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大家都是每人一间,不得外出,具体有多少人她们也不清楚。 “我们也不知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一天晚上突然听到外面乱糟糟的,好像有许多人在搬东西、走动,隐约有被捂着嘴拖拽的声音……” 现在回想起来,那姑娘还忍不住浑身发抖。 主审官员问道:“你们之前认识余音吗?跟他什么关系?” 那姑娘点头,说她们确实是那位余管事的丫头,平时多伺候他。 不过有时来的客人起了兴致,也会被推去伺候旁人。 主审官听了皱眉,“客人?什么客人?” 姑娘歪头看着他,用最天真的语气说出最残忍的话,“就是来找乐子的客人啊。” 堂中有片刻安静,然后某种难言的压抑迅速蔓延。 大家终于意识到,这几个被解救出来的姑娘和以往遇到的受害人都不同。 她们大多三五岁时就被卖了,然后关在王府中接受特殊调教,期间不得外出、不得与旁人交流,就像被豢养在笼子里的鸟儿,完全不知道外面正常的世界和生活该是怎样的。 从王府到船上,也不过是从一个房间到了另一个房间,一座牢笼到了另一座牢笼。 她们甚至没怎么见过外面的阳光,终日与四面墙壁和门窗为伍。 吃喝拉撒,都在尺寸之间。 只有有客人来时,她们才会被短暂地放出来,供人取乐。 但那时往往是黑夜,举目四望不见日光,唯有无边的黑夜和满天星子。 那姑娘说,那些客人来时都戴着面具,也不大说话,好像很怕被人认出来似的。 客人们有的很温柔,有的却很粗暴,有时她听见别的姑娘接客都会从头哭到尾。 “他们还会咬人,出血的。”那姑娘缩了缩脖子,捂着胸口,很疼的样子。 主审官再问,她就不知道了。 她和其他三个姑娘都是这两个月才来的,客人也没接过几回,知道的事情很少。 若非如此,余音也不会留下她们。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 那黑船上确实一直在做见不得人的营生,肃亲王府被围的消息传出去后,黑船管事余音就开始转移,如今那些姑娘和原本值钱的装潢陈设都不知去向。 或许,一同消失的还有更要命的东西。 “钱财和人恐怕只是其次……” 看着面前空荡荡的房间,谢钰低声道。 这是他带人查抄的第五处可疑宅院了,铺地的石板砖都掘开搜了一遍,仍是扑了个空。 马冰也有点着急。 照那黑船上下来的姑娘说的,被转移的至少还有其他数名女子,如果迟迟找不到,或许再见时就是尸体了。 至于其他的…… “肃亲王从不做无用功,”谢钰往门框上拍了把,微冷的空气中瞬间震起一层尘土,“他如此费尽周折拉拢人,自然会加个锁头。” 那些被拉拢的大臣甚至某位、某几位皇子偷偷来,又偷偷去,哪怕当时拍胸脯保证了,万一日后反悔,岂不是人财两空? 所以,一定会有账本之类的书面证据,或是足够用来使双方心安的信物之类。 “会不会还是走了水路?”马冰问。 谢钰道:“有这种可能,但一定会有最重要的东西留在肃亲王触手可及的地方。而且那船上贵重的陈设中不乏笨重的,若都要装船,未免太惹眼了些。” 况且之前来提供线索的女人也说了,确实见到小船运送了东西往东北去了。 但没有女孩子们。 当时风声紧,应该来不及立刻杀人灭口。 可若再晚几天,就不一定了。 孙总兵已经带着船队沿汴河南下,追击可疑船只去了,希望能尽快传来佳讯。 “大人,搜完了,没有!” 元培顶着满头蜘蛛网,跳进来说。 “走,去下一处!” 谢钰看了马冰一眼,两人一起转身出去了。 另一边。 昏暗逼仄的房间内丢着十几个蒙眼堵嘴的小姑娘,门窗紧闭,不见一丝光亮。 前不久,她们被强行喂了迷药,这会儿已经有人悠悠转醒。 外面似乎聚着几个人,高高矮矮的剪影映在窗纸上,像张牙舞爪的怪兽。 一个年长些的声音低低骂了句什么,然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去。 过了会儿,另一个年轻些的不知问谁,“刘哥,咋办,真杀人啊?” 脑袋还有些不大清醒的小姑娘听了这句,浑身一僵,蒙着眼睛的黑布很快就被泪打湿了。 为什么要这样? 我们做错了什么呀? 话音刚落,众人都看向打头那人。 被叫做刘哥的是个四十岁上下的方脸汉子,闻言眉头皱成肉疙瘩,瓮声瓮气骂了句,“狗仗人势!” 天刚蒙蒙亮,东边的天空已经泛了白,却照不透浓重的雾气,显得很是鬼魅。 “刘哥,”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吞了口唾沫,声音微微发颤,“我,我不敢……” 以前他们干的也不是什么正经营生,可杀人这种事,确实没有过。 刘哥拧着眉头想了一回,“不行,不能动手。” 众人都微微松了口气。 他们自认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杀人这种事,着实太挑战底线。 “可管事肯定不会同意的。”才刚说话的年轻小伙子紧张道。 他简直怕死了那几个管事。 “怕什么!他们才几个人,咱们多少人?”刘哥踢了那小子一脚,“狗日的,你爹给你起名叫虎子,老子看你这胆子连病猫都不如。” 虎子被他踢了个趔趄,不敢言语,挣扎着站直了。 “刘哥,那可是王府……” 有人还是怕。 “去他娘的王府,”刘哥冷笑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王府又怎么样?如今还不是给人撵得狗似的。前儿夜里我都听见了,那什么老王爷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眼见着就要完蛋,只怕再过些日子,王府都没了!” 黑船存在几年了,以前也不是没遇到过小风小浪,可他们什么时候跑过? 如今连老窝都舍了,可见是要完蛋。 众人一听,确实有道理,就觉得胆子又回来了些。 “刘哥,您怎么说,咱就怎么干,都听您的!” “对,听您的!” 刘哥打了个手势,众人都凑近了,便听他道:“他们今儿能叫咱们杀了那些丫头灭口,难保来日不会再叫别人杀了咱们灭口……” 谁都不想死。 众人一听,原本怯懦的眼底渐渐漫出狠色来。 确实。 管事的总骂这些丫头片子遍地都是,可难不成他们就是什么金贵人物了? 不过混口饭吃罢了。 都死绝了,来日再花点银子,还不是照样拉起来一批? “你们在干什么?事情都办好了?!” 正说着,管事去而复返,见他们凑在一处,似乎在密谋,十分不快。 众人闻声散开,刘哥越众而出,开口道:“宋管事,几个什么事都不懂的小丫头而已,大不了卖去外地也就是了,不用做的这么绝吧?” 宋管事的眼睛一眯,冷笑道:“以往伤天害理的事儿也没少干,怎么,今儿竟装起菩萨来了?” 他一抬手,后头就靠过来几个虎背熊腰的打手,腰间鼓鼓囊囊,显然带着家伙。 刘哥一歪头,后头虎子等人一咬牙,也三三两两站起来,露出腰间的朴刀。 “伤天害理是一回事,杀人灭口又是另一回事,”刘哥飞快地盘算了下人数,底气足了点,“没道理什么脏活儿累活儿都是兄弟们干,末了还叫咱们背个屎盆子,你们手上倒干干净净的!” 以往他们干的那些事虽见不得光,但顶了天也就是个从犯。 可若真照宋管事吩咐的去杀了人,那可就是砍头的大罪了! 这回给人拿了当枪使,万一回头再牵扯到什么王府里的乱子里,谁知道一扭头,九族还在不在! 宋管事脸色一变,厉声道:“混账,你们是要造反吗?敢跟王府作对,不要命了吗?” 以往肃亲王得势,刘哥之流的贱民自然不敢对抗王府,简直比狗还听话。 宋管事这么多年作威作福惯了,不顺心时抬手就打、抬腿就踢的事也是有的,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反抗。 在他眼里,这些人简直不能算是人,不过是披着人皮的猪狗罢了。 所以这次逃跑,他根本没多想,只带了四个心腹。 可现在,傀儡竟然生出叛心?! “去你的王府!”刘哥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 他猛地上前一步,几乎逼到宋管事脸上去,“整日王府长王府短,现在王府怎么样了?王爷的威风哪儿去了?” 他本就体格高大,又常年做重活,好似移动的铁塔,刚一靠近,宋管事就连连后退,又惊又怕又怒,“你!” 直到此时此刻,宋管事好像才突然回过神来,发现原来这些也是活人。 “来啊,先把他们绑了!” 刘哥发号施令道。 压抑许久的汉子们先是一愣,似乎没适应突如其来的身份转变,但很快就有人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你们敢?!” “放肆!” “哎呦!” 宋管事的心腹们也如他一般羸弱,吃不得三拳两脚便被按到地上,待宰羔羊般瑟瑟发抖起来。 “刘哥,咋办呢?” 降服了宋管事等人之后,这些汉子们又茫然了,纷纷扭头来看新老大。 刘哥一咬牙,“把人扔进去关起来。” 杀人是不能杀人的,可接下来怎么办好呢? 若是就此逃跑,一来没多少盘缠,二来只怕要当一辈子逃奴,也不是长久之计。 他也是因为不想杀人,被逼无奈才临时反叛,可接下来要做什么,还真没个主张。 怎么办,怎么办呢? **** “大人!马姑娘!” 提前撒出去探听消息的阿德飞马而来,不等停稳就滚鞍落马,三步并两步冲上前来。 “方才兄弟们去问了这镇上的几家牙行,有一处倒是很可疑!” 谢钰和马冰都来了精神,“怎么说?” 阿德道:“那里有一处两进的院子,大概四年前被人买下,却好像一直没人来住……” 他看过文书了,租房子的人用的应该是假名字,但租金却每年都按时给,故而虽然奇怪,牙行的人也没有深究。 谢钰皱眉,“回头彻查这牙行!” 不问明白租客身份就乱租! 可恶! 朝廷虽然有律法,但租房子可比买房子灵活多了,下头的牙行时常见钱眼开,帮着含糊流程。 不出事还好,一出事,想找人都没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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