去色彩,平静得像黑色的湖泊。 他轻声呼唤:“枝枝。” 顾南枝眼睫轻霎,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 陆修瑾脑袋仿佛受到重击,捧住她苍白的面庞,急急说道:“陛下还有一口气在,太医署正不遗余力救治。” 顾南枝游离的神魂才归位,泪眼楚楚地看着他。 见她悲伤难过至此,陆修就也心如刀割,“真的,不是在骗你,孤不会骗你了。你要振作起来,凡儿还在殿外,孤怕她搅醒你便让她在暖阁等着。” 顾南枝抹了抹眼角的泪珠,嗓音沙哑道:“我想见见凡儿。” 她不能倒下,不能颓堕委靡。 她想就这样去见凡儿,但经过铜镜时不经意见到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泛红,脸色苍白,她担忧吓着凡儿。经过一通简单的洗漱挽发,气色稍稍转好,才与陆修瑾一同去往暖阁。 凡儿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剥松仁,见到娘亲,双手一撑,小腿一荡,从大炕上跳下来扑进娘亲的怀抱。 “娘亲,凡儿给你剥好了松子。”小手摊开浅棕的蜜松仁。 顾南枝拗不过凡儿,吃下她递到唇边的松仁,哀伤的心绪被抚平。 她到底是放心不下陆灵君,在陆修瑾的陪伴下去往甘泉宫。陆灵君还在昏迷中,全身多处骨折,太医们不舍昼夜地尽心医治。 顾南枝插不上手,多待反而碍事,只每日去甘泉宫探望,听太医的禀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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