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骑马到了交战地,姜澜终于见到了胡刀,前方还在大战,胡刀引着他到帐篷里去,一边走一边道:“侯爷,殿下受伤了。” 他说完这句话申屠丹林的俊秀的面庞瞬间狰狞,他眼皮单薄,此刻青筋毕现,但是还是稳住了声音道:“哪个殿下?” 胡刀心里正跟火燎一样,没有回答他,径直带他进了帐子。 军医正在给姜澜取箭头,箭头剪端要用匕首剜开血肉取出来。 那箭射的不浅,但是万幸没有伤到内脏要害。 申屠婵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姜澜,她的手握着姜澜满是鲜血的手,低头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别丢下我,否则我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军医用匕首割开了伤口旁边的血肉,申屠婵像是在看十分平常的东西,她见惯了血肉模糊的场景,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第一次有了那种几乎感同身受,摧枯拉朽的痛。 姜澜在这个时候突然清醒了过来,麻药只给他涂抹了,但是并没有给他服,因为没有汤药,时间根本来不及。 他闷哼一声捏紧了申屠婵的手,军医吓得一顿,申屠婵十分冷静的按住了姜澜的肩膀对军医道:“继续。” 申屠丹林进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军医用细尖的匕首将那箭头带了出来,那沾满鲜血的锋利兵器落在了申屠婵伸出来的手上。 姜澜齿间咬着一块布趴在十分简陋的榻上,疼痛让他脸色通红,满头大汗,自始至终申屠婵都没有松开他的手。 申屠婵甚至没有回头看申屠丹林一眼,她全神贯注的看着军医给姜澜止血包扎。 军医包扎完毕道:“殿下很快就会起热,要赶紧将他送回营地,移动时也要小心,人之身体复杂,伤口又深,卑职也不能保证。” 申屠婵点了点头低声唤了一句:“姜澜,你还醒着吗?” 姜澜齿间松了松睁开了眼睛嗯了一声。 申屠婵这才松了口气转头去看申屠丹林。 他们护着姜澜回营地,战场上这会儿只有王晏和胡刀。 但是局势是他们这边更好一些,姜澜的安排没有出现失误,唯一的失误就是他自己。 一到营地,一碗碗汤药给姜澜灌下去申屠婵才真的算是松了口气,这种时刻,这一战还没传来捷报,战场上还有大晋的士兵在战死,申屠婵看着风尘仆仆的申屠丹林,看着床上缠着纱布生死未知的姜澜,她竟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像是幼时遇到的邻家孩童,打架打输了就喊哥哥出来给自己出气,她看着申屠丹林抿了抿唇,像是终于有人陪着她说危机之后的事情,像是申屠琅夫妇回到汉中听她告状,像是小满李静姝伤愈后抱怨当时多么凶险,申屠婵的声音像是从灵魂里传出来的:“哥哥,你帮我把他们全都杀掉。” 申屠丹林几乎要落下热泪来,他道:“好,哥哥给你出气。” 姜澜没有睡着,他把申屠婵的话听的清清楚楚,包括最开始申屠婵那句“别丢下我,否则我就将他们全都杀了”。 他答应过申屠婵绝不会丢下她,但是他却没有真的那么做,他做不到看着心爱的人死。 他睁开眼睛看着申屠婵道:“阿婵,你想跟我说什么?” 申屠丹林见到这一幕便退出了营帐,申屠婵无事,他便有他该做的事情。 申屠婵坐在榻边,她的手还握着姜澜的手,而她带的另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握着腰间的剑,好像随时准备抽出来拼命。
第275章 申屠婵慢慢的松开了腰间的剑,她将脸埋在姜澜的手心里,心中似乎有万语千言要说,但是到了唇边她只说了一句:“别丢下我。” 这句话像是利刃刺在姜澜的心上,比伤口还痛,他轻轻用掌心拖住申屠婵的脸,他手上还有尚未干涸的血迹,此时蹭在了申屠婵的脸颊上。 申屠婵带着一点近乎绝望的口吻道:“我不想再一个人往前走了,没有你,漠北就是我的魂归之地,姜澜,你不能让我爱你,却还要把我留下……” 她几乎要落下泪来,但是却没有,姜澜吃力地看过去,只能看见申屠婵灰蒙蒙的双眸。 她又道:“小满也好,李静姝也罢,丝丝和宝庆,甚至还有我的祖母和哥哥,对我来说她们都很重要,重要到我愿意为了她们付出生命,哪怕被背叛也不要紧,可是姜澜,那个时候对我来说我的幸福就是看着他们获得幸福。” 她只是一个旁观者罢了,孤独的活在这世上,好像只能选择漠北,必须选择漠北,她也无法完全信任谁,可是她那样的性格,却还是喜欢上了桀骜的姜澜,她应该是知道这个人时就开始有些喜欢他了吧。 “可是,和你在一起我才觉得这是我的人生啊。” 她喜欢的人也喜欢她,甚至更喜欢她。 姜澜慢慢的移了过去,轻轻起身吻了吻申屠婵沾了血迹的侧脸,他道:“我们谁都不要松开对方的手。” 匈奴暂时被逼退至雁门关外,但是漠北这边也是伤亡惨重。 申屠丹林自从那日从主帐离去申屠婵就没有再见到他。 第二日一大早,汉中守备军已经到了。 事已至此,这场大战已经到了惊天动地不得不打的地步。 京都城里还有官员在参奏申屠婵牝鸡司晨,还有保守派的官员参奏王晏擅自起战。 太子和宝庆郡主这边和皇帝同时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兵报就是开战了,现在燕王夫妇死生未卜,朝臣们站着说话不腰疼。 宝庆郡主直接在年宴之上怒指群臣:“你们一个个吃着漠北的供奉,真为漠北的百姓做了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见识过漠北的风沙,没有受过战争磋磨,却在这里指责忠臣良将,你们从女人的裙子里爬出来却指点嘲笑女人,若是女人不中用,被女人生出来的你们算什么?” 这番话狂妄到了极致,没被她骂到的男子面色也不好看,皇帝沉声道:“宝庆,不得放肆。” 冯婴如却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她道:“陛下,何为放肆,宝庆是皇家郡主,正了八经的皇室嫡系,申屠婵贵为燕王妃,她们都是为了漠北万千民众,为了大晋江山,他们呢?他们凭什么不同意?他们为的是朝政,还是只是为了打压女子,为了一己私利?” 有那不服气的大员跳出来道:“自古便是男主外女主内阴阳调和,郡主和乡君这般,难道不也是因为与燕王妃交好的私利吗?” 宝庆郡主听着这话几乎要拍桌子,秦文玉起身道:“私利?燕王妃可是郡主的正经嫂子,怎么?你说这话的意思是,即便燕王燕王妃身为陛下的亲人,只要陛下站在他们那边,就是陛下为了私利?” 云南王妃掩唇笑了,她温和的道:“难道咱们大晋的朝臣们只有这等心胸吗?” 那官员顿时哑了,开始向皇帝认错。 这天下是皇帝的,什么叫皇帝有没有私利呢。 皇帝看向宝庆郡主道:“十几年了,宝庆还是这样一点就着的性子。” 这话有责怪之意,臣子们暗自抱怨,皇室骄纵这位郡主,便是秦文玉的亲娘荣华郡王妃都因为插手儿子房中事被皇后斥责了。 其实这一切都是皇帝自己搞出来的,他少时受教养多于自己的皇姑姑,因此不会歧视女子才学,他看的顺眼的女儿和侄女们都会有崇高地位,比如宁国公主,宝庆郡主,他赐予她们荣光,放纵她们的权势,导致京都城,乃至大晋都慢慢的有了这种风气。 此时朝臣们还等着皇帝斥责宝庆郡主,宝庆郡主却一副毫不知错的样子昂头站着,她不是在为谁请命,她就是在担心自己的皇兄皇嫂。 皇帝招手对高永一道:“拟旨,燕王为主将,王晏与镇北侯府为副将左右漠北战事,势必将匈奴击退!” 镇北侯府,却不是宜春郡主或者镇北侯,众人一时弄不清是皇帝给申屠婵正名还是什么别的意思。 太子和皇后却知道,申屠丹林已经去了战场,他在离开京都城之前去讲过皇帝的,只是不知道两人在书房里说了什么,皇帝却并没有昭告朝臣镇北侯已经去了漠北,有姜澜在漠北,王晏自然不敢将这消息往京都城传。 谁也没有皇后忧心,她可以不在意申屠婵,但是没办法不在意姜澜和申屠丹林,申屠丹林等开了年就要迎娶她的宝贝女儿宁国公主为妻了,一旦申屠丹林有个好歹,宁国公主就是望门寡,这怎能不叫她担心呢。 宁国公主并不知道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在危险的漠北,但是她知道她马上就要嫁进镇北侯府了,申屠婵即是她的嫂子又是她的小姑,于是笑着对皇帝道:“父皇,五皇兄在漠北那么辛苦,您今年还没有给漠北赐年礼呢!” 皇帝是给燕王府赐过年礼的,只是燕王夫妇都不在,年礼意味着看重,一旦皇帝往漠北赐了年礼,官员们都得惊醒一点,说明皇帝是十分挂念燕王夫妇的。 于是皇帝笑道:“璇玉说的极是,姜澜倒是没有白疼你。” 说着又看向高永一:“原本赐给燕王府的礼再加一成,跟圣旨一起送到漠北去。” 高永一躬身应是,朝臣们鸦雀无声。 申屠丹林跟申屠婵骑马至交战地时是个好天气。 漠北常年不息四季肆虐的风都停了,艳阳高照,万里无云,人站在太阳下会被晒的暖洋洋的。 申屠丹林忍不住问申屠婵:“漠北的冬日常有这样的好天气吗?” 申屠婵看了整装待发的兵马道:“很少,漠北多雪多风。” 申屠丹林抬头望了望天空说:“好,那便趁着好天气凯旋!”
第276章 终章 大晋景平二十一年的尾巴上,距离新年还有四日,漠北在燕王号令下向匈奴发起进攻,镇北侯与宜春郡主为前锋。 匈奴铁骑奔来,镇北侯在雁门关早已经败落的城墙上冲后方挥了挥手,数门黑黢黢的火炮从后方推来对准了匈奴铁骑。 俊秀文弱的男子对城下高声道:“镇北候申屠丹林在此,今日来报五年前的雁门关之仇!” 匈奴首领远远往去只觉得手脚剧颤,新的镇北侯身旁骑马的女子目光冷厉,与他那已经失败了又去世五年的宿敌申屠琅如出一辙。 那女子对上她的视线后微微抿了抿唇角,最后抽出腰间一把剑举起对后方的火炮道:“进攻!” 姜澜是被火炮声惊醒的,军医正守着他,他慢慢从床上坐了起来,吓得军医踉跄一步上前搀扶他。 姜澜这就要下地穿鞋:“王妃上了战场?” 军医点了点头道:“王爷不必担心,有火炮营跟着,王将军和小侯爷都在,郡主不会有事的。” 姜澜松了口气,放慢了手上穿鞋的动作道:“本王去迎接郡主凯旋。” 申屠婵驾马追了匈奴很远,雁门关防线以外是更广阔的草原,这里是匈奴的地方,在申屠琅死之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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