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么逃了,连累谢钰他们不说,自己余生都要逃亡,那时雁家军的威名才是真的毁于一旦。 左右大不了一死,不如放手一搏! 那首领还在犹豫。 虽说小侯爷名声好,可明显他与那女贼关系匪浅,又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万一被情情爱爱冲昏头脑,把人给放跑了…… 他是皇亲国戚,不会怎么样,可自己这批人岂不要坐蜡! 谢钰猜出他们的心思,“你们可以派人跟着。” 此言一出,众人才确信他没有扯谎。 那首领和随后赶来的援军紧急商议一回,同意了谢钰的提议。 冤家宜解不宜结,正面冲突能免则免。不然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即便谢钰本人不记仇,宁德长公主和驸马乃至皇帝那边也不好交代。 “公务在身,还请小侯爷体谅。”那首领回来郑重行了一礼,当即点起一彪人马,果然“护送”谢钰和马冰一行人下山。 马冰有伤在身,不好乱动,偏又伤在背部,谢钰就弯下腰,“上来。” 马冰犹豫了下,轻轻趴了上去。 要是自己不同意,少不得又要拉扯。 谁知才一下山,她竟看到了被抛弃的大黑马。 后者也瞧见了她,旋风似的卷了过来,用大脑袋拼命蹭,结果把毫无准备的谢钰撞了个趔趄。 “你还没走啊。”马冰摸着大黑马湿漉漉的眼睛,有种重逢的欢喜。 谢钰站稳,没好气地瞅了黑马一眼,“半路上遇到了,站在那儿巴巴儿哭,我就猜到原委,试探着问了句要不要跟我走,还真就跟来了。” 现在马冰不便单独骑马,谢钰就将她放到自己的坐骑上,然后自己再上去,从后面小心地避开箭伤,轻轻环着她。 还没来得及抖动缰绳呢,大黑马就过来咬了他一口。 谢钰:“……” 他实在没忍住,抬手往它脑瓜子上敲了一记,懒得解释,抖动缰绳出发了。 也不看看你主人伤成什么样儿,你背上光溜溜的能不能骑! 退一万步说,我就算真拐了人,又怎么样! 元培和霍平带着十几个亲卫,将谢钰和马冰连带那匹大黑马一起拱卫在中心,一边警惕着同行的守陵人,一边禁不住在心中咋舌: 炸帝庙! 二两,真他娘的有你的啊! 走到半路,马冰的听力基本恢复。 她微微仰头,看着谢钰同样没多少血色的脸,觉得又惨又好笑。 “我们像不像一对病猫?” 谢钰竟跟着笑了。 他低头蹭了蹭马冰的脸,“一对,这个说法不错。” 他前头十几年奉公守法,克己复礼,不曾有半步踏错。 唯独在遇到了一个姑娘后,原则一变再变,底限一降再降,屡屡犯禁。 如今更有两次知法犯法,其一,栽赃嫁祸肃亲王,其二便是眼下。 大禄律法载有明文,故意毁坏皇陵帝庙者,杀无赦,当诛九族。 他为人孙为人臣,却反而去保护犯法的人…… 但他知道自己没有做错。 或许世事本就如此,奉公守法,未必能得万全。 法,乃人定之法,既然是人定,就会有私心,就会有不足之处。 非常之时本该行非常之事。 他不后悔。 谢钰迅速收敛心神,顿了顿,又道:“刚才的爆炸恐怕半座开封城的人都听见了,朝廷就算想瞒都瞒不住,铮铮,这是我们最后也是最好的机会。” 马冰嗯了声,“大约会有很多人迎接吧?” 谢钰悠悠吐了口气,“是啊。” 正如他们所料,皇陵帝庙方向一出事,立刻有守陵人飞马回城传递消息。 早在马冰还没从山上下来时,皇帝和掌管宗正寺的贤亲王就都知道了。 皇帝如何反应暂且不提,贤亲王再三确认后,当场厥了过去。 要了亲命了! 什么人这么大的胆子,竟敢去炸帝庙! 他造了什么孽,偏偏是自己掌管宗正寺期间出了这天大的事! 莫说大禄建国以来,纵观整部史书,统共也没几座帝庙被炸吧? 他怎么这么倒霉! 尚未到城门,就有亲兵来报,“世子,城门戒严了。” 谢钰微微颔首,便见城门方向奔来几骑,朗声道:“可是清武侯世子谢钰一行?” 谢钰道:“是有上了年纪的人认出那军旗,立刻惊呼出声。 人群中响起细微的议论,这声音如燎原之火,迅速蔓延。 西北风自马冰背后刮来,将那残破的军旗吹得猎猎作响,众人被她的气势所摄,眼睁睁看着她走近,竟不敢上前。 原本满腔愤怒的贤亲王,竟也不自觉退了一步。 马冰高举军旗,对着所有禁军和满城百姓声音朗声高呼,“我乃雁家军后人,本名雁铮,先父武威侯雁雄!先母马门女将马秋狄!天武年间,先帝听信佞臣之言打压忠臣良将,指使肃亲王挪用军饷大修陵墓……” 满城哗然! 贤亲王终于回过神来,老脸煞白,慌忙喊道:“拿下,快拿下,不许她再污蔑先帝圣名!” 谢钰打马上前,亲卫队紧随其后,“谁敢!” 贤亲王又羞又怒,“谢钰,你到底是谁家子孙!” 谢钰道:“我是谁家子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天理昭昭,不该寒了忠臣良将的血!” 他是禁军出身,远比寻常人更明白戍边不易,打仗不易。 那么多将士一辈子浴血奋战,却落得那般结局,不行!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他们早就没了回头路,要么死磕到底,要么眼睁睁看着马冰,不,是雁铮去死! 莫说他有私心,就算公事公办,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悲剧重演。 “疯了,都疯了!”贤亲王喊道,又对着带来的人骂道,“看什么,他已经失了心智,那女贼诋毁先帝,污蔑皇家尊严,简直大逆不道,合该诛九族,还不上前把人拿下!” 皇家威严体面绝不容许有一点污损,即便家里人有什么不是,也该关起门来自己解决。 之前谢钰突然对肃亲王出手,贤亲王就觉得不妥,还曾特意去开封府暗示,如今亲眼看他竟又对先帝下手,顿觉忍无可忍。 这小子竟连自己的祖宗都不认了吗? 让先帝身败名裂,你能有什么好处! 疯了,他疯了! “九族?”雁铮冷笑道,“好个九族,何止九族,我雁家马家十族也仅剩我一口,若还要杀,拿去杀好了!” 声音落地,数百禁军无人动。 贤亲王气得发抖,素日的和气荡然无存。 他从那一个个人脸上看过去,“既食君禄,便要为君分忧,你们要造反吗?” 可禁军中人谁人不识雁家军威名?忠良惨死在前,仅存的遗孤只想讨还公道,过分吗? 他们心中蓦然涌起难言的愤怒和悲凉,眼底似有寒风吹过,刮得那沉默已久的血性如余烬中的火星儿一般,亮了。 无人上前。 人群中突然飘出来一句明显带着怒意的话,“若非走投无路,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也不至于用这种玉石俱焚的法子!” “谁说的!”贤亲王猛地转过去,试图找出害群之马。 可映入眼帘的,竟都是如出一辙的愤怒。 “你们都该杀头!”他骂道。 说时迟那时快,忽听远处一声爆喝袭来,“谁敢!” 伴着闷雷般的铁蹄声,裴戎率领一彪人马从道路尽头滚滚而来。 老将军穿着擦得铮亮的旧铠甲,手持被血迹浸到发黑的长戟,杀气腾腾冲了过来。 苏管家落后半个马身,手里提着一把巨斧,跟平时和气的老管家判若两人。 众禁军震惊于他们的威猛,又不愿对雁铮动手,顺势退开,裴戎军如入无人之境,瞬间摆开环形小阵,将雁铮和谢钰等人围在中间。 他勒住缰绳,看着伤痕累累的雁铮,虎目微红,“好孩子,伯伯来迟了,叫你受委屈啦!” 雁铮眼眶一涨,差点哭出来。 她用力抿了抿嘴,眼中闪着泪光,拼着从四肢百骸榨出来的勇气,朝天怒吼,“凉州将士们一心为国,百姓宁死不做亡国奴,前无粮草后无援军,拼死抵抗,却因昏君奸臣误国,近十万人惨死,何辜!!” 她自尸山血海而来,孤身一人,终要将这天地捅个窟窿!虽万死不悔! 不知什么时候起,本该来围剿她的禁军垂下了刀枪,本该闭门不听的百姓探出头颅,心神激荡。 声如泣血,振聋发聩,许多军民已经跟着眼含热泪,振臂高呼,“何辜!” 裴戎振臂高呼,“我们要一个公道!” 众人群起响应,“要公道!” 贤亲王大惊失色,“裴戎,你要造反吗?!” 话音刚落,裴家军十多杆尖锐的枪锋就指了过来,苏管家巨斧的利刃几乎贴上他的鼻尖。 这些人都是九死一生,战场上滚下来的,骨头缝里都透出血腥,哪里是他一个闲散王爷承受的?不禁浑身寒毛倒竖,两腿一软,踉跄几步,堪堪被从官扶住。 裴戎狠狠啐了口唾沫。 “放屁!当年你们就是用这招毁了雁家军,还要再毁老夫吗?可惜世道变了,这满城的百姓都看着呐!你们能颠倒黑白,可你堵得住天下悠悠之口吗?民意如此,你算个球!”、 贤亲王油滑了一辈子,人人都因他辈分高、资历深对他敬重有佳,何曾被这般当众指着鼻子骂个狗血淋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 贤亲王脑子里全乱了,眼前一阵阵发黑。 他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皇帝就是天,皇家就是天的脸面,天子会犯错吗? 不,绝不会! 即便有错,也是下面人的错。 他看向四周,近乎癫狂,“开胜负成败,都看着一遭了。 “陛下有旨,谢钰擅自离京,责令即刻返家闭门思过……还有那位姑娘,随我进宫吧。” “且慢!”谢钰拦住走上来的皇城军,对王中道,“她有伤在身,要先治伤才能面圣!” 王中对此早有准备,面不改色道:“世子爷,宫中太医多得是,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谢钰还想再说,雁铮却抢道:“没事的。” 若皇帝真想杀她,直接按个谋反的罪名就能就地斩杀了,别说谢钰,就算宁德长公主抱着他的腿哭瞎了也没用。 现在还想让自己进宫,那就是有转机。 见谢钰还不放人,王中也有些无奈,上前低声耳语道:“我的爷,您就消停些吧,陛下也难。” 雁铮对谢钰笑了笑,“你先回家治伤,别让家里人担心。” 裴戎纵马上前,高声喝道:“儿郎们,押送雁家军后人雁铮入宫面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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