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脏的位置。 死者被人一击刺破心脏,所以伤口虽然不起眼,但出血量极大极快。 马冰又大致看了看死者身上,基本可以肯定没有其他外伤。 她站起身来。 圆形的伤口……会是什么呢? 正思索间,外面突然喧哗起来。 季芳正兢兢业业地把守,忽然听见一彪人马往这边赶来,想着可能是开封府的衙役到了,下意识往前迎了两步。 结果一抬头: 谢钰?! 他不是在开封城内巡逻吗? 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谢钰居高临下,“你在这里做什么?” 太碍眼了。 季芳梗着脖子道:“马姑娘让我守着,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哎哎哎你……” 谢钰滚鞍落马,随手将缰绳抛给随从,大步流星往里走。 见季芳追上来,他头也不回道:“把人拖走。” 季芳一怔,就有一个衙役抓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他傻了,一边挣扎一边大喊:“你们不能这么干,我给……” 谢钰皱眉,“把嘴堵了。” 季芳:“我唔唔唔……”
第30章 你怎么看? 听见动静的马冰扒着船窗探头一看,正好目睹季芳被拖走。 后者似有察觉,抬头四目相对时羞愤欲死,终于放弃挣扎,满面绝望的被拖走了。 对于心怀爱慕的青年而言,人生最不能接受的痛苦莫过于在心上人面前丢脸。 更何况,这份耻辱还来自于假想的情敌…… 小型画舫的船舱内部不算宽敞,跟着来的霍平和其他人跟马冰打了声招呼,暂时留在岸上。 谢钰上了船,马冰惊讶道:“怎么是你?” 按照轮值的话,他今天不应该在北城巡街吗? 而且来得也太快了,这点时间完全不足以从锦泽到开封城内跑一个来回呀。 谢钰避而不答,径直去看那尸体,“情况如何?” 正事当前,马冰不再纠结他为什么来得这么快的问题,将刚才自己的发现和推断说了一遍,“已经派人去叫管事和船夫,应该快到了。” 谢钰点头,也去看了看那出血的位置,“做得很好。” 凶器能说明很多问题,比如说凶手的力气,手掌的大小,某些特殊的身体特征,更甚至于查清来源就找到了凶手本人。 所以寻找凶器往往是断案的首要任务。 圆形伤口并不罕见,现在谢钰马上就能数出好几种兵器,但在普通生活中就寥寥无几了。 他想了下,“发簪?” 可马上又摇头否定了。 马冰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你看他衣服的破洞边缘非常整齐,如果是发簪之类,应该会有撕扯痕迹的。” 毕竟是往头上插的东西,虽有尖头,但其实顶端非常圆润,不然可能大家每天梳妆打扮时都会血溅当场。 去刺脖颈或眼睛这类脆弱的地方倒还好,可现在天气将热未热,水边更凉,死者至少穿了两层衣物,想要刺破衣服进而戳穿心脏就有点悬。 谢钰的眼睛在船舱内溜了一圈,最终锁定在一个位置,“烛台。” “对,”马冰指着另一边空荡荡的柜子角落道,“这里原本应该有一个烛台,但是现在不见了。” 很有可能凶手用它行凶后顺手丢入湖中。 船舱正中是四角方桌和四把椅子,供游人玩乐用餐,船舱稍稍向内的右手边则是一面柜子,内置各色杂物。 摆了这几样家具之后,本就不大宽敞的船舱已经没剩多少空间了。 马冰指的是柜子最右侧一个细高狭长的格子,空的,左侧格子是两只折叠的灯笼罩子,正上方摆着几根替换蜡烛。 为了方便客人使用,各色物品俱都分门别类摆放,比如说柜子正中央的几个格子放的就是文房四宝,显然预备才子才女们一时兴起挥毫泼墨;尽头以固定的铜盆架为中心,则是许多手巾、香胰子、手脂等。 以此推论,右侧这几个格子放的应该都是照明相关的物件。 那空格子被擦拭得很干净,并没有多少灰尘,但底板上却有明显的陈旧的摩擦痕迹,大致呈方形。 由此可以推断,这里曾经长时间摆放一样颇有重量的物件,而且这件物品还会经常被人拿出来使用,如此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断地拿出、放回,才会在坚硬的木板上留下清晰的压痕。 试问生活中什么东西会被如此频繁地使用呢? 再联系格子的高度,痕迹的深浅,以及摆放的位置,答案呼之欲出: 烛台。 而恰好为了插住蜡烛,烛台尖端极其锋利,威力丝毫不下于正经兵器,体小力弱的女子也能轻易用它伤人。 谢钰点头,丝毫不掩对马冰的赞赏,“你确实该领双俸。” 马冰迅速接口,一本正经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事关银子,容不得谦虚。 谢钰表情有一瞬间非常难形容。 见惯了周围的人以谦逊为美,忽然冒出来这朵奇葩,着实令人难以招架。 但这种剥除一切不必要的推拉直接展露出的真实想法……感觉还不坏。 谢钰甚至觉得,如果世上所有的人都像此刻的马冰这样坦诚率直,或许他就不会那么讨厌与人交际了。 于是他看着马冰,意有所指道:“愿你一直这样坦率。” 马冰一怔,笑眯眯道:“人生在世,谁没有几个秘密?便是大人自己也不敢保证一定对他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吧?” 谢钰早知她擅辩,开口时就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此刻听了在这些,也不算失望。 烛台么…… 那么凶手可能是临时起意杀人,不然应该会自己准备凶器。 不过这也只是他们现在的推测,究竟是不是,还要等稍后仵作仔细核查才能下定论。 桌上有梨圈儿、杏脯、虎皮核桃、桑椹等六样干湿果品,茶壶半满,茶杯倒扣。 因乘船难免摇晃,为防溅水烫伤,茶壶内从来不会倒满,只看数量多少,并不能断定究竟有没有人动过。 死者坐的椅子腿和地板之间有一道明显的弧形划痕,虽然大部分已经被血浸泡,但仍能看出翘起来的新鲜木刺。 这画舫其他地方打理得都非常仔细,如果是之前留下的痕迹,租船方不可能还这么大咧咧放着。 所以说这极有可能就是这次命案发生前后刚拉出来。 谢钰仔细看了那四把椅子,略一沉吟,“当时现场至少有两个人。” 一听这话,马冰先是一愣:这不废话吗,难不成还是死者自己举着烛台反向背刺? 可她马上又回过神来,谢钰的意思应该是当时在桌边吃喝谈笑的至少有两人。 也就是说,熟人! 死者对面那把圈椅乍一看好像还在原地,仿佛没人动过,可仔细分辨就会发现它相较两侧的椅子更加偏斜靠内。 故而不难推断应该有人坐过,只不过后来又被推了回去。 但因为不太仔细,或时间仓促,摆得不是很整齐。 马冰对此表示赞同。 诚然,死者生前可能为了看风景换过位置,多坐几把椅子也没什么奇怪的。 但如果只有他自己,完全没有必要费事把椅子拖回去。 万一等会儿还想坐回去呢? 还有最具说服力的一点: 既然是看窗外的风景,还有什么位置比得上正对船窗的座位呢? 船舱竖向的两把椅子确实可以同时看到两侧的风景不假,看似鱼与熊掌兼得,但桌子在正中间,距离两侧窗口至少还有一步之遥,坐下后视野的很大一部分会被窗框和船壁挡住。 若只有死者自己,何须这样委屈? 反正都要换位置,何不直面窗口,看完这边再换另一边,放眼望去天高水阔,岂不美哉? 只有两个人同在桌边时,面窗而坐必会相互遮掩,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竖向的座位。 这就验证了谢钰的推测: 凶手并非来去匆匆,而是曾坐在死者对面与他细谈! 另外,两人的地位相当,不然主导一方完全可以不顾忌另一人的感受,直接霸占最佳位置。 稍后掌柜的和船夫都来了,见果然已经被众开封府衙役守住,不由得心里发苦。 来之前,他们尚且心存侥幸,如今亲眼见了,顿觉心凉了半截。 世人常说,哪片水里没有几个淹死鬼?说的就是水域附近死人算不得什么稀罕事,但自己淹死和被人杀死却是两码事。 如果不尽快抓到凶手,谁还敢来这里游船? 万一下一个死的就是自己呢! 而夏日正是乘船游湖生意的旺季,本还想着今年再鼓足劲儿大赚一笔,怎么就摊上了命案! 晦气。 太晦气了! 经询问得知,画舫租借方式分两类,大部分需要提前预订,还有一小部分可以像袁媛和马冰她们这样一时兴起短租。 而死者周巡是两天前就已经订好了,说要来游湖。 谢钰随手合上登记名录,“当时上船的还有谁?” 周巡,这个名字也不知是真是假。 船夫摇头,“回大人的话,当时确实只有他自己,这些果品也是他提来的,后来靠近丙字码头时,他说想自己一个人呆一会儿,让小人去庚字号码头候着。小人见他没有吃酒,也就走了。” 前面就说过这种画舫体型很小,一人便可驱动,而有的客人想密谈或不喜外人在场时,也会提出类似的要求。 周巡又是个成年男子,船夫会答应顺势离开并不奇怪。 开封府的人已到,自然无需马冰再越俎代庖,她听着谢钰问话,踱到面向湖中心的窗口向外看。 这一带人迹稀少,植被丰茂,沿着岸边向中央铺开无数荷叶,旖旎又磅礴。 正如之前袁媛所言,虽未盛开,但数不清的荷茎挑着蓓蕾婷婷立在水面之上,偶有一阵风袭来,便随着厚重的荷叶刷啦啦舞动起来,另有一种别致的风情。 不过也因树木太过茂盛,眼下分明已经临近正午,炽热的阳光仍被树荫遮挡,凭空多了几分阴森寒意。 当真好个杀人弃尸的所在。 谢钰简单问过,命人将船靠岸,调了衙役上来,“将这几样果品原样放回食盒内,先让王太医他们验一验是否有毒,再去打听下从哪里买的,有没有说去干什么,见什么人? 另外查查周巡这个名字的真伪,找到他的亲友,问问他生前可有什么仇家和纠纷,是否爱吃这些东西,若不爱吃,身边可有什么往来的人爱吃……” 一系列命令发下去,众人都忙而不乱地周转起来。 马冰也跟着下了船。 人手轮换出入,画舫也在湖中起起伏伏,船舱周围荡开阵阵涟漪,催得附近几丛荷花轻轻摇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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